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髒了

第27章 髒了

“什麽事?”遲昕上前半步真誠發問。

“第一件, 我的一部分設計稿還留在遲小姐家,雖然只是草稿,但我可不想自己的心血付諸東流。遲小姐如果方便……”

“方便的。”遲昕爽快答應:“你什麽時候要, 我拿給你,或者你直接來家裏也可以。”

“不必麻煩遲小姐, 屆時我讓秘書聯系你約時間。”

“那你其她的東西呢?”遲昕不願放棄能再見到魏京岚的機會:“也讓秘書來取嗎?”

“剩下的都是些無用的東西,遲小姐直接丢棄即可。” 魏京岚露出漫不經心的神色。

遲昕在她的神色裏怔了一瞬,恍覺自己才是被丢棄的那一個。

如今, 魏京岚不願意再踏足她的房子,即便……魏京岚是唯一有房門密碼的人。

原來遲鈍的腦子一直固執地堅持着自己的觀點, 連潛移默化的改變都未察覺。

譬如阮忻意永遠不會知道密碼的門鎖, 錄入的卻是遲昕和魏京岚兩個人的識別信息。

遲昕想, 她或許一直低估了魏京岚的重要性,卻也高估了自己在魏京岚這裏的重要性。

魏京岚真的很有魄力,拿得起也放得下,在退婚之後便真的将餘情收拾幹淨,而她,便像那留在房間裏的衣物, 經提醒才會被魏京岚想起,而後漫不加意地品評一句無用。

萬籁俱寂, 遲昕在荒蕪靜谧中悄悄紅了眼眶,她慌忙撇開頭,強行轉移話題:“那第二件呢?”

“第二件, 麻煩遲小姐将我送給遲小姐的那瓶香水還給我,遲小姐若是不願意歸還, 直接銷毀也可以。”

“為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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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京岚詫異地望了她一眼,着實不明白她怎麽能這麽理直氣壯地問一句為什麽, 遂将最後一點委婉也丢棄,直接道:“遲小姐給你在乎的人送禮物我可以理解,但把我為你制的香水轉送給你的阿意是什麽心态?就算是廢物利用,你不嫌惡心我還嫌。”

“送給阮忻意?”遲昕聽不懂她在說什麽:“我什麽時候把你做的香水給阮忻意了?”

“遲小姐這是又不知情?”魏京岚都被她這愚笨的模樣氣笑了:“那看來遲小姐是和自己朋友親密得不分你我了,任何事物都可以不征求意見直接共享。怪不得做遲小姐助理那會兒,遲小姐都能開玩笑将我送出去。”

魏京岚的言語鋒利如刀,一刀又一刀毫不留情,遲昕被她戳得疼痛難耐,心神慌亂不已:“不是的,岚岚,你能不能說明白一些?你為什麽會認為我将你親手所做的香水送給別人?”

魏京岚彎着眉目審視她半晌,沒正面回答:“遲小姐不必在意緣由,如果真心想要償還我,照我說的做就好。”

“岚岚,你總要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遲昕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眼底沉着氤氲,顫顫去勾魏京岚的衣角。

誰知魏京岚卻避如蛇蠍地躲開。

“遲昕,你那些冠冕堂皇的說辭,我已經不想再聽。”

魏京岚避開她的視線,微微側開臉,繼續道:“手表我可以認為她看到了,自己去買同款。那戒指呢?是你放在了什麽觸手可及的地方,讓阮忻意可以輕易拿到;還是阮忻意有從你房間裏任何位置取走東西的權利?”

她說到這裏,哼笑一聲:“無論是哪一種可能,你都沒有與我解釋的必要了。”

遲昕經她提醒,驀地想起阮忻意曾看上自己的一款限量款香水,央着自己送給她。那時候自己一直在煩心婚約的事,只讓阮忻意自行取走,根本沒在意具體是哪一瓶。

而這對于朋友的信任與縱容全部在她不知情的情況下,積累出她與魏京岚的隔閡。

曾經為了安撫阮忻意而說的那句“她比不得你重要”,竟真讓她與魏京岚漸行漸遠。

被魏京岚誤解帶來的委屈釀成酸楚,緊緊地包裹住心頭,遲昕有些呼吸不上來,按住自己的胸口,一句解釋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我知道了,那第三件呢?”

