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46章

晚上十點,守在卧室窗邊的寧禮終于看到自家的車停在門口。他鞋都沒顧得上穿,直奔樓底。

張媽拉開大門,透過花園路燈,郁其拎着箱子正往這邊來。

寧禮差點就要光腳跑出玄關,幸好寧海程及時出現,攔住他,從鞋櫃裏取出雙拖鞋給他換上。

“急急躁躁的,不像話。”

“您懂什麽。”

“寧叔好。”郁其和寧海程問好。

寧海程輕咳了聲,側身讓人進來。他一想到兩小孩的關系就有點尴尬,不知該說些什麽。“又長高了。”

“行了,爸,您休息去吧。”寧禮看不下去他爸沒話找話的樣子,趕他去睡覺。

郁其被安排在三樓客房,隔寧禮兩個房間。

行李張媽已經放入客房,寧禮帶他到房間後就賴着不走了。

雖只是客房,房間大小卻超出郁其自己的房間大半。他拿了些換洗衣物出來,合上行李箱,貼牆放置。

寧禮靠坐在小沙發上兩只眼睛圍着他轉。如果眼神可以具像化,那他現在一定在往外放射愛心。

可惜郁其不解風情,看了他一眼說:“我先洗個澡,身上髒。”

于是寧禮苦巴巴地趴着等了二十分鐘。

裏面響起吹風機聲音時,寧禮昏昏欲睡,一下子又被激醒。他揉揉眼,起身拉開浴室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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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室門沒鎖,郁其上半身赤裸,只圍了條浴巾吹頭發。

吹風機的聲音太大,他沒聽見開門聲,但餘光瞥到了,寧禮一副剛睡醒的模樣站在門口,身上的家居服領口歪斜,露出半截鎖骨。

寧禮呆愣愣地站在那兒,什麽也不說,直勾勾看着郁其,像是在說“怎麽還不來抱我”。

他的眼神太過直白,所以郁其選擇關掉吹風機,上前一步将他拉進懷裏。浴室燈光下,寧禮的臉更加白皙,右側臉頰還有壓出來的印子。

“再等一會兒,我把頭發吹幹。”

“我給你吹。”

他拿過洗漱臺上的吹風機,擡手試了試高度,“你低下一點。”

郁其彎了彎身子,方便他吹頭。

男生頭發短又是夏天,寧禮摸上郁其的頭發時,已是半幹,沒吹幾分鐘濕潤的頭發已然蓬松。

“小寧大人好棒。”郁其揉揉他的腦袋。

他現在曲着背,幾乎和寧禮平視。寧禮稍微下垂眼就能看到他凹凸不平的小腹。

兩人貼得極近,郁其身上氤氲的水汽沾上他的睡衣,寧禮覺得黏糊糊的,好熱。

“困了?”郁其問。

“嗯。”

“在這睡?”

“嗯。”

“抱你過去?”

“好。”

“好乖。”

寧禮雙手環住他的脖頸,任由郁其托住雙腿将他放到床上。

他實在太困了,一沾上被子沒一會兒就沒了聲響。

郁其躺在他身旁,關上燈,漆黑的夜晚裏他毫無困意,兩眼清明。

陌生的環境讓他感到不安又期待,從車站到寧禮家,一路上的繁華是他前所未見的。

原來寧禮是在這樣的環境下長大。

獨自面對陌生城市,繁華街景帶給他的還有無盡期望和暢想,臨京無處不散發着魅力,吸引他靠近。

郁其在寧禮家待了一個星期,期間他們一起去參觀了臨京大學,知名學府果然名不虛傳,多元的文化氛圍,智能化的活動組織,開放,包容,奮進,全面。

臨京最有名的幾個景點他們花了三天時間逛完,還有各種美食。郁其從未在一天內進食過如此之多的食物。

寧禮像是恨不得把臨京塞進他的胃裏、眼睛裏,連那些他平日裏愛吃的小店也沒錯過。

倆孩子整天膩膩歪歪,早出晚歸,寧海程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偶爾碰上閑來無事之際,還能親自帶着他們出門游玩。

