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楔子

楔子

高中是懵懂的開始,也是羞澀的結束。

夢裏,那一抹飄逸白裙紗随風擺動,輕盈如舞,似林中精靈雲中天使,逆着萬丈光芒,翩翩起舞,炎熱的夏季在這一刻藏匿着屬于春天的氣息,清新自然。

他記得很深刻,譬如碧空如洗的天空,好看至極。

那年夏季,烈日炎炎,那天本來安靜的下午卻被人心處的燥熱點燃火把。

午睡的林恒被屋外的吵鬧聲給吵醒,門外斷斷續續傳進來林慧芳地哽咽聲,混雜着男人地罵喊聲。

“躲在這來了啊,再躲啊。”

透過門縫,他瞧見正是母親帶着他東躲西藏就為躲避的唐錢波,此刻出現在他們眼前。

為他們遮風擋雨的出租屋,因唐錢波的到來變得一片狼藉,只見林慧芳緊緊地縮在桌子下。

面對粗暴的唐錢波,林慧芳瑟瑟發抖了起來,她瞪大了眼珠,害怕地看着男人一步步靠近。

眼看着唐錢波準備踢翻了桌子,林恒吸了口冷氣,冷聲喊了一聲:“父親?”他對父親這個稱呼很陌生。

聽見這聲稱呼的唐錢波轉過頭來,猛然發現忘了自己還有個兒子,裂開嘴角一笑:“呦,幾年沒見,長這麽大了。”

林慧芳心裏疙瘩下,趕緊從桌子下爬出來。

“小兔崽子,臭娘們帶着你還知道跑了啊!”唐錢波餘光瞥見了門後的林恒,張口就罵,“害老子好找的,變着花樣躲起來。”

唐錢波踢開了木門,扯着林恒的衣領。

“唐錢波,求求你,不要打林恒的注意啊,他還是個孩子。”林慧芳眼看着林錢波往外走,哀求道。

“臭娘們,松手。”林慧芳急促地抓緊唐錢波的褲腳,沒耐心的唐錢波反手朝着她扇了一巴掌,哼低聲:“臭娘們,真不知好歹。”

林恒忍着氣,紅了眼看着被扇迷糊的母親躺在地上,連忙甩掉唐錢波抓着衣領的手。

唐錢波被這小子的眼神給哄住了神,正以為林恒要跟他唱反調,沒好臉色地說道:“不想事情惹大,就老實的跟我走。”

這話一說,讓林恒意識到了後果,家宅不寧,生活處處鬧心。

林恒兩眼無神地看淡自身的處境,早就知道這一天快來了,沒想到這麽快。

這個夏天,最荒缪的是他遇見了一位女孩,讓她目睹了角落的肮髒。

林恒一路被拖到了小巷子,唐錢波是個漢子,不僅力氣大,話也粗魯,邊走邊罵着林慧芳也連帶着自己一起罵。

“沒把臭娘們抓着一起就算好的了,抓了你可是個好把柄,不怕你娘不送錢。”

唐錢波愛錢比命還重要,甚至可以賣了家。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唐錢波就是一個很好的列子。

林恒聽着惡心倒覺得無所謂,這樣的生活早就見慣。可是半路遇見一個自不量力,爛好心的一女孩。

事情的起因很簡單,許芷為了早點回家抄近道走了條漆黑小巷,在小巷子裏看到了一個高大的男子暴力地拖着一個男生。

許芷心髒急蹦亂跳,立刻想起了很小的時候,也是在巷子裏瞧見的,這場面如在老家看到的一只土狗,餓急的它瘋狂地撕咬着口中的食物,莫約像似。又像極了老人口中經常說的拐賣小孩的事件。

林恒眯着眼,看不清楚遠處的女孩,只聽見唐錢波“啧”了一聲,“哪裏來的小妞,說不定能敲她家裏一筆錢。”

