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紫光夜·第六章

紫光夜·第六章

B打電話給我，哭着問我借錢：“為什麽啊，為什麽我連一朵真花也買不起。我給他疊了幾框的紙花，沒有一個是彩色的，只有白色，只有白色！我明明這麽努力了，怎麽還是這麽……”

我不停地安慰她：“你在哪兒？我買幾張彩紙你拿去折吧。”

“不用了？”B抽泣着，“白花就白花吧，借我十萬，我想給他換件紅色的衣服。”

“好，”我立馬操作轉錢，“你知道嗎？A死了，自殺。”

B那頭沒了聲響，我補充道：“和你爸同一天走的。”

她只是淡淡“啊”了聲作為回應。

“她覺得未來沒有希望了，”我無奈道，“其實我也是。”

“我也是，誰不是呢？”B嘆了口氣，“無論怎樣都沒法跨越顏色。”我們都無法翻山躍嶺。

“你有空來我家一趟吧，陪我聊聊天。”B答應下來，說有空就過來。

這幾天，我買了幾盞高空燈，可以在夜深時把一小塊天照亮的那種。B來的那天，空中烏雲密布，我們合力把燈搬上天臺，坐在圍牆上等待日落月升。

“十幾年前，有個老畫家教我說，用燈照向夜空然後從側面看去便是紫色，”我向B解釋，“我其實一次都沒嘗試過。”

“你說A走了，為什麽，她明明這麽有錢。”

“錢，買不來希望，沒有希望，看不未來。活着還有什麽意思呢？”

“可是有錢……”對B而言，錢是一切矛盾的根源。

我莞爾道：“你不會懂的，你還沒醒來呢。”

“是，我們都不一樣。”B低着頭。

夜深了，但月亮被烏雲遮住。“擡頭，我要開燈了。”

四周被燈光環繞，頭頂之上，是紫色的深空。

B的眼睛睜大了，驚嘆道：“紫色，好美……”

“對吧，”我微笑着，“紫色是駛向來的火車，是我三歲時的那列火車。”

滴滴答答，雨充滿氣勢地落下了，壯烈的，堅決的。他們在地上聚成水潭，彙成河流，流入大海。紫光在我頭頂旋轉。

“為什麽光是朝向天空而不是照射在我們身上？”B抹去臉上的雨和淚，“可以來一場紫光夜嗎？”她第一次向我提出要求，眼中帶着确信。

我思考了一下：“我叫人送一盞紫色的燈過來。”

“你哪來的錢？”B驚訝地問我。

“A給的，給我追逐紫色。”見我們倆都淋濕，我指指樓梯間，“咱躲躲雨吧。”

燈很快被送上天臺，師傅們幫我們組裝好，說燈是防水的。我一人給了五百塊賞錢。

打開燈的時候，雨正好小了點，淡紫色的光芒照耀我們。雨把頭發和衣服全打濕了，淚水流水汗水混在一塊兒。我睜眼是紫色，閉眼也是紫色。

“紫色是自由的顏色，它多叛逆，多自由啊。”我不知是講給B聽，還是講給自己聽。

“可是我們能做什麽呢？”B問我，“即使是紫色，也被法律被政府控制。”

“你還不明白嗎？”我反問，“為什麽我們那樣絕望。”

B只是盯着我，臉上全是水珠。

“聚少成多，江河總會彙入大海。”我幫她抹去水珠，“如果有希望，希望在你們身上。”

“我們？”B不可思議地指指自己。

“對，你們才是戰士。”我看向紫燈，“你剛才說這叫什麽夜來着？”

“紫光夜。”

“啊對，我們在紫光夜下跳個舞吧！”我向着紫光站起來。

“怎麽跳？”B還在想之前的話。

“別瞎琢磨了，”我拉住她的手，“任憑自己的本能搖擺身體！”

于是在這個仲夏夜末，我和B在大雨和紫光中跳了一場醜陋的舞蹈。我們無比自由。

紫光夜，紫光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