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籌碼

第22章 籌碼

魏京岚趕到的時候,阮忻意已經點了一杯特調。

手沖的咖啡中含着淡淡的莓果香氣。

是遲昕平日裏最喜歡的口味。

“坐。”阮忻意特意伸出手招呼她。

魏京岚順勢坐在阮忻意對面,只是在坐下的那一刻,動作略略停頓半秒,幾乎沒有痕跡。

“喝什麽?”阮忻意又擡手招呼服務員。

“不必。”魏京岚懶得與她裝僞善,手指點了點自己的手腕,直接戳穿她的目的:“你想招搖的東西我已經看到。還有其她事情嗎?”

阮忻意自她進來後,便有意無意炫耀她那塊BLANCPAIN手表。魏京岚當然知道她是什麽意思。

“急什麽。”阮忻意抿了口咖啡,不緊不慢地道:“好歹是高中同學,這麽多年都沒像現在這樣坐在一起好好聊聊。”

“有話不妨直說,我不喜歡在無意義的人身上浪費時間。”魏京岚盯着她直言不諱。

阮忻意的情緒形狀在剎那間爆發,向魏京岚的身體紛紛刺入。

魏京岚本能地垂下長睫,眼不見為淨。

“何必裝着一副與世無争的模樣,小啞巴。”阮忻意終于露出本性:“再說,本來也不是你的東西,争也争不來的。就像這塊手表,我想要,昕昕便給了,根本不需要費心費力。”

她說完特意伸手捋了捋耳鬓的碎發。

熟悉的味道再次朝魏京岚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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饒是魏京岚刻意忽略,也沒辦法再欺騙自己。

阮忻意身上的香水味,是她親手為遲昕調制的味道。

那深夜趁着遲昕睡下偷偷去撿的花瓣,經過反複的提煉萃取,最後只得那麽一小瓶。

皆是因遲昕随口的一句喜歡。

如今,這喜歡過了期,便轉移到阮忻意身上。

可阮忻意不知道,她想要的根本不是靠争,而是拿自己的全部心意去賭。

願賭,便要服輸。

許是見她沒有搭理的意思,阮忻意又主動開口。

“你知道嗎,昕昕其實有未婚妻,對方是京城的權貴,這兩天已經在計劃訂婚的事宜。”

“昕昕是不是從沒有跟你提起過?”

“小啞巴,你怎麽還不明白?你只是昕昕閑來取樂的玩物而已,到了時間就會丢棄。”

她對着魏京岚指了指心口:“昕昕這裏,根本沒有你的位置。”

“那你呢?”魏京岚忽然擡眸,淡淡反問:“阿昕與別人訂婚,你不去找那位別人,來我這裏刷什麽存在感?”

“你!”阮忻意被戳了痛處,聲音陡然提高:“小啞巴,別狗咬呂洞賓,我不過是好心提醒你!”

魏京岚懶得再與她周旋,直接站起身道:“那把你的好心用在別處吧。”

“魏京岚!”阮忻意忽然叫住她,将口袋裏掏出一枚物什,用拇指和食指捏着。

“別太把自己當回事了。”

“一個給昕昕暖床的小啞巴,你有什麽好嚣張的?”

“高中時期沒有人待見你,以後也是一樣,你永遠是這世界上,比塵埃還微不足道的那一個!”

魏京岚瞳孔驟縮,親眼看着阮忻意松開手指,将那物什丢進咖啡裏。

“咚……”

那是……她藏在雪玫瑰裏的戒指。

那是……她在那個平安夜裏,支離破碎的一顆真心。

不就是愛而不得,直接對她說清楚不好嗎?

