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8.Ch18.檸檬炸雞塊
Ch18. 檸檬炸雞塊
《琴酒和波本通感後》
/系田
夜幕降臨時,琴酒和降谷走進靜子美發學校附近的一家居酒屋。
逼仄的空間裏滿滿當當都是人,吧臺旁懸空的架子上放着臺老電視,電視裏正播着這兩天的國會質詢片段。
因為第一秘書別所徹制造的爆炸案,成田幹事長也變成衆矢之的。這會兒,民主黨的後起之秀大道寺正慷慨激昂地炮轟。
頭上綁着白毛巾的老板從吧臺後走出,招呼琴酒和降谷:“兩位生面孔啊!頭回來吧?随便坐,随便坐。看看吃啥,咱們這兒生魚片不錯的,今天剛出海捕的魚,新鮮!”老板邊說邊豎起大拇指自誇。
降谷和琴酒選了個離吧臺近,靠牆的位置。
居酒屋是琴酒選的,離靜子的美發學校近,也方便打探消息。在居酒屋消磨時間的阿姨、大叔往往是現成的情報專家。
降谷先把菜單遞給琴酒:“你随便點,這頓我請。”
琴酒面無表情睨他一眼。
“你幫我買了藥,還擋煙,我請一頓也應該。還是說只允許你算那麽清楚,我就不行?”
通過這兩天的接觸,降谷察覺琴酒不喜歡欠人情,好像這些無形的東西會變成背上的包袱,把他壓垮。
這是不是也可以被他拒絕和外界産生“聯結”的一種體現?
降谷心底某個惡劣的角落很好奇,如果故意讓琴酒欠下還不清的人情,對方會怎麽樣?會不會露出難得一見的慌張?
但這樣的想法轉瞬即逝,降谷不是個無聊的人,琴酒也不值得他花時間這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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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會兒,降谷招手叫來老板,指了指琴酒:“麻煩,他要一份鹽味拉面。我要茶泡飯和……炸雞塊好了。”
“哎唷,兩位稍等片刻,美味馬上就來噢!”
降谷笑着目送老板離開,轉頭發現琴酒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怎麽了?”
琴酒移開目光,倒了杯大麥茶。騰騰的熱氣裏,降谷順勢把杯子推過去。
“你手斷了?”
降谷挑下眉,沒有反駁,乖乖地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等晚餐的間隙,他仔細端詳古川給的畫像。畫像上是年輕時的“小布”
“你覺不覺得這張臉有點熟悉?”他頭也不擡地問琴酒。琴酒直接把畫拿過去,看了幾秒,沒能發表什麽高見。
按“小布”的年齡推算,現在也該是個五十多歲的大叔,他們平時的任務對象大多是這個年齡段,混淆起來也不奇怪。
過了會兒,飄着誘人香氣的炸雞塊率先上桌,餐盤旁還放着半個新鮮檸檬和一些美乃滋。
“剛出爐的炸雞塊,兩位趁熱吃噢!”
降谷把炸雞塊放到桌子中間,自然地招呼琴酒:“一起吧。”
琴酒擡起眼簾。
“我剛看你盯着這行(炸雞塊)好幾秒,應該是想吃吧。難道猜錯了?”
琴酒聞言,薄唇繃成條直線。說來奇怪,降谷已經漸漸習慣了他的冷淡,若無其事拿起檸檬問:“要擠嗎?我是‘都可以’派。”
大部分日本人都默認炸雞塊上要澆檸檬汁,但其實也有許多人無法接受。
降谷沒想到這個簡單的問題居然讓琴酒思考良久,等了好一會兒,才憑極佳的聽力捕捉到那個稍縱即逝的“嗯”。
他臉上的笑容很快出現又隐沒——
或許琴酒有着不為人知的選擇困難症。
降谷把檸檬汁均勻地擠在所有炸雞塊上,琴酒夾了一塊放進嘴裏。
下一秒,肉眼可見地面容扭曲……
“?”
降谷:嗯?
