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地球（4）
地球（4）
“沈陸，來來來，坐這裏。”
這是一場大學同學聚會。
飯店包間很是熱鬧，以前的班長看到沈陸來了，招呼他進來坐。
他們都沒想到，沈陸身邊帶了個人。
帥氣，優雅，氣質不凡。
“小沈，他是誰啊？”沈陸曾經的舍友林子修開口問，“你朋友麽？”
沈陸搖了搖頭，開口說，“介紹一下，我男朋友，他叫方驚雨。”
這不說不要緊，一說，原本熱鬧的氣氛突然變得安靜了下來。
“啊？”
“等會，沈陸你喜歡男的？”
“你以前不是和我說你是直男嗎？”
還有人在竊竊私語。
“卧槽，真的有男同。”
“有點惡心。”
“小沈男朋友好帥。”
沈陸也沒管這些，微笑地開口，“嗯，他是特別的。”
林子修搭上了他的肩膀，“好兄弟，不管你喜歡誰，都可以。我不在乎。”
沈陸也知道他這舍友大大咧咧的性格，不然也不會帶方驚雨來。
他帶着方驚雨來這場聚會呢，一方面是想讓方驚雨見見自己唯一的鐵哥們兼舍友，另外一方面也是為了讓他明白自己的坦然。
他覺得方驚雨是不需要躲藏，可以和他光明正大站在陽光下的男朋友。
他不會在乎別人怎麽說，因為他已經認定了要和方驚雨相守一生。
沈陸坐到林子修旁邊，方驚雨也就自然而然坐到了他的旁邊。
因為他的外貌實在太過出衆，引起了很多人的好奇。
“方驚雨，你是做什麽的啊？”
方驚雨沉思了一下，“維護安定。”
沈陸覺得方驚雨這麽說不太确切，補了一句，“還有收租。”
“喔！是公安嗎？家裏還有樓在收租。你這條件，妥妥地打敗99%的同齡人啊。小沈和你在一起有福氣了。”
方驚雨感覺對方優點誇大了，“過獎，我才是幸運遇見了他。”
“诶诶？你和小沈怎麽認識的？又是怎麽談上的？誰追的追啊？”
方驚雨沒想到會有人上來問戀愛史，他把能說的部分都說了，“街邊認識的，看到他很好看，就上去打招呼了。
“是我追的他，我朝他告白的。”
方驚雨過于坦然，讓一堆人愣住了。
等會，他們是不是聽錯了什麽？
這個看起來是富二代的帥哥說，他覺得沈陸很好看，主動上去追？
大家主動地把視線投到沈陸身上。
沈陸很溫和，穿衣随意，平時在他們眼中都是沒有什麽存在感的。
以前剛上大學的時候，沈陸還算是好看，現在，和好看根本不搭邊吧？
大家都懷疑是不是沈陸給方驚雨下了什麽迷魂藥。
不過懷疑歸懷疑，其實大部分人都有點羨慕沈陸能交到這麽優秀的男朋友。
人中龍鳳。
他們能接觸到的人不多，場上唯一最富有的也就是班長，班長家裏是做小生意的，賺了不少錢。
但相比起來，班長的氣質和方驚雨比要遜色得多。
對方那種涵養看起來就是從名門裏面出來的。
不少人想和方驚雨有進一步的聯系，“方公子，你是沈陸男朋友，我又是沈陸大學同學，加個好友吧。”
方驚雨全部都回絕了。
他活了很久，能看出來哪些人是真心想交朋友，哪些人是趨炎附勢。
他覺得現場從頭到尾都沒有質疑過沈陸，也沒有因為沈陸談了男朋友就因此反感的人，只有沈陸那個舍友林子修。
他其實還挺慶幸，在他不在沈陸的身邊，沈陸周圍也有真心待他的人。
原本在班級裏沒有什麽存在感的沈陸因為方驚雨這個男朋友，讓不少人都上來和沈陸敘了敘舊。
沈陸覺得自己現在已經成為了這場聚會的焦點。
一晚的寒暄結束，大家各自回家。
沈陸在離別的時候，摟住了林子修的肩膀，朝他開口說，“我以後要去很遠的地方了。”
林子修有些訝異，“诶？小沈你要去哪裏嗎？”
“嗯，因為工作原因調動去國外，那邊信號不好，估計也沒辦法和你繼續聯系。”沈陸開口，“很高興在大學認識的是你。”
他笑了笑，“以前，你總喊我兒子，我不願意。現在，讓你喊個夠。”
“都多少年了，還讓我喊？”對方笑笑，“不過這個便宜還是不能不占。乖兒子，好好生活。”
他們又聊了幾句，終于要分開了。
林子修看到兩個人的背影，想到什麽，喊了喊方驚雨，“你會和他一起去國外嗎？”
方驚雨點了點頭。
舍友朝他揮手，“照顧好他，我兄弟就拜托你了。”
方驚雨覺得對方有種老父親托付兒子的感覺。
他真誠地笑了笑，牽起了沈陸的手，“放心把他交給我，我不會辜負的。”
*
後來，沈陸帶他回了老家。
他們一起穿過沈陸的小學、初中，每一個階段都有着不可言說的人生回憶。
然後他們來到了沈陸的高中。
方驚雨也不知怎的，從高中旁邊的校服店裏買了一套校服，要沈陸穿上。
沈陸總覺得方驚雨不會是看了什麽不該看的片子吧。
“不穿。”
沈陸又不是什麽高中生了，現在的他一副社畜樣子，不想裝嫩。