魏京岚沒有察覺到她的異樣,長睫遮擋住所有的情緒,繼續道:“第三件,請遲小姐不要再叫我岚岚。”

遲昕靈眸定在魏京岚身上,用盡全力克制在眼底的落雨終是漫出眼眶,耳邊一時很靜一時又吵嚷得厲害。

“為……什麽?”她問了一句廢話。

魏京岚竟認真答她:“我想,我與遲小姐的關系,已經不适合再用這樣的稱呼。”

“我們什麽關系?”遲昕心裏已有定論,還偏偏不死心地追問。

“呵……”魏京岚嗤笑一聲,再擡頭墨眸中連一絲浮光都不得見:“斷雲殘雨,老死不相往來的前任?無足輕重的前助理?随你怎麽樣定義。”

她說完,邁開長腿離開,對一旁飲泣吞聲,面上挂着淚珠的姑娘毫不憐惜。

“岚……魏京岚。”遲昕也無所謂魏京岚會不會聽到,只輕輕地低語:“我們之間,真的沒有其她的餘地了麽?”

曾經魏京岚與她約定,一天不能惹她生氣超過三次,不然就分手,那時候魏京岚是真的将她的為所欲為放在心上的。

而今……魏京岚還會遵守“三次”約定嗎?

算起來,從魏京岚對她說到此為止,到今日,已經是魏京岚第三次不要她。

她們……是不是真的沒有可能了?

耳朵明明嗡嗡的聽不清晰,可魏京岚堅定不悔的聲音還是傳來,戳破了遲昕最後一絲幻想:“遲小姐,我們早就沒有回頭路了。”

恍惚中,遲昕終于确認,魏京岚是真的不再需要她,也不想再與她扯上半點關系。

她身子不受控制地發着抖,指尖的涼意直直抵達心頭。

可還未夠。

遙遙之間,她瞧見魏京岚将手上的西服遞給之前那個擋在她面前的姑娘:“樂樂,麻煩幫我拿一件新的西服外套,這件衣服幫我處理掉。”

“嗯?”周楚郢疑惑:“這衣服怎麽了?”

魏京岚似乎微微側身,朝遲昕這邊投來一抹視線,又似乎沒有,一切都只是遲昕的錯覺。

“髒了。”她說。

“……”

——

等遠離了遲昕,周楚郢才不動聲色地托住魏京岚的手肘,給予她力量。

“叫你不要單獨和她在一起,你偏不聽!還好嗎?”

魏京岚沒再繃着,将身體的重量交給周楚郢支撐一部分,攥着拳遮在自己嘴前,調整了一下急促的呼吸才回:“沒事的。”

“你覺得你能騙得過醫生?”周楚郢掠了她一眼。

“一會兒就會好。”魏京岚身上打着顫,面上卻不以為意:“楚郢,我總不能因為這點挫折,一輩子都對這病低頭。”

樂知微見她面色有恙,也要過來扶她,卻被魏京岚拒絕:“沒事的,樂樂,我只是有點冷,你去幫我拿件衣服來就好。”

樂知微點點頭,趕忙依照魏京岚的吩咐照做。

周楚郢嘆出口氣:“你說你什麽時候能改改一出問題就跟自己較勁的毛病?脆弱點又沒什麽。”

“不行。”魏京岚否定了她的提議:“我之前已經被這病影響得栽了跟頭,今後絕不可能再受它擺布。”

“那也不能矯枉過正啊。”

“嗯,我有分寸。”

周楚郢理解她的堅持,卻還是想勸勸她:“岚岚,別太苛責自己,你只是信錯了人。”

何止是信錯了人呢?魏京岚微微阖上眸,将即将戳到眼睛裏的冰淩幻象撥開,沒再接周楚郢的話。

幻視已經嚴重到會影響她的生活的程度,饒是她意志力再強,也沒辦法控制生理上的暈眩及恐懼。

可她不會就此認輸。

“楚郢。”

“嗯?”

