第14章

第14章

高一、高二年級中午下課比高三晚幾分鐘,不知道郁其用的什麽法子,寧禮到食堂時他已經替他打好飯了。

餐盤裏葷素均衡沒有他讨厭的菜,但看上去也并不是很能勾起他的食欲。寧禮拿起筷子在花菜裏攪拌來攪拌去,最後撚起根蔥扔到一旁,怎麽看都是一幅心不在焉的模樣。

其他幾人只顧着吃壓根兒沒注意寧禮的心情,亦或是察覺到了但懶得管。

在寧禮第六次扔掉蔥末後,郁其放下手中的筷子奪走寧禮的,替他挑蔥,“你用勺子吃,我來幫你挑。”

原本以為他是開玩笑,可沒過一會兒花菜盤裏的蔥都被挑盡,郁其又轉戰西紅柿炒雞蛋裏的。

這認真的态度,驚訝得對面三人話也不講了。楊書游從問題根源出發,詢問寧禮是不是遇到什麽事情。

寧禮說沒有。

今天發生的事他一件也不打算和他們說。不是因為害怕、不信任,只是不想給他們添麻煩。寧禮來到雲落鎮,寄住在郁其家本身就給郁家帶來很多麻煩。

況且張勇益的所作所為還在他的忍耐阈值內,等忍不了了,他自己會出手解決。

想到這裏,寧禮心情忽然舒暢起來,從郁其手裏搶回自己的筷子,讓郁其自己吃飯去。

吃完飯,楊書游回教室寫作業,李佩和趙滬華去操場打球。只剩郁其和寧禮獨自走在去小賣部的路上。

剛吃完飯的小賣部塞滿了人,寧禮站定在門口,有點嫌棄不想進去。

“你要吃什麽?我去給你買。”郁其看穿他的心思後說。

寧禮往旁邊躲了躲,避免擋住進門的路,他小聲和郁其抱怨:“我又沒來過,不知道有什麽。”

其實大部分時候他也不知道為什麽和郁其講話會這樣,帶着點莫名撒嬌和恃寵而嬌的感覺,不過郁其沒有意見,他也懶得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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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看着買了。”

“哎,等等,”寧禮叫住郁其,“用我的卡。”

回教室的路上郁其和寧禮說雲落鎮群委會可以解決一切疑難雜症。寧禮哂笑,說是郁其的中二病又犯了。

郁其卻不這麽認為,不過修改了一下言辭:“雲落鎮群委會主任,郁其,可以解決雲落鎮群委會成員,寧禮,的一切疑難雜症。”

寧禮認真聽了,并打算抛出部分難題自然地把核心問題隐藏,“我手機被班主任收了。”

“放學等我。”郁其說。

至于這句放學等我,寧禮并未太放在心上。回到教室張勇益這個大麻煩還急于表現自己,以讓自己在大家面前保持那點淺薄又毫無價值的面子。

最後一節課鈴聲響起,第一天的高中校園生活結束。寧禮才收拾好書包起身走到門口,郁其正朝他走來。

他手裏拿的是自己的手機。

事實上根本用不着郁其去和班主任說,他自己就可以拿回來,但寧禮享受這種被照顧的感覺。

手機上的消息仍舊是上午看的那幾條,他回複完後才發現已經走到校門口了。

“魚仔他們說要去吃燒烤,你去不去?”

寧禮本不想去,但想了想還是同意。

燒烤店離學校并不近且不顯眼,不知道郁其他們是如何發現這家燒烤店的。

來到燒烤店,寧禮才發現郁其口中的“魚仔他們”不只是那三個人,還有他們班上的同學。

“這麽多人?”

服務員端着盤燒烤出來,郁其将寧禮攬在懷裏往後靠靠,“我也不知道。”

衆人入座,大家都是一個班的唯有寧禮,因此或多或少都會有些好奇。但顯然郁其并沒有主動介紹的意思,于是便有人問,“這位是……?”

郁其:“我弟,高一三班的小帥哥一枚。”

“可以要個聯系方式嗎?”

郁其直言拒絕,稱家裏不準早戀。

這一過程寧禮并未參與,他認同郁其的說法,還是安安靜靜做一個美男子好了。

一桌子菜上齊,大家玩了幾個游戲,時間才剛過六點郁其便說要走,無論誰說都沒用。

寧禮坐在自行車後座,“怎麽不再玩會兒?”

“你不是心情不好?”

“誰和你說我心情不好?”

“我自己猜的。”

“同學不好相處?”

“沒有。”

自行車下坡又上坡,過一個個紅綠燈,直到熟悉的小路。

寧禮覺得今天的郁其不太一樣,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

傍晚橘色路燈下看不清新粉刷的牆壁的顏色,郁其把自行車停好後并沒有馬上上樓。“寧禮,想不想去看看雲落鎮最美的地方?”

