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初秋下了兩場雨，有一場尤為劇烈，水果店門口的積水幾乎要漫進店內。家裏的窗戶沒開啓過，寧禮放在窗臺的小玩意兒全部被收起放進盒子裏。
雲落六中進行了一次全體學生的開學考試，檢測學生暑假在家的自學能力。寧禮毫無意外拿下第一，代理班長也升級轉正為正式班長。
短短半個月時間，他和張勇益矛盾不斷，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班裏人既不想觸了張勇益的黴頭又不想惹了寧禮，再加上寧禮自帶清高倨傲氣質，這麽久以來居然沒交到一個朋友。兩人之間的摩擦稍有愈演愈烈的趨勢。
這事兒傳得很快，郁其自然而然也清楚，不是沒想幫寧禮揍這個張勇益一頓，只是寧禮本人不樂意，非說自己的事自己處理。
他是不知道寧禮怎麽在處理，只知道每天都有人和他說“郁其，你弟又被欺負啦”。有一次實在忍不住，正好張勇益和他們一個小區的，郁其趁自己單獨下樓買醬油的功夫打算去把張勇益自行車的輪胎紮爆。
不過正要實踐時被寧禮逮住了。
“你在幹什麽？”
“沒……沒幹什麽。”
“這是誰的車？”
“張勇益。”
“哦。”
簡單對話後寧禮拿過郁其手裏的釘子親自紮爆了自行車的輪胎。
第二天張勇益意料之中遲到，被老班罰站一上午。
張勇益知道寧禮和高二那個郁其是一起上下學的，思來想去也不敢紮了郁其的輪胎，他可沒想惹高二的。因此只能在班級裏愈加肆無忌憚地欺負寧禮。
本以為寧禮還是會和以往一樣視而不見，沒想到這次居然主動給了他一張紙條和他約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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紙條上的地點是家網吧。
這家網吧生意不怎樣名聲倒是挺旺。沒別的原因，附近不少職校的混混約架首選地點就是這家網吧附近的巷子，七天有五天能遇到約架的，還有兩天放假出去玩沒功夫搞那些。
久而久之這就成了個臭名昭著的地兒，好學生不去，壞學生去了也是打架，誰打完架還有心情去網吧耍，生意當然也好不起來。
“我們一會兒真的要這麽做嗎？我……我……我害怕……”
“那你滾。”
趙滬華顫顫巍巍拿着個黑色布袋躲在郁其身後，郁其冷漠的三個字讓他的心拔涼拔涼。錯付了，終究是錯付了，好涼薄的話語。
楊書游安慰他：“沒事的，一會兒就過去了。我已經根據你的各方面能力和雙方體型對比估計出了你的勝算。”
趙滬華：“多少？”
楊書游咂巴兩下嘴說：“百分之五十。”
郁其嗤笑，嘲諷道：“你那點估算能力還是留着教郁緣吧，他最近在學估算。”
沒錯，來人正是雲落鎮群委會全員。
俗話說得好，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一方有難，八方支援。寧禮約的架，雲落鎮群委會勢必不能袖手旁觀。作戰計劃基本完成，由郁其帶頭抽簽每人分配任務。
趙滬華分配到的是套住張勇益的頭，讓他被打了還不知道是誰出的手。
自小到大趙滬華打過最大場面的架還是在幼兒園，這活兒真不是他擅長的。猶豫半天，他碰碰李佩胳膊，“……屁哥，你幫幫我呗。”
李佩料他也沒那個膽量，扯過布袋應下了。
“來了來了，各部門就位！”郁其低聲吶喊，彎身竄向對面等待李佩行動。
巷子前面，張勇益單肩挎着書包吊兒郎當走過來，時不時跳起來蹦噠兩下。
李佩躲在其中一個拐角的電線杆處伺機而動。待張勇益走近，他立馬擁上去，從後面單手摽住張勇益的身子，另一只手迅速出擊，蓋住他腦袋往巷子深處拖。
“你們是誰？！要幹什麽啊！！放開我！”
見李佩成功，郁其即刻上前幫忙捆住張勇益亂揮的雙手。
時候差不多，他吹了聲口哨，李佩便把張勇益扔到地上。
“知道你惹了誰嗎？”郁其壓着嗓音問。
張勇益畏懼無措的蹬着雙腿往牆角縮，“誰……誰啊？”
……他惹到的人？寧禮？不會是他吧。
“不知道？”郁其翻了個白眼冷哼一聲，“把我槍……哦，刀拿來。”
聽到這句話張勇益一個剛上高中的學生吓得大驚失色，他開始哆哆嗦嗦的，話都說不利索，“我……我知……知道。”
郁其慢悠悠問：“惹誰了？”
