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1.第十一章啓航(三)

第十一章 啓航(三)

床頭一盞暖黃色的壁燈發散着光線,照亮了大半個病房。

她慢慢地睜開了眼睛,染着大片陰影的天花板映入了眼簾,她眨了眨眼,仿佛看到天花板上的乳白色吊燈旁有三四只小蟲圍繞着飛舞,發出嗡嗡嗡的聲音。

阮渝不由得動了動手指,隐約感覺到手背的痛感,略一皺眉,慢慢地擡起了手,目光落在細細的針管上,透明色液體正緩緩地從上流入她的體內。

她舉着手反應遲鈍地看了半天,直到瞥見了吊針回血,她才愣愣地迅速放下了手,手臂落在被子上,發出了些微動靜,驚動了另一旁病床的人。

阮渝以為是同病房的病友,忙露出抱歉的笑容,只是在看清病床的人之後,笑容瞬間僵在了臉上。

“醒了?”

她滿臉驚詫地看着徐梓鈞從病床上走下來,慢慢地湊近她,專注望着她的眼睛,緊接着伸出手,把寬厚的手掌覆在她的額頭,一翻,用手背試着額頭上的溫度。

“還是有些燙,現在還難受嗎?”他問。

阮渝搖搖頭,微抿着唇,視線緊緊地盯着他。

沉寂的夜色莫名地柔和了棱角分明的輪廓,白日裏的那些嚴肅和冷淡此刻消失殆盡,他的臉上盡是溫柔之色,仿佛回到了以前,他在學校的醫護室陪她輸液,即使那個時候他沒有和她說過一句話,她仍感覺到心安。

“是你送我過來的嗎?”她低聲地問,一開口,發現嗓子啞着,而且又幹又癢,她一擡起頭,往床頭望去,猶豫了幾秒,“我想喝水。”

徐梓鈞先是幫她拿了個枕頭墊在腦後,然後從水壺裏倒了一些熱水,正要遞給她,突然接了回去,往水杯裏又倒了一些涼水晃了晃,才拿給病床上的阮渝。

阮渝垂眸看了看那杯水,低頭喝水的間隙,聽見徐梓鈞慢慢地告訴她之前的事情。

“……傷口感染引起的發燒,可能還有昨天漂流淋了水的緣故。醫生已經幫你包紮了傷口,等到天亮了我再送你回酒店,接下去的行程你不用參加了,好好在酒店休息。”

她的手中握着玻璃杯,手掌心貼着微暖的溫度,她擡起頭看向他,問:“你要陪我到天亮嗎?像以前那樣。”

徐梓鈞的神情動了動,望進了她的眼底,那一瞬,仿佛她的眼中只有他。

就在阮渝以為他會就此說什麽的時候,他依舊沉默,抽走了她手中的玻璃杯。

“繼續睡吧,我就在隔壁。”徐梓鈞像小時候那樣摸了摸她的額頭,替她關上了床頭的燈,腳步輕緩地走回到隔壁的空病床上,因為病床實在不夠長,他那雙大長腿只能微屈着,抵着床板,側身躺着。

窗外月色朦胧,溫柔地灑落進病房內,輕薄的紗簾随風輕輕地晃動,他的眼神定在另一張病床上,久久沒有移開。

——————

月色逐漸變暗,随着指針滴答滴答地走動,最後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則是從地平線上升起的日光。

天色微明,旭日初升,她一睜開,便看見一整個病房被陽光滿滿地填充,嘴角緩緩地露出了笑容。

手上的吊針不知何時被人拔掉,吊瓶也已不見。

阮渝一轉頭,徐梓鈞維持着側卧的姿勢,呼吸平緩,臉色柔和,安靜地睡着,她就這麽靜靜地看着他的睡顏,目光慢慢地往下移動,從額前的短發到他的下巴、手指,再從下往上,一步步挪動過去。

直到他的眼睫動了動,她驀地轉過了身,閉上眼,假裝睡着。

身後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動靜,下床,穿鞋,走動……雖是阖着眼,但她的心神卻好像随着徐梓鈞的動作而動。

她感覺到他似乎走到了病床前,眼神在她身上略定了定,轉而離開了病房。

等到完全聽不到聲音,阮渝倏地睜開了眼睛,并且從床上坐了起來,怔怔地發着呆,這間病房沒有獨立的衛生間,上廁所和洗漱都得到走廊中間的盥洗室,而她恍惚間記得三四點,他陪着她一塊兒去的盥洗室,因為她當時尿急,迷迷糊糊地被他半扶着進了女廁。

然後……阮渝捂住了臉,懊惱地搖了搖頭,她當時腦抽,好像直接拉下了褲子,閉着眼開始上廁所,也不知道有沒有當着他的面。

正凝神糾結着這個問題,門口突然傳來一陣動靜,猛地驚動了她,她忙看向病房門口,率先看到的是一雙女式運動鞋,視線往上移動,阮晨那張惹人嫌的臉出現她眼前,帶着假惺惺的笑容,阮晨走到了她面前。