打着歪主意,賊心不死。跟以前一模一樣,幾年了人品還是老樣子,林恒心裏想着。

林慧芳說過唐錢波是個喝|酒|賭|博的酒鬼,遲早得掉進水裏淹死。後面欠了一屁|股債,債主找上門來,唐錢波早逃沒了影,留下一對母子,賠光了鍋底。

林慧芳與唐錢波離了婚,再想二嫁已難上加難,連夜帶着林恒從遠荷鎮離開最後躲躲藏藏來到了江北市。

躲了幾年,不能躲一輩子,血濃于水就算改了姓氏依舊擺脫不了唐錢波。

林恒聽到唐錢波這不放過自己又打女孩的如意算盤,不耐煩的皺着眉,像是見了鬼,鬼迷神竅的開始反抗唐錢波。他出手打了一拳,腳非常狠偷襲過去,掙脫了唐錢波抓住自己的手。

許芷眼睜睜看着男生從男子身下逃脫不久返被男子用手肘重重的撞向了男生的腹部。

林恒“悶哼”一聲摔倒在地,緊緊的把身體縮成了一個圈,像冬天快被冷死的小狗一樣萎縮在地。

一道刺眼的光從房屋頂照射下來,卑微的他心頭一揪,“蹦蹦”的心跳,強烈的證明着這一眼。他緩緩擡起頭視線穩穩鎖定着女孩,眼神黯然一亮後瞬間暗沉跌入陰霾。

“臭小子跟你娘一個賤骨頭,還敢反抗我看你是活膩了。”唐錢波滿嘴髒話,往地上吐了一口口水,“呸”。

林恒“呵”了一聲,唐錢波确實是個混蛋。

活了幾十年的唐錢波挨了還未活二十年的小子的打,愛面子的唐錢波這會火冒三丈,瞧見林恒爬在地上不服輸的樣子,嘟囔道:“不打你一頓,怕是不認得你爸。”

林恒臉色發白地看着他從路邊拎了塊磚頭朝着自己的腦袋砸下去。

許芷吓破膽,站在原地動都不敢動,看着地上的男生偏了頭,磚頭重重的砸在了男生額頭前的土地上,磚頭擦破了額角,看着鮮豔般的紅流了下來,想着再不叫人可能就出人命了,鼓着勇氣大喊道:“警察叔叔來了!”

一句撒謊的謊話,男子吓得趕快四處看了看,匍匐在地的少年也微愣了下。

唐錢波發現根本沒有警察,被許芷戲弄了,更是來火了。

許芷盯着男子往這邊走,吓得後退一步。

林恒覺得那女孩是多管閑事不成還把唐錢波惹得更像瘋|子。

林恒死死的抱住唐錢波的腳,修長有力的手指緊緊拽着褲角,嘴裏艱難的擠出來兩個字:“快走。”

許芷這回吓得哭腔都出來了,“你堅持住,我去喊人。”

轉身一擡頭,巷子的出口停了一輛趕來的警車,警察一來唐錢波就急了,甩不開腳下的林恒就開始又踹。

“松手!”

警察連忙跑了過來,把人都帶走了。

派出所裏,報警的正是被唐錢波打暈後醒來的林慧芳及時撥了電話,警察聽着林慧芳從頭到尾說了一遍,明白了這對母子的苦楚,後面又确認唐錢波幹過搶|劫|罪,離婚前毆|打妻子實行家|暴,離婚後又威|脅前妻與孩子,林恒已被林慧芳扶養并随母性。

許芷在做完筆錄,警察打量着她問:“小姑娘讀幾年級了?”

“快高二了。”

高中生?