“寧……寧……禮。”
“知道寧少什麽身份嗎？”
“不……不知道。”
得到回答，郁其一巴掌拍在他腦門上，“不知道就敢惹！”不要命了。
“這麽和你說吧，你寧少家裏是混黑社會的。前陣子寧少不和你計較，你還蹬鼻子上臉了是吧？”
“對……不……不起，我……我……”
張勇益蜷縮在角落頭埋得低低的，說話語序颠三倒四，被吓得連句完整的話也說不出。得虧他現在被套住頭腦子一片黑，不然就要看到面前幾個人努力憋笑憋得快暈厥的模樣了。
有幾個路人投來打量的目光還以為是在玩什麽角色扮演游戲。
雖然他現在的模樣很搞笑，但郁其沒有忘記計劃繼續努力扮演自己的角色，“回去給你寧少道歉，聽到沒有？寧少滿意了，我就饒你一命！”
“……好的，多……多謝……謝……”
“行了你滾吧，擱這詞語接龍呢，阿驢，把他手砍了！”
張勇益大驚失色，立馬憑直覺朝郁其奔去，抱住他的大腿一陣晃，“啊？不是說好了饒了我嗎？大哥你大人有大量，你不能砍我的手啊，我……我還是個學生……我……”
話還沒說完，趙滬華剪斷他手上的繩子。
郁其不耐煩地啧了一聲，費力扯開腿，“在這背完出師表，不背完不許走。”
雙手沒了束縛，張勇益也不敢掀開頭套，他時刻記得電視劇裏見過幕後黑手的人都死了。不過……
“哥，出師表我還沒學過換個成不？”
“……”
最後幾經協商，選定了沁園春長沙。
“郁其你咋不把寧禮叫來觀摩啊，這得多爽？”
郁其笑了笑，“寧禮在網吧呢，你們先走吧，我晚點。”
三人目送他遠去，趙滬華想了想還是忍不住問道：“你們不覺得郁其最近好像被寧禮迷了心智嗎？我們好久沒一起回過家了，連上一次在游戲裏暢游還是為了陪寧禮過完新手教程。”
“小狐貍精！”丢下這句話李佩憤憤離開。
“他怎麽這麽生氣？”
楊書游見怪不怪，扶了扶眼鏡道：“沒郁其帶他，他從王者掉到鑽石了，最近貌似有掉鉑金的趨勢。”
“難怪跟個怨婦一樣。”
網吧內，人不多卻也并不安靜，一群正值青春期的男生鬧哄哄的，打把游戲能飙幾百句髒話，嘴裏叼根煙，耳朵上再挂一根，一進來就感覺煙霧缭繞，騰雲駕霧。
寧禮坐在最裏面的位置，臉上挂着個印花草莓口罩，是郁其走之前非要給他戴上的。他長得白，眼頭和眼尾圓圓的，戴上這麽個可愛的口罩也不會顯得突兀，甚至有些相得益彰。
他一個人縮在電競椅裏，校服領口規規矩矩扣上，電腦屏幕挂着植物大戰僵屍，在一群人中很容易便被找到。
郁其拍拍寧禮，替他撚好翹起的頭發，聲音不自覺放柔，“走嗎？”
“再坐會兒，累了。”寧禮踢開旁邊的椅子給郁其，“處理得怎麽樣？”
郁其挑眉：“其哥出手肯定是完美解決。”
寧禮沒骨頭似的癱靠在椅子，和他說話時嘴角始終挂着淺淺微笑，圓眼微眯，一副剛睡醒的模樣，懵懵的像郁其在網上看到的那只網紅金漸層。他想擡手給寧禮順毛，不過忍住了。
“為什麽現在才反抗？”
寧禮一邊關掉植物大戰僵屍的頁面換成掃雷，一邊闡述緣由，聲音出乎意料的平靜，郁其沒想到他會主動說這個。
“之前綁架我的那個人找的幫手裏有個人和他很像，都是斷眉、內雙。我第一眼見到他就覺得他真恐怖，但是我可不想以後一輩子都害怕這樣長相的人，所以就忍了他一段時間來适應他的臉。”
好清奇的腦回路，郁其的第一反應是。合着前面幾天的忍氣吞聲是在磨練意志力，不愧是寧禮，寧大少這種刺激自己的方式一般人真幹不出來。“所以現在已經适應了？”他問。
寧禮：“對啊。不過你那個計劃真是太有損我的形象了，之前那個錢宥也是，你不要老是和別人說我家是黑社會好嗎？我爸清白着呢。”
“黑社會才有意思。”
之後的一小時，從網吧到小區樓下，寧禮話匣子撬開一直喋喋不休地和郁其争論黑社會的危害性，他可不想以後別人看到他就跟老鼠看見貓一樣。
郁其卻認為寧禮如果有一個黑社會背景那就能在雲落鎮橫着走，連帶着雲落鎮群委會也能沾光，這名號要是打出去他可就成了響當當的大人物。
話題以寧禮的一句“現在是法治社會”終結，郁其總算想起自己是群委會的領頭羊，并不适合和黑社會有任何沾染。
盡管如此，不得不承認的是郁其的方法的确很管用，寧禮才剛到家就收到張勇益的好友申請，随手點了個同意後，立馬便有了一大串道歉信息，态度之誠懇，看得出是被吓壞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