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章
第 8 章
月末的時候,許芷回了一次家。
她先洗了個澡,外婆做飯時,自己就窩在房間裏打開了記事本,這上面記錄着平常的一些瑣事,記着不一樣的風景,或者,寫下了一些不為人知想藏匿的秘密。
許芷的作文一般,質樸而簡單,寫不出什麽大起大落優美的句子。
她每寫一行就擡起頭來望着窗外的月季花叢發幾秒怔,後慢悠悠的寫下幾個字,寥寥幾句組成不了一段話。
吃飯的時候,外婆過來喊她。
許芷應了聲,攤開了一張打印着密密麻麻的黑體字的白紙,被她握緊在手,帶出了門。
華麗的桌子上擺着外婆燒了一桌子的菜,有葷有素,顏色搭配的鮮豔。
“芷芷臉好了沒?還疼不疼。”外婆給她盛了一碗雞湯。
外公坐一旁打量了許芷,見臉上塗了藥,說:“我看孩子差不多了。”
許芷從不報憂愁給家裏,何況還是兩個老人家,說了也是徒增麻煩,一回家,外婆一見左臉紅着一塊也是着急的詢問發生了什麽事。
“上體育課,不小心被球咂了,後面同學道了歉。”許芷扯謊一過,老人家便不再懷疑,只叮囑着:“下次小心點。”
許芷安安靜靜地吃着飯,褲兜裏的紙隔着褲料貼着皮膚,似約有着三分熱度。她擡頭看着笑眯眯的老人,抿着唇點點頭。
飯吃得差不多,許芷下意識往桌子上的日歷瞄了一眼,明天中秋節。
她知道,只有他們回來時,家才更有家的樣子,再舒适的房子也得人多了才能熱鬧得起來,連着精美的家具都跟着煥然一新。
他們回家,一年之中回來兩次,除了什麽大事,就中秋和除夕,合家團圓的日子,才能見到他們的身影。
他們就是許芷的父母親,許庭正與宋佳。許芷跟他們不熟,從小就被外公外婆帶到大的。
從小她就知道一件事,那就是父母都不喜歡她。直到有一天弟弟的誕生,她就徹底證實了這件事。那天許芷很想去偷看弟弟,便只能晚上跑到宋佳的房門口,那晚她見到了弟弟又見到了父母親,但這一眼她很不開心反而很心酸。因為她終于知道了父母為什麽不喜歡自己的原因了。
光線透着門縫照進了許芷的眼眶那剎,她清楚地看見了許庭正正在逗宋佳懷裏的男嬰,也聽清楚了宋佳的抱怨:“現在好了,這個小家夥到來了,真的給家裏添了一份喜氣與熱鬧。”
許芷眼裏一愣,難道自己不是家裏的一部分嗎?
“生他時安安靜靜的,不像許芷差點要了我的命。”宋佳皺眉一臉沒好臉色的說。
“不說許芷了,我們的宇池才是好寶貝。”許庭正在一旁嘆氣道。時不時拍了拍宋佳的肩膀,逗着嬰兒。
好像一直以來,自己的父母親都是點名帶姓的叫她,從來都沒叫她一次“芷芷”小名過。
許芷有聽說過外婆說她的降生差點奪走了宋佳的命。外婆也向她吐槽過,這是件不吉利的事。自此她一直都乖乖的不添麻煩,不像別人家的孩子愛黏父母親。
童年裏的許芷主動幫外婆做家務事,想獲得他們的歡喜。外婆樂呵呵的向母親誇贊着我懂事了好多。我在年底滿懷期待的等着母親回家,也許能被他們贊賞一句,不說過年沒有紅包,那怕一句話也是可以的。
那次我積極的給父母親洗好了水果,宋佳喜歡吃沙甜桔,我早早的刨好了一些放在了客廳茶桌上。在他們到家之前總覺得東西沒擺齊,怕空中又落下灰塵。我便重新擦了一遍,直到安靜着坐在客廳沙發上等着他們回來。
外婆與外公不知道,我在看見他們開門的一瞬間,如同自己就像弟弟那般高興極了。我抑制住心裏的激動與期待給許庭正宋佳倒茶水放一旁,但他們一口都沒喝,最後卻被收拾杯子時一把倒在了外面,淹入了土裏。