*
降谷頭一回在琴酒臉上看到這麽大幅度的表情。他瞬間反應:“你不喜歡吃酸的?”
琴酒筷子一頓,不說話,反而夾起碗裏剩餘的雞塊,勉強咽下去。
那緊皺的眉看得降谷心髒一陣揪起,而後又有些惱怒。好像他自作多情了。
明明他淋檸檬汁前特意問過,為什麽不說?為什麽還要吃?
降谷放在桌上的一只手緊握成拳,才壓制了勸阻的沖動。
就算琴酒确實不能吃酸,也是自作自受。
兩人間的氣氛變得微妙,琴酒也有所察覺,擡頭看他一眼,沒解釋,只是猛灌一口大麥茶。
降谷的唇抿得更緊了。
這時,老板端着有琴酒兩個臉大的碗橫到兩人中間:“哎唷,剛出爐的鹽味拉面。兩位分着吃吧!天氣冷,暖和暖和。”
老板性格大大咧咧,但幾十年的經營經驗,一眼就看出琴酒和降谷在鬧別扭。吃飯嘛,開開心心才好。
他自作主張拿了兩人的碗,準備各盛些面。可還沒開始,吧臺客人的呼喚聲又響了。
老板做個抱歉的表情:“那你們自己來吧!不過這位客人,咱們家檸檬是很酸的,吃不慣也很正常。要不給你來杯生啤漱口?還是甜一點的飲料——可爾必思?”
琴酒表情冷淡:“我喝茶。”
被拒絕的老板依舊樂呵,自來熟地拍拍琴酒的肩膀:“行行行,有需要随時叫我。”
降谷觀察到老板手掌落下時,琴酒的肩膀瞬間收緊。這是種本能的防衛。
老板走了,從拉面碗裏冒出的騰騰熱氣模糊了兩人視線。片刻前的争執仿佛也在無形中消弭。
……本該是這樣,就在降谷默不作聲把炸雞塊移到自己附近時,琴酒冷不丁說:“這頓我請。”
降谷擡起頭,才發現自己的小動作被琴酒盡收眼底。
有必要算這麽清楚嗎?因為他“自作多情”給琴酒點的炸雞塊,琴酒吃不了,所以就主動要求買單?
降谷氣笑了:“在你心裏,我是不是特別小肚雞腸?”
“不知道,沒怎麽跟你接觸過。”
“那就多接觸接觸再判斷吧!”
降谷單方面扔下這句話,宣告“戰争”結束,旋即他又懊惱,說得好像自己很想跟琴酒接觸。
他和琴酒的這些來往,歸根到底都是為了晉升管理層,更好地執行任務。
琴酒訝異地挑下眉,長臂一伸拿過降谷的碗。他像老板之前想做的,給降谷盛面,盛到一半降谷說:“多加點湯。”
琴酒動作一頓,破天荒照做,甚至給降谷來了半個溏心蛋。這次,他沒嘲諷降谷“手斷”。
降谷透過氤氲的熱氣,莫名産生對方“變溫柔了”的錯覺。
或許“停戰協議”是對方先簽的。
降谷道謝,接過碗時手一顫。
這也太燙了!真不知道琴酒怎麽臉色寡淡地堅持了這麽久,而且對方的皮膚看起來還不如他耐造。
降谷把面碗晾在一邊,繼續解決他的炸雞塊,吃着吃着不得不承認檸檬汁确實很酸,琴酒不能接受,也……情有可原。
他絕不是在給琴酒找借口。
正想着,降谷握筷子的手突然被抓。他凍得一哆嗦,擡頭望向對面的琴酒,疑惑地問:“怎麽了?”
琴酒神色晦暗地盯着他和那盤炸雞塊好幾秒,似乎想說什麽。期間,那只鉗制他筷子的手也越來越緊。但這時,老板從後方端着茶泡飯上來。
琴酒擰着眉跟對方說:“給我來杯原味可爾必思,多加點糖。”
降谷:“?”