瘋玩了一個星期,以至于送走郁其後寧禮立馬一蹶不振,累得睡到下午一點,要不是張媽中途來叫過幾次還有回應,可能他已經被當作昏迷送醫院了。

回去後的郁其卻不敢放松,他意識到自己給自己定的目标并不容易,一回去即刻投身學習。水果店不去了,夏日裏最愛去的游泳館不去了,游戲不登了,每天只記得刷題。

一時之間群委會仿佛銷聲匿跡,不是感情破裂,而是沒空發言。

郁其偶爾會和李佩、楊書游去書店,順便指導點兩人不懂的題。大部分時間他都坐在書桌前,刷完的習題冊一本本壘起。

書桌早已不再雜亂無章,整整齊齊的擺放着他對目标的規劃。

與寧禮分離的這一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再回憶起來,郁其只覺得一陣輕松。

枯燥乏味的題目無窮無盡,寧禮像是解藥,将他從無窮的呆板世界中解放。每天從試卷中擡頭,看到屏幕對面寧禮的臉時,沉重的壓力忽然化解,他又是活潑開朗的郁其。

高考第一天,郁其從考場出來,經過悲喜交加的人群,看見寧禮站在一棵梧桐樹旁,手裏舉着“郁其高考必勝”的牌子。

火熱的太陽刺着他的感官,長時間的高壓學習,一度讓他以為是自己出現了幻覺。

李佩和楊書游從考場出來看見寧禮也感到震驚,不過看到兩人之間誰也插不進話的氛圍時又不感到奇怪了。

高考最後一天,郁其放下筆走出考場,身後沉重的石頭瞬間化作沙子順着迎面而來的風吹散。

出成績那天,郁其正在家裏看計算機相關書籍,邱玲知道他想報考計算機專業,考完那天就帶他買了臺電腦。

寧禮幫他查分,登上網站輸入賬號密碼時,居然比本人還緊張,鼠标都握不穩。

直到成績公布,他慢慢放下手心,一點一點露出成績,每放下一點,他的心跳就增快一瞬。

最後郁其看不下去,一把握住他,将他的手按在自己腿上,成績一下露出水面。

“啊!”

寧禮驚叫出聲。

守候在門外的郁家人推開房門,“怎麽樣怎麽樣?”

三人湧上去看向電腦屏幕。

每一個數字都在他們的心尖上!

考上了!!!