“将你幫我準備的眼鏡給我吧。”

眼鏡是周楚郢之前為了幫助她緩解通感症帶來的影響而找人特制的,原本魏京岚并不接受這樣的緩解手段,沒想到如今卻改變了主意。

明白魏京岚不會因一時沖動做出改變,只有可能是……她的病日益加重的緣故,思及此,周楚郢更加擔憂:“岚岚,你還有哪裏不舒服嗎?不行我們就不在這裏逗留,今天就回京城。”

可頑固的病人卻不向她透露分毫,讓她沒有任何辦法。

“不用擔心,歇會兒就會好。”

有的人固執在嘴上,有的人固執在心裏,偏偏魏京岚是個心口如一的人,休息不過半個小時便主動來到廚房,将周楚郢在廚房的工作攬了過來。

“楚郢,我來吧。”

周楚郢過慣了養尊處優的生活,在廚藝上确實不大擅長,聞言也沒客氣,直接将刮皮的工具交給魏京岚。

魏京岚挽起袖子熟練地接過,将剩下的蔬菜準備齊全。

一旁炒菜的老師剛剛來這裏支教,對魏京岚并不熟悉,禮貌地問:“魏總有什麽忌口的嗎?”

魏京岚并不是第一次來這裏,也不是第一次被問這類問題,故而循着習慣回應:“沒有忌口,清淡一些就……”

她話未盡,便意識到不對勁,謹慎地閉了嘴。

那老師心思單純,順着她的話道:“清淡一點嗎?沒問題!”

魏京岚将手邊的蔬菜洗淨裝盤,領受了老師的好意:“嗯,謝謝。”

其實她對飯菜清淡與否沒有什麽要求,周楚郢和樂知微更是無辣不歡,只是……有些習慣并不能說改就改。

周楚郢将一切盡收眼底,戳戳她的手臂,低聲提醒:“你來這裏是為了散心,可不是為了添堵的。”

魏京岚稍稍回神,點點頭:“我知道。”

她來雲城山區之前,也沒做過會在這裏遇見遲昕的準備。

當初她曾陪遲昕來過幾次,看這裏條件艱苦,孩子們又很努力,便悄悄留了心,每年都會以魏家和崔家的名義給這所學校捐款捐物。

今年也不例外。

恰逢她通感症加重影響了生活,周楚郢實在看不下去,才提議幹脆來鄉下修整幾天。

沒想到就這麽巧。

分神間,幾人在廚房忙碌得差不多,此時,門口忽然冒出一個可愛的小腦袋:“報告,我找小魏阿姨。”

魏京岚回身一看,便露出柔和的笑意,洗淨手走了出去,摸摸孩子的頭問:“檸檸找我有事?”

檸檸是這所學校裏最親近魏京岚的孩子,也很有繪畫上的天賦。當初魏京岚和遲昕一起來做公益,便關注到這個孩子,打算等檸檸再大一點,如果孩子自己願意,魏京岚有資助她走出山村出國深造的打算。

“小魏阿姨。”檸檸的小手柔軟又溫暖,将魏京岚拉到一旁的角落,才一本正經地問:“您是不是和小遲阿姨吵架了?”

魏京岚愣了片刻,完全沒想到這敏感細膩的孩子會将注意力放在這裏,随後又揚起笑:“檸檸怎麽會這麽問?”

“因為我看到和小魏阿姨聊過之後,小遲阿姨有偷偷掉眼淚。”檸檸的表情依舊嚴肅。

魏京岚一時不知該如何對孩子說明白,她二人并非吵架,只聽小大人又對她講:“我的媽媽和媽咪曾經就總是吵架,後來,她們就把我一個人留在這裏,都不要我了……”

孩子的世界總是簡單,将大人吵架的因關聯上自己被舍棄的果,所以也來擔心她:“小魏阿姨會不會因為跟小遲阿姨吵架,今後也不再來學校看我們?”

話說到這裏,水汪汪的眼睛裏竟包了淚,将落未落,委屈至極。

魏京岚心疼地将她抱在懷裏,安慰小孩:“不會的,檸檸,你的母親們吵架,不是她們抛下你的理由。況且,我與你小遲阿姨也不是吵架。”

“那你們怎麽了?”孩子懵懂地問。

魏京岚不知道該怎麽形容她二人的狀态,斟酌了好一會兒,才語氣溫和地道:“就像你看到屬于天空的流星在某一個時刻紛紛滑落天際,我和她就像是兩顆不同方向的流星,回不到同一片星空,也不能再相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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