遲昕又何必非要借着她這位摯友的手,将它翻來覆去碾做塵泥,才肯還給她……

“呵。”魏京岚逐漸攥緊了拳,怒極反笑:“阮忻意,這句話我也還給你,別太把自己當回事。別人不理會你這不入流的伎倆,根本不是懼怕你,只是心慈想給你留條活路罷了。”

“哦?”阮忻意滿臉的嘲諷,好似在聽笑話一般,她對着魏京岚高高舉起咖啡杯,随後松開手:“那我等着。我倒要看看,你能翻出什麽風浪。”

杯子應聲而碎,驚動了咖啡店裏的店員。

像是打了勝仗一般的女人揚長而去,臨走時還狠狠地撞了魏京岚一下。

如同在禮城一中那樣。

良久,魏京岚才僵着身子,走到那杯子碎裂的位置,不顧店員的阻撓,輕輕拾起那枚盡是污痕的戒指。

無人理解,她只是想撿起她跌入塵埃裏的自尊罷了。

“阿昕……你到底……要我怎樣呢?”

她聲如蚊吶,也不曉得是在等哪個負心人來回答。

——

臨近訂婚前的半個月,魏京岚總算接到遲昕的電話。電話裏的遲昕說她完成MV的全部拍攝,專輯正式進入到後期制作中。

“岚岚,我有話跟你說。”挂斷電話前,遲昕鄭重其事地道。

一直在等着一個宣判的魏京岚聲音未有絲毫波動:“好,明晚見。”

彼時,她正被崔樞叫回來與母親們一起吃晚飯。

崔樞并不知道魏京岚和遲昕之間的狀況,見她神色無常的挂斷電話,不禁調侃:“和自己未婚妻打電話怎麽還這麽端着?”

魏京岚無言以對。

魏芸商還記着她前段時間生病都瞞住家裏的事,冷着臉道:“見過報憂不報喜的,也見過報喜不報憂的,偏偏你喜憂都壓在心裏,也不知道随了誰!”

“你自己的親閨女,随誰你不知道?”崔樞替魏京岚辯駁,下一秒卻在魏芸商鋒利如刀的目光中敗下陣來:“當然是随我!”

“……”魏芸商剜了崔樞一眼,又對魏京岚關心道:“岚岚,你是不是有什麽事情瞞着我們?”

魏京岚兀自沉默着,沒說有也沒說沒有。

崔樞也意識到不對勁,思索片刻,說:“寶貝,我們知道你一向獨立又有主見,如今也有自己為之奮鬥的事業,可以獨當一面成為別人的主心骨。但無論任何時候,你在我們眼裏都是孩子,所以不用事事都一個人扛着,在外面如果受了欺負,崔家和魏家不會袖手旁觀,我和你媽媽也永遠是你的避風港。”

那一句避風港,像一支破雲箭,直直穿透魏京岚的心。

她記得不久之前,遲昕也承諾會是她的避風港,那時候她被遲昕的主動沖昏頭腦,竟然沒去再深想,就這麽傻傻地信了遲昕。

壓抑許久的情緒瞬間湧了上來,魏京岚忙用咳嗽掩蓋,過了一會兒,才垂着長睫輕聲問:“媽媽,媽咪,如果……因為一些原因,訂婚儀式臨時取消,會不會對您們的聲譽有影響?”

“你與遲家的小姑娘吵架了?”魏芸商立時反應過來。

“或許不僅僅是吵架。”魏京岚尚且沒有定論,卻也有隐隐的預感。

魏芸商還待再問,卻被崔樞制止。

“岚岚,一場訂婚儀式而已,哪怕是搞砸了,也不至于影響到我和你媽媽。”崔樞心平氣和地将自己的态度表明:“再說,沒有任何事,比我閨女的幸福更重要,你想做什麽,便放手去做。”

魏芸商見自家愛人如此果決,心中怕是已有推斷。

她嘆出一口氣,也跟着道:“你姥姥和其她家族長輩那邊都有我擋着,岚岚,你不用顧慮太多,我們只有一點要求,就是你不要委屈自己。”

魏京岚悄無聲息地吸了口氣,才将情緒稍稍平複,重新擡眸:“我知道了。”

得到母親們支持的魏京岚,心中的沉悶有所緩解,第二日便帶着做好的禮服,搭着專機回到禮城。

雖然和遲昕約定好晚上見面,魏京岚卻先早早去了趟工作室。

訂婚儀式可能會因變故随時取消,但事先的準備卻不能因此懈怠,況且禮服暫時沒有地方放,藏在工作室是最優選。

故而,魏京岚認為還是有必要和羅钰提前知會一聲。

只是沒想到……遲昕這會兒也在。

這邊魏京岚剛和郝然去衣帽間放好禮服,便見遲昕和羅钰一起來到會議室。

“钰姐,有沒有什麽一勞永逸的,留住一個人的心的辦法?”