方驚雨握住了他的手腕，朝他淺淺地笑，“穿一下嘛？”
沈陸恍惚了一瞬。
這是在朝他撒嬌嗎？
方驚雨撒嬌，還是挺有意思的。
沈陸的喉結滾動，鬼迷心竅地提出來，“你和我一起穿。”
最後，兩人都穿上了藍白相間的衣服，典型的中式校服款式。
方驚雨穿上衣服後感覺真的就是那種路邊走過的帥氣高中生，店長都在旁邊啧啧稱贊方驚雨真的很适合他家校服，多俊的小夥子哦。
沈陸在一旁打量，一旁感慨衣架子穿什麽都好看。
如果方驚雨來到他的高中，估計會迷倒一大片人，榮登校草。
他很滿意，掏出手機給方驚雨拍了好幾張照片。
現在正值暑假，在他的央求下門衛終于同意讓他們兩個進校園逛逛，空蕩的校園裏兩個人并排走着。
方驚雨在旁邊問了不少事情，諸如以前有沒有打過籃球，課上有沒有什麽好玩的。
沈陸忽然就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
以往沈陸在上課的時候偷看校園小說，每次看都覺得不真實。
那種肆意的青春只會留給那些長得帥氣、成績好、家境好或者是會打架的少年，像他這樣的少年，只會淹沒在卷子和光陰的長廊裏，努力地往前奔跑，祈禱時代不要把他落下。
很早很早以前，他就沒有少年氣了。
他的高中很無趣。
“沒什麽可回憶的。”沈陸回應着，忽然發現他們走到了以前自己讀過書的班級。
教室門都鎖了，透過那層有薄灰的玻璃，沈陸的目光到了最後一排靠窗的角落。
有句話怎麽說來着，後排靠窗，王的故鄉。
他雖然位置上做到了，人生卻過得很平靜。
“你以前坐那裏？”方驚雨順着他的視線往前看。
沈陸點了點頭。
他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方驚雨把教室走廊的窗給打開了，“看起來這扇窗壞了。”
沈陸一愣，“你這屬于破壞公物。”
“我保證在我試圖挪開它之前，它就是壞的。”方驚雨撐了一下牆，一下翻到了教室裏面去，他朝沈陸伸出手，“要進來嗎？”
“沒什麽好進去的吧。”
話是這麽說，沈陸還是進去了自己高三的教室，默默地走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窗外傳來蟬鳴，光線打到他桌子上，讓他有些恍惚。
仿佛自己又回到了那年讀書的時候。
他往方驚雨的方向看，對方似乎正在拍他。
他立馬伸出手去擋住鏡頭，“沒什麽好拍的，不好看……”
方驚雨搖了搖頭，“讓我拍幾張，作為紀念，好嗎？”
沈陸無言，側過頭去，望向窗外。
以前讀書累了他也經常這麽幹。
有人拉開了他旁邊的椅子，坐到了他的附近。
他一扭頭，那位新同桌給了他一個熱情的吻。
“咳。”沈陸臉頰泛紅，“這裏是學校。”
“所以，這位小同學願意和我早戀嗎？”方驚雨眼眸裏撒入了窗外稀碎的光，顯得明亮生動。
沈陸都不知道方驚雨哪裏來的歪理。
按理來說他現在都已經二十四歲了，和看起來像校草的人早戀，怎麽想都很荒唐。
他沒回應，某人偷偷在課桌下牽起了他的手。
方驚雨在陽光下顯得好看得犯規，年輕的樣子仿佛是真的在和他重新讀書。
沈陸悶悶地開口，“嗯……”
後來，也不知怎麽，他們就一起滾到了同一個廁所隔間。
按照方驚雨的意思是，“這裏沒有攝像頭。”
沈陸心想再沒有攝像頭也不是在學校裏穿着校服做這種事的理由吧，這真的讓他有種時光拉回六七年前的錯覺。
難辦。
在狹小的空間裏，兩個人的身體交織在一起，喘息聲和窗外蟬鳴交疊。
沈陸在想，如果是他，如果年少能遇見他，自己肯定也會毫不猶豫地愛上。
情到深處，方驚雨在他耳邊開口，“我希望已經以這種方式參與了你過去的人生。”
那時候，他和沈陸十指交握，雙手摁在廁所隔間的門板上，臉頰泛紅，已經只能低聲地回應，“會的。”
方驚雨覺得對方實在是可愛，伸手去擦了擦他眼角生理性的淚水，“至于未來，我希望永不缺席。”
*
時間過得很快。
沈陸和方驚雨的地球之旅就要告一段落了。
在離別之前，方驚雨給他拍了很多很多照片，并且表示要留下來珍藏。
那些照片沈陸一度覺得是黑歷史，不過，方驚雨開心就好。
對于這個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他投入了很多的感情。
離開的時候，也有不舍。
人生要繼續，他總要選擇一邊，開啓自己的新生活。
于是，在點下回去按鈕的時候，他輕輕地開口說了一聲，“再見。”
願回憶永存，願餘生一切順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