“不想。想寫作業。”寧禮并不搭腔。

“走吧。”

郁其載他去了個地方,由平緩的水泥路到鋪滿細碎石頭再到泥濘小路,黑夜落幕。

他騎得很慢,像是怕自行車過于颠簸,盡量往平地走不敢踩一點坑。路越來越窄,人煙越來越稀少,寧禮坐在後座不禁打了個寒顫。

以前看過的那些妖魔鬼怪一下子全部湧入腦海,車輪滾動和石頭碰撞的聲音,微弱的呼吸,稀薄的燈光,氛圍全部到位,寧禮在想前面騎車的人會不會已經不是郁其。

他擡頭想看看郁其,不過沒想到郁其也正好扭頭,寧禮腦子沒轉過彎還以為郁其的頭三百六十度旋轉,幽暗目光藏匿在黑夜中陰森至極,簡直是萬惡之源。

寧禮一般害怕到極致時是發不出聲音的,所以只能直勾勾瞪着郁其,靈魂早已出竅。

“寧禮?”

“小寧大人!”

“寧寶!”

“寧寶寶!!!”

第四遍,寧禮總算回神。意識到自己想象力過度擴散後,寧禮對郁其的行為進行了嚴格批評,以轉移自己剛才的失禮與恐懼。“你別亂叫我。”

“寧叔就這麽叫你的啊。”

“寧海程是我爸,你是嗎?”

郁其不說話了,只在心裏反駁,某種意義上是的。

夜晚雜草叢堆裏蚊子多,兩人并未停留太久朝着小路深處走去。這段小路是人走出來的,并不适合騎車,蜿蜒曲折向遠處延伸,逐漸又變得寬闊平坦。

遠遠看去只能看見烏黑的一大片,還能聽見玻璃撞擊的清脆響動,完全像是有界黑洞,越走近吸引力越大。

原來是棵樹。

樹幹粗壯結實,枝桠彎曲,盤根錯節,正是夏季,樹冠茂盛繁密,遮天蔽日,如果是白天,那是很好的避暑地。

除此之外,樹枝上還墜着統一的許願牌,不知道多少人的願望都寄托在這裏。

郁其從包裏掏出一枚許願木牌和寧禮解釋,“這是榕樹。也不知道是誰先在這上面挂牌許願的,後來大家都搶着來挂,為了防止挂得太多大家不慎重,就又出了個規矩,一人只能許一個願望,而且只能是雲落鎮的鎮民。”

寧禮本就不信這些,聽了他的話更覺生氣:“那你帶我來這做什麽?”

“雖然你不是雲落鎮的,但你好歹也是雲落鎮群委會成員之一了,當然有資格挂了。”

“不是說一人只能挂一個,那誰挂了幾個誰知道啊。”

郁其走近打開手機手電筒,握住寧禮的食指往木牌上摩挲幾下,有點驕傲的說:“感覺出來了嗎,這個可是水印,每個人出生的時候會發一個,不一樣的。”

怎麽還有這種傳統。寧禮原本以為只是近幾年火起來的一種類似錦鯉的說法。木牌上的凹凸不平居然是判別真僞的标志。有點像愛情片裏的老土情節,果然藝術來源于生活。

“這個是你的?”

“當然不是,我的兩百年前就挂上去了。”

“那是誰的?”寧禮問,他可不想搶了別人的願望。

“這是我爺爺的。我爺爺把這個送給我,他說他用不到了。”

郁其的爺爺早幾年去世了,這個寧禮是知道的。郁其竟然把郁爺爺留給他的願望随便送給別人。

寧禮将許願牌還給郁其,“這是你爺爺給你的,我不要,而且我不信這些。”

今天發生的事都算什麽事,從早到晚進行得詭異又迷茫,哪一件事單拎出來都是毫不相幹的。

“我爺爺給我的那不就是我的,我想送你,那它就是你的了。”郁其平穩道。針對寧禮最後一句話,他又補充:“許願不一定能實現,但好歹有個念想。”

腳踝處的蚊子太多,寧禮時不時就要蹲下身拍兩下。既然郁其決定要把這次許願的機會給他,那他便認真許個願望了。

願望并不寫在木牌上,只是許願時将木牌交疊在手心,許願完畢後挑一個地方挂上。挂的人不多但也不少,往往沒多久就會來一批新人,所以一旦挂上很難确認并精準找到自己的許願牌。

郁其在樹底下逛了一圈,最後站定在枝桠彎曲嚴重的那一側,篤定地和寧禮說:“這個是我的,我的許願牌有雨衣。”

還真是。放眼望去很顯眼的一抹鮮豔紅色塑料袋裹在上面,讓人想不知道都難。

恰好寧禮許願完畢,郁其想了個法子:“你的挂在我的旁邊吧,我找到我的也能找到你的。”

“誰知道你會不會偷偷把我的摘了換成你自己的願望。”他知道郁其不會,但還是這樣說。

“我承認你說的很有誘惑,不過我還沒這麽慘無人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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