*
兩人吃完飯,手機上收到東京氣象臺發布的暴雪預警。
降谷在吧臺買單,琴酒到屋外打電話跟伏特加核實情況。
距離東京很近的千葉也被牽連,天空簌簌地飄雪,還好不大,反而平添幾分情調。居酒裏的人走了大半,剩下幾個大叔聚在吧臺邊喝邊聊。
先是聊民主黨最近上升勢頭很猛的新人大道寺哲也。
他有“海之子”的美稱,沒從政前在海邊捕魚為生,風吹日曬,練就了一身健美肌肉,古銅色的皮膚更是把他和那群膀大腰圓的中年政客完美區分。
“要我說啊,這種靠臉的男人十個有九個是騙子!相信他的話,連底褲都不剩咯~”
大家嘻嘻哈哈一陣,又驀地沉默。
“阿徹那小子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為啥弄出這麽大動靜啊?爆炸!這孩子看起來也不像會搞炸。彈的呀!”
“可不是嘛,去年我老娘從樓梯上摔下來骨折。好像也是下雪天吧,窮鄉僻壤叫不到車,還是他給背去醫院的哩。”
原本總是洋溢笑容的老板也跟着悲傷:“哎,過幾天不是頭七嗎?到時候我給這孩子炸點雞塊放到墳前,讓他在底下不至于挨餓。”
“啊對,阿徹最喜歡你做的炸雞塊了。還會多要半個檸檬,對吧!”
“但犯了事的人遺體能要回來嗎?咱們去哪兒祭拜啊?”
說到這兒,大家都沒了主意。他們不懂法,當初知道靜子的兒子進了鼎鼎大名的永田町,舉杯慶祝了好幾天,誰知道最後鬧成這樣。
“等案件了結,要是別所徹的家人申請領回遺體,是能正常安葬的。”
降谷若無其事走到吧臺買單,順便給他們解惑。
大家聽完松一口氣:“那靜子肯定會領的,這咱們不用操心。”
話音剛落,琴酒拉開紙門,裹着一身寒氣進來。他肩頭落了不少尚未融化的雪,白色的,在黑風衣上分外惹眼。
“伏特加說,東京的大部分路段都實施了封鎖,交通工具也停運了。”
降谷皺眉:“那我們回不去了?”
還沒等琴酒回答,背後的老板熱情地說:“兩位是從東京來的哇?回不去沒關系,距離咱們這兒五公裏有家溫泉旅館,露天的。下雪去泡湯,有情調!”他說着,又豎起大拇指。
“喲!你這口氣,一聽就是跟家裏那口子去過吧?還‘有情調’,咋個情調法,快給我們講講。”
大叔們在旁邊起哄,半百的老板愣是紅了臉。降谷笑着結完賬,跟初次見面的陌生人們道別,臨走時還要了店裏的名片。
*
離開居酒屋,琴酒放慢腳步,等降谷走到身邊,冷不丁說:“你倒是擅長交際。”
語氣聽不出嘲諷,只是陳述事實。
降谷笑笑:“畢竟是搞情報的。”頓了頓又說,“這家店是金菲士告訴你的?”
聽完大叔們的讨論,降谷隐約有了猜測。
或許琴酒和阿徹不單單是每月喝酒,也吃點別的。所以琴酒知道對方愛食酸;
又或許他們喝酒時,阿徹曾對這家店的雞塊(更可能是檸檬)贊不絕口,琴酒決定來嘗嘗——
在對方被凄慘地炸死之後。
聽到問題的琴酒腳步不停,臉上也沒任何波瀾:“湊巧而已。還有,別提那個叛徒。”
又一次,降谷望着琴酒的背影先一步離開。
不過眼下,他不惱了。
因為,這只是琴酒回避問題的一種方式。
*
雖然老板熱情推薦了露天溫泉旅館,但降谷不認為琴酒會“有情調”地跑那麽遠。他查過了,附近700米,另有家現成的。
反正就住一晚,就算條件差點也無所謂。
降谷這麽想着,老實地開車跟在琴酒後面沒發表意見。當琴酒的保時捷開過700米而未停,他下意識一愣。
該不會真要去泡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