“你和魏……呃小魏,又吵架了?”

“算不上吵架,你也知道她那個人,只有我主動跟她吵的份。”遲昕捏捏眉心,似乎遇到了很棘手的事:“但有時候,還不如直接吵架,吵完就翻篇,也省得我費心思考。”

“這次是什麽事?”羅钰給自己和遲昕分別接了兩杯水,直奔重點。

遲昕手指摸了摸水杯的邊沿,沉默片刻才道:“我想讓岚岚暫時做我情人,不為人知的那種。”

羅钰差點将口中的水噴出來,她趕忙捂住嘴,磕磕絆絆地問:“什……什麽?”

遲昕與羅钰合作多年,也不藏着掖着:“我自小與別人定了婚約,最近那家似乎有所動作,想要将這樁家族聯姻提上日程。我媽已經嚴令禁止我和別人有感情瓜葛,聽說對方在京城的勢力不小,貿然毀約怕是會對我家裏有影響。所以我想緩一緩,讓岚岚先做情人,剩下的以後再說。”

羅钰徒勞地張張嘴,半晌沒吐出一個字。

“但岚岚對錢財不是很看重,人又板正得要命。”遲昕面露困擾之色:“上次要不是拿出戒指給她一個未婚妻的名分,她怕是都不能回心轉意。這一次,我真不知道該用什麽籌碼和她談。”

眼看訂婚儀式臨近,羅钰實在不能這時候去拆魏京岚的臺,只得盡力引導不知被什麽蒙了心的遲昕:“昕昕,有些事最好不要一個人擅自做決定,或許兩個人一起面對會更好呢?你看小魏雖然寡言了些,但為人不錯,你是不是還沒帶她回過家?你母親可能誤以為你在外面談的戀愛都是玩鬧,所以才反對你們交往,等見到小魏,說不定就同意了呢?”

“怎麽可能呢?”遲昕被羅钰略顯幼稚的言論逗笑。

羅钰見她沒當真,心下更加着急:“昕昕,你聽我一句勸,既然你是認真看待這段感情,不想和小魏輕易分開,就拿出你的誠意,心意比任何籌碼都管用。”

在遲昕看來,羅钰的言語沒有一句能解決她的困境。

她靈動的眸中現出不耐的神色,脫口的話也跟着鋒利起來:“钰姐,這不是我想不想與魏京岚分開的問題,而是暫時不能。再說,之前為了讓她高興給她一個未婚妻的頭銜,已經是我最大的誠意了,還要我怎麽樣?”

“暫時不能?”羅钰捕捉到重點:“什麽意思?”

“我發現每次和她在一起,都能給我提供音樂上的靈感,方便我創作。”遲昕蹙着眉解釋:“不然钰姐以為我為什麽非要低聲下氣地留她在我身邊?難道僅僅是因為喜歡嗎?”

“所以,你既不喜歡她,也沒與她考慮過長久對麽?”

遲昕自上次平安夜之後,本就在為如何安撫魏京岚而煩心,偏偏今天的經紀人話總是說不到重點。

她忍無可忍,口不擇言道:“如果不是考慮到她的身體對我還有利用價值,我都沒必要跟她談這場所謂的戀愛!钰姐,別傻了行不行,哪有什麽長久的感情?只有長久的利益。”

經紀人沒再接她的話茬,只輕輕地抽着氣。

遲昕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

剛才的聲音并不屬于羅钰。

她猛地朝聲源望去,果然見郝然站在門邊雙手捂着嘴,滿臉驚恐。

而她想要加大籌碼留住的人,面色慘白,鳳眸沉冷如藏了千年的霜雪,此刻正遙遙地望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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