郁其本人倒是最淡定的,像是早就預料到一樣,自信得十分有底氣。

雲落鎮郁家那個考上臨京大學了。這個消息傳遍鎮裏每個角落,雲落六中更是早早在校門口挂上橫幅。

久鮮水果店近期過于火爆,店內時常比肩接踵,連前來游玩的游客也忍不住來一探究竟。

郁建偉和邱玲在八月初咬咬牙租了個新鋪面,比之前更大更敞亮,生意依舊興隆。

七月五日這天是郁其生日,郁建偉在市裏的酒店大半宴席,七大姑八大姨邀請個遍,生怕有人不知道他兒子多有出息。

因為太有出息,居然還有人來做媒,此時的郁建偉已經從邱玲那得知自己兒子的情況了,遇到這種接連拒絕,生怕讓寧禮聽去生悶氣。

趙滬華剛高考完就迫不及待奔回老家,他這最後一年在他媽的掌控下,活得真是生不如死。

學校半個月才放一次假,就這兩天假還要被安排上數學培優課。

劉永婕自然也知道兒子讀書苦,時間上壓迫着人,只好在別處彌補,好吃好喝的供着,興趣愛好也不阻攔,每個月固定時間留給兒子做自己想做的,考好了還能加時長。

這一年趙滬華的變化翻天覆地,重回老家大院,愣是把趙山福吓得拿着竹竿直趕人。

也不怪趙山福老糊塗,任誰看見個奇裝異服、頂着黑紅分明的頭發的人,闖入自己家裏,估計都要反應個幾秒,再問句“你誰啊?”。

趙滬華也算不負衆望,分數剛好夠得上劉永婕為他選的一所本地一本大學,雖然是個冷門專業,但進校還有機會轉嘛。

楊書游考上了那所二本,甚至分數比他預估的更高一些。楊父、楊母激動得不行,烤魚店連續打了好幾天折。

群委會聊天群裏大家分享着自己考上的大學,唯有李佩悶聲不吭。

李佩起步晚,基礎薄弱,要真想奮鬥一年考上個還算不錯的大學也有些難。不過好在他向家裏人提出要複讀時沒人反對,一向嚴厲頑固的李父親自掏錢帶兒子去鄰省玩了一轉,以作為對上一年的告別和新一年奮鬥的伊始。

九月剛開學,郁其在學校各式各樣的活動中連軸打轉,軍訓結束那天正好寧禮也放假,兩人約在臨京大學附近見面。

“你怎麽曬成這樣?”這是寧禮看見郁其的第一反應。

第二反應是郁其好像有哪裏變了。

這種變化直到寧禮高中畢業上了大學才回味過來,郁其是變得更加成熟了。

雲落鎮初見那個懶散随意的少年,如今已是能在衆人面前演講,流連于各項競賽,穩居專業排名第一的學習标杆了。

上了大學,寧禮幻想的每天和男友約會、逛街、小長假旅游,統統沒有。他的男友和他最常見面的地方是圖書館和食堂,偶爾寧禮撒嬌,能換來郁其帶他去校外書咖學習。

為此,寧禮怒了!

憤怒的小火苗一直積攢到寧禮生日那天。原本兩人約好白天一起去看藝術展,傍晚去海邊,晚上再去那家情侶必打卡的餐廳吃飯。

結果當天早上寧禮睜開眼看消息,就看到郁其發來的請假條。

起床氣作祟,外加積怨已久,寧禮忍無可忍,發了“分手”二字過去。

發完躺床上依舊生氣,偷偷拉住被子蓋過腦袋悶頭哭,哭了十幾分鐘又開始後悔。

他住在學校附近的公寓裏,房間裏只有他一個人,正門密碼只有他和郁其知道。

他發出分手的消息後沒二十分鐘就聽見密碼開鎖的聲音,郁其找上門來了。

“哭什麽?”

“就哭!”

“你再看看消息?”

寧禮再看了眼消息才發現請假條是發給老師的,他剛剛只看了開頭。寧禮擦擦眼淚抱怨:“幹嘛發來吓唬我!”

郁其拉着他的手将他摟進懷裏,“編排一下語言而已。”

往後行程照舊。

如此換來的是郁其第二天近乎失聯。因為和老師請了一天假,就要在第二天把前一天和當天的工作量完成。

郁其的努力是肉眼可見,在寧禮看不見的地方,他只會更努力,當郁其告訴他想自己創業時,寧禮毫不猶豫的支持他。

這幾年臨京的郁其和雲落鎮的郁其稱得上雲壤之別,偶爾閑暇時,郁其會和他一起打游戲,陪他看新上映的電影,聽幾個經濟學教授講座。這些時候寧禮又會覺得郁其從未變過。

郁其畢業那年,和寧禮回到雲落鎮,依靠着旅游業蓬勃發展的雲落鎮早已煥然一新。

小區拆遷,他們住進新家,窗外不再是梧桐樹,明媚陽光肆意灑進,沒有細碎枝葉将其剪碎。

寧禮上網時看到過一句話——等你意識到時間過得飛快時,才算是真正長大了。

時間确實是個難以捉摸的東西,總是能讓萬事處于變化之中。好在日後的人生有人相伴,這種變化算不上什麽壞事。

—全文完—

作者有話說:

完結啦,小其和小寧會一直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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