許芷被警察無奈的告誡了一番:“你一個小姑娘,暑假就不能好好呆在家嗎,見義勇為也得量力而行啊,你說是不是?如果今天局面再差點,我們沒及時趕到,你猜會怎麽樣?以後小姑娘家就不要走偏僻的小巷子。”警察叔叔看着許芷文靜靜秀氣的小臉蛋一副無辜模樣,點了點頭也不再多說。

屋裏電風扇在嗡嗡響,轟隆隆的轉。

林慧芳哭着做着筆錄,可想而知唐錢波的爛攤子不少,現在又進了局子。

院子裏水池旁,林恒打開已生鏽的水龍頭,用手捧着清水清洗着額角的傷口,他微微彎着腰。

許芷站在門口看着少年輕薄的背脊,一把骨頭沒什麽二兩肉。

林恒一擡頭時就看見了她,兩人的視線交彙在一起,一言不發。

許芷也被少年盯着生出了一份緊張。

林恒立刻把視線挪開,額頭的刺痛感同時也提醒了掌心火|辣般的疼,冰涼的冷水沖洗着在地上摩擦去了一層皮的地方。

林恒視線又描了眼,看着她從衣服口袋裏掏出一小包紙巾,緊緊握在手中。

當他直起腰,在她身邊走過時,自己身前忽然遞出她剛才握在手中的紙。

林恒垂頭盯着她烏黑細長的頭發,發現她不算很高,頭頂平着到自己的脖子這。

許芷見男生不接,擡頭猝不及防對上目光,如夏日灼灼一般。

男生很高,額頭的碎發被水打濕,正濕漉漉的滴着水珠,再往下是一雙褐色深邃的眼眸,看不出任何神情。

一張輪廓分明的臉卻把許芷驚住了。

林恒一副對她毫無興趣的模樣,想着走過去,卻聽見許芷溫聲細語對自己說,“給你用。”

這話對林恒來說,像波濤洶湧的海面被微風吹拂着,又或者是神明的恩賜。

林恒沒說話也沒接,撩起衣角揉捏了一把,擦去了手指的水澤,目光直接越過她,往着屋內走去。

燈光下,林恒喉結吞咽着,烏黑的眉毛上挂着沒擦拭幹淨的水珠,眉眼下的神情是寡淡如水,他立在原處不動。

直到林慧芳與警察話題結束,許芷才禮貌的開口接話。

“警察叔叔,你能不能不要把今天發生的事情告訴我的家人,我怕他們擔心。”許芷請求着問。

許芷想着家裏的外公外婆都是年紀大了的老人家,如果這事被他們知道肯定得為她擔心一番。

這時,林慧芳也難為小姑娘也是好意幫忙,上前認認真真道了謝,“謝謝你呀,小姑娘。害你遇到這樁子事,我心裏真過不去,真是害你受驚了。”

“沒事。”許芷搖了搖頭,畢竟她心裏也看不過這種行為,但确實有被這事吓到。

“行。”一旁的警察看着小姑娘,也知道今天的事也是危險的,答應了許芷不告訴家長。

在林恒眼裏,回想起許芷一副幹不過的神情,吃了滿臉灰,現在又怕被家長知曉。

林恒心裏覺得好笑,知道危險就不要做,現在什麽人都可以做英雄了?何況還是個沒力氣的女孩。

他低着頭,貼着褲縫的手指動了動,眼裏泛起漣漪,緩緩擡起頭朝着門口望去。

獨有的一份純粹不應該沾染不幹淨的東西。

林恒瞥了她一眼。許芷抿着雙唇,安靜地站在一旁,耳尖是滾燙的紅,手裏還揉捏着紙巾。皙白的皮膚在燈光下卻顯得與這周圍格格不入,細皮嫩肉的像是個有錢家的女兒。

臨走之前林恒與她擦肩而過,低沉地說出一句:“以後不要多管閑事。”

許芷一愣,緊抿雙唇,他這是怪我多管閑事了。

她微卷細長的睫毛遮住了眼角的紅,視線投落在離去男生的肩背上。

沒有被毆打就可以說成沒受過傷,那不挨打看着也會覺得疼。

出了警察局的大門,夕陽西下,天上怒放的雲泛着通紅。

這個夏末,始終是不平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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