“他不在?”阮晨的視線四處亂逛,掃視着這個病房的角角落落,随意地問道。

阮渝不願搭理她,只是瞥了一眼,沒作聲,直接又躺了回去。

阮晨也不介意,輕笑了一聲,把錢包放在了一旁,坐在了床邊的椅子上,目光落到隔壁那張皺巴巴的床單,臉上的表情微微一凝,捏着椅背的手指緊緊地合攏,形成了一個半握的拳頭。

氣氛瞬間冷了無數倍,她轉向背對着她躺着的阮渝,目光越來越淩厲,尖銳地仿佛要把她的後背直直地射出兩個窟窿來。

阮渝猛地轉過了身,瞥見了她略有猙獰的神情,頓時驚了一下,但一轉眼,那表情轉瞬即逝,換回到了平日裏得體的淡笑。

“他陪了你一晚上。”阮晨面帶微笑地看着她,用肯定的語氣陳述着這件事,“五年前,你向他表白,但他未置一詞,之後,他沒有再接過你的電話,你覺得這是什麽意思?”

阮渝倒是沒有料到她對這些陳年舊事都能記得這麽清楚,好整以暇地等着她接下去的話,只不過還未等到她繼續開口,徐梓鈞已經回到了病房,停下腳步看了一眼端坐在床邊的阮晨,朝她略一颔首,似乎對她的到來沒有一點的意外。

對話被中斷,阮渝看着他,低聲問道:“我可以下床嗎?我想洗臉刷牙了。”

徐梓鈞停下整理檢查單的動作,他想起幾個小時前的一幕,略帶遲疑地看着她,直接走到了床的另一邊,又看向阮晨,詢問道:“讓小晨扶你去衛生間吧?”

話落,阮晨已經站了起來,作勢伸手過來扶她,但是被阮渝一擋,“不用,我可以自己過去。”

說完,果真掀開被子,往另一邊挪了挪,在徐梓鈞俯身扶她的前一刻,一只腳點地,然後沿着牆根,挪着小步慢慢地往外走。

徐梓鈞伸出的手還懸在半空,見她像是不高興了,迅速地轉身往外走了幾步,直接把她抱回來放到床上。

“你坐着,我去打些水回來。”

但阮渝并沒有聽他的話,剛坐回到床上,她又走了下來,這回是完全沒顧受傷的腳,直接邁開了步子,“不用麻煩你,我還想上衛生間。”她微微皺了皺眉,因為使了力,腳踝處感覺有些隐隐作痛。

“我說你……”話還沒說完,已經被徐梓鈞的動作打斷了一切,他沒說一句話,抱着她往病房外慢慢走着,同時不忘拎起新買的毛巾和牙刷牙膏。

他們倆都忘記了病房裏還有另外一人,眼睜睜地看着他們,無視自己的存在,垂在身側的手默默地攥緊,眉眼間隐約洩露了內心的情緒。

徐梓鈞把她送到病房後直接去找了醫生,配接下來幾天的藥,而阮渝見着病房裏沒有阮晨,頓時感覺神清氣爽,整個房間的空氣都潔淨了不少,倚在床邊,換着衣服。

餘光一瞥,發現床頭的手機屏幕不知怎地亮着,疑惑地皺了皺眉,但也沒過度糾結這個問題,動作麻利地換上了衣服,随後疊了疊被子。

床頭的手機驀地振動起來并發出一陣古典樂鈴聲,她伸長了手,探身過去拿手機,一看,發現是汪揚的來電,笑容瞬間隐沒在那陣鈴聲中,她猶豫地看着那個名字,不知是該接還是不該接,明明已經說得很清楚了,可偏生他在耍無賴。

病房的門被人推開,徐梓鈞提着今天的輸液袋踏進了房間。

阮渝一擡頭看見是他,忙按掉了手機,在他略帶疑惑的目光下,不甚在意地說:“是房産銷售。”

徐梓鈞只看了眼那手機,走進來把袋子放在了一邊,開始裝着她的東西,向她囑咐着:“今天不用再來醫院,直接在酒店的醫護室輸液,至于明天來不來醫院,到時候……”

說話聲被她的手機鈴聲打斷,他擡頭望了眼,然後不再說話,動作迅速地把衣櫃裏的一些東西全部裝進了袋子。

又是汪揚,阮渝的臉沉了下來,當着徐梓鈞的面,這次又不好再按掉電話,顯得特別此地無銀三百兩,況且她和徐梓鈞是很正常的關系,有什麽不能接的?

“有什麽事?”接起電話,她直接問道。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