那一次,我再次明白了,我的讨好好像對于他們來說,我這樣做就是應該的,這在他們眼裏就是一件小事一樁。
母親沒有吃我刨的沙甜桔,卻吃了弟弟的,還笑意言言連着誇贊弟弟好幾句,順手獎勵了一個大紅包。
備孕時一早許庭正宋佳就打算生一個男嬰,卻生了個女嬰。
在許芷眼裏所謂的父母,在他們眼裏最終疼愛的還是弟弟許宇池。弟弟的東西永遠比自己好一倍,連紅包裏的錢,塗個喜慶的事,她每年都比弟弟少了半。弟弟拿着這些錢買到了喜愛的玩具,可我擁有的錢什麽都沒買。對于這唯一能從他們那裏獲得的,我竟然都藏了起來,這些錢打心裏的舍不得用掉。
許芷自己也曾在心裏抱怨過許庭正宋佳有點重男輕女。
從小就被扔在外婆家,連名字還是外公取的,許宇池一出生就被帶到許庭正宋佳身邊親自扶養。
許芷記得很深刻,當初外婆考慮到宋佳的工作對照顧孩子的不便,提出要求照顧到許宇池牙牙學語,可這要求立馬遭到宋佳的拒絕,說是自己與許庭正會照顧周到,隔天就帶着許宇池開車走了。
許芷很多年都沒好好過個中秋節,熱鬧永遠都是屬于他們的。好像這個家裏自己是多出來的一個。
顯然,今年也不例外。
夜裏,樓下熱鬧起來了,燈光通明一盞燈永遠亮着。
傳來的汽車聲,伴随的話語聲,許芷知道了他們回來了。她在想着要不要出去喊下人,心裏卻知道喊了當于沒喊,索性不再想準備帶起了耳機,門外忽然敲響,歡快的語音道:“姐姐開門,快開門。”
許芷嘆了口氣,起身抿着唇,打開門瞧見了一身嬌養,衣着亮麗比她小了七歲的弟弟。
許宇池眼裏閃着光,想着進姐姐房間卻被客廳傳來的聲音給叫住:“宇池快下來,到媽媽這裏來。”
許芷順勢看了過去,打量着淡妝濃抹的宋佳與身旁溫文爾雅的許庭正一同擡頭瞧着這來。
許芷心猛的一顫,故意躲開了視線,盯着地面。
許宇池把手裏的蛋糕遞給了許芷,說:“我和爸爸買給姐姐你的。”
雙眼一沉的她,竟然心裏生出一份歡喜。瞧着許宇池跑下樓的背影,由一個嬰兒很好的照顧成了一個小男孩了,心想:“弟弟他今年十歲了吧,是個小學生讀五年級。”
許芷在關門的時候,最後瞄了眼樓下客廳的情形,其樂融融的氛圍瞬間把整個房子表現出一副和和美美的畫面。
樓下幾人像極了幸福美滿的一家子。他們本就是一名合格的成功人士,如今培養了一個知書達禮的男孩,喜笑盈盈。
明明這是自己的親人,自己內心卻對他們有了巨大的羨慕。
她關了門,轉身回到了書桌旁。
一坐下時,許芷才看清蛋糕是巧克力味的。滿滿的奶油沾了點兒巧克力粉末,誘惑可口,嘗着肯定也是一份苦澀一份微甜。
房間內漆黑的眸子不見半點波瀾,想着宋佳對許宇池的稱呼很是親切,她可是比不了的。看得出他們都好像很喜歡弟弟。
許芷最終戴上了耳機,手機屏幕的光芒照亮了臉旁,手指一劃,點了播放。
許是聽着音樂的原因,許芷心裏苦澀漸漸消散。她欲言又止,眼神裏的情緒萬般複雜,根本無法用言辭形容。
其實許芷對巧克力過敏,而這個蛋糕也表示着他們對她一無所知,自己從不及他們對弟弟關心的一分。
那張炙手可熱的處分罰單,“打架”的兩字很紮眼,許芷簽了自己的名字,填了時間,家長簽字那一行仍是空白。
月亮彎彎的挂在天空,很快躲進了雲層,像隔着一層薄霧,撒落一地冷清。
許芷看了眼記事本,覺得應該寫個收尾,最終,只寫了一句,代名詞是“他”,沒寫名字,一字一句:【生氣的他好像消失了,而我第一次出手打了架。】句號成了落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