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1.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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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可怕又醜陋的咒靈,大多數人的想法是厭惡的。

普通人會受咒靈的影響身體虛弱,咒術師和詛咒師斬殺咒靈,人類與咒靈從有記載以來,一直是不死不休的關系。

然而只要有人類的存在,無盡的苦痛、畏懼、悲哀、煩惱……無數的負面情緒會塑造出無盡的咒靈,人這一族群的生命不止,咒靈便延綿不息。

曾經身為特級咒靈的沢田綱吉比任何人都更清楚這件事。

也或許是因為他自己就曾經身為咒靈,在觸碰到青紫色咒靈之時,對方的記憶碎片便星星點點地湧了過來。

咒靈非人,故而也不記得完整的、自己身為人之時的記憶。

只是那樣灼燒自己的火光和痛苦,對于時常不在家、甚至不清楚是否如她所說着那樣深愛着自己的媽媽的愛與依戀,在記憶中永不熄滅的大火中交織在了一起。

無比悲傷。

但觀月惠子似乎并未感受到這股悲傷。

她看着沢田綱吉,面上的笑容逐漸從僵硬轉為真實,像是少女一般飛快地撲到沢田綱吉身邊,死死拽住青年。

“我就知道,一家人一定可以看見彼此,是不是?是不是?!”

因為過分用力,她的面容已經扭曲。

沢田綱吉垂着眸,看着神色扭曲的女性面上甚至沒有任何神情,只隐約能讓人看出憐憫。

像是被灼傷一樣,觀月惠子猛地後退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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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神情她已經見過無數次。

在無數來“看望”她的人的臉上,混着譏笑和嘲諷,就站在她能聽見聲音的地方竊竊私語。

“就是她啊,在女兒死掉之後就瘋掉的女人。”

“據說那之後她的老公也跑了,真可憐。”

“上次來的時候她還在對我們家老太太介紹空氣,說是她的女兒,老人家回去之後就病了一場……真是晦氣。”

“以後大概會瘋瘋癫癫地一個人過一輩子吧,”

那些竊竊私語像是空氣一樣從四面八方湧進她的耳中,令人感到神奇的是,觀月惠子并未因此感到惱怒。

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畢竟這些人都不是她的“家人”,不能看見小奈,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所以只要把她們變成家人就好了。

她摩挲着女兒留下的繪畫,普通人無法看見的咒靈一步步走向對正在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的人們,不祥的咒力流轉,将無知的人們吞噬。

半晌,觀月惠子回過頭,朝着面容驚恐的人們露出笑。

那笑是僵硬的,然而,就像是有感染力一樣,僵硬的笑容傳遞給了方才還無比驚恐的人們。

笑容出現在他們臉上。

“是小奈啊,這麽多天沒見,怎麽長這麽高啦。”

“都說女大十八變,哎呀呀,真是變得讓人都不認識啦。”

“這是上次火災留下的傷口吧?真是可憐的孩子。”

“不過沒關系的。”

被同化的人們手拉着手,對着醜陋可怕的咒靈露出僵硬的笑,齊聲說道:“我們是家人嘛,所以沒關系的。”

可是随着時間的流動,她從平平無奇的普通人混成了萬世極樂教的成員,可新增長的家人們卻逐漸無法再看見小奈。

面前的棕發青年分明已經成為了她的“家人”,更能見到小奈,卻用這種令人厭煩的神色看她。

“……不,你不是我們的家人。”她抱住頭,聲音也逐漸扭曲。

母女連心,青紫色的咒靈也直直地看了過來,咒力如果能夠具象化,這片區域已經被它的咒靈覆蓋,化作無形的大手,就要捏住讓母親不悅之人的脖頸。

沢田綱吉就像是并未察覺到空氣中的波動一般垂着眸,冷靜地看着面目扭曲的觀月惠子。

“我看見了。”他說道,不待狂喜浮上觀月惠子的面容,卻緊接着說道,“你的女兒在找那個溫柔的、與她相依為命的媽媽,你看見她了嗎?”

沉默。

沉默蔓延。

懸浮于空中的咒力無聲地加大,壓迫着在場所有人,讓許多被影響的“家人”捂頭倒地失去意識。

就連伏特加也有一絲恍惚。

他扶住一旁的導診臺,搖了搖頭,看見尊尼獲加放開了他大哥,向着明顯不對勁的女人上前一步。

好家夥。

在失去意識之前,伏特加心中浮現的最後一個想法竟然不是現下多麽危險,而是原來剛才發生了那麽多事,尊尼獲加居然都沒放開他大哥。

剛剛在他心裏才開始變質的父子情逐漸确鑿,最後只剩下幾個大字。

尊尼獲加,你好愛!

……

沢田綱吉沒去管失去意識的普通人。

這些咒力不會真正傷害他們,按照萩原研二之前的說法,等到事情解決之後,會有專人來處理後續,保證讓牽扯入這些事件的普通人恢複日常的生活。

當務之急是解決面前的危機。

按照咒術界的一般做法,直接祓除咒靈是最簡便也最快速的方法。

而日前在盤星教總部消滅的咒靈,也證明他直接用死氣火焰也能傷害咒靈。

但或許是因為面前的人是一位母親,又或許是因為那個死去的孩子叫做“小奈”,和媽媽有一個字的重疊,沢田綱吉并不想用那樣粗暴的方式,将二人之間的鎖鏈全然斬斷。

咒力凝結的大手直直地向他壓下。

青紫色的咒靈發出意味不明的嚎叫,向着他沖來。

沢田綱吉躲過那只大手,稍微看了一眼琴酒——就算處于被不明來源力量壓制的狀态,對方也能憑借直覺躲過危機。

“轟”的一聲,地板發出轟鳴,驟然炸開,碎成數塊。

咒靈擋在觀月惠子面前,替她擋住了所有碎片。

口中不斷發出嘶鳴,黑色的線條眼不斷膨脹緊縮,如法炮制一只爪子向着沢田綱吉揮過來。

它的動作并沒有很大章法,像是孩童之間的打鬧,因而很容易就能避讓。只是由于力量巨大,無法避免地對建築和倒下的普通人産生了影響。

觀月惠子癡迷地看着咒靈,不斷誇贊。

“好孩子,好孩子哦小奈。”

聽到這樣的稱贊,咒靈越發膨脹,口中嘶鳴不斷,身體膨脹,咒力逐漸濃郁,積蓄着難以預估的大招。

沒辦法了。

沢田綱吉停下腳步,看向咒靈。

因為稱贊而張牙舞爪的咒靈着實可怕,可是只要将它還原成幼童模樣,能看見的也不過是一個因為母親的誇贊而欣喜的孩童。

——就像他和每個人年幼的時候一般。

垂眸思索不過半晌,在下一次攻擊到來之前,沢田綱吉一個縱躍,跳到了咒靈身上。

生命終結于火災的話,那孩子應該是怕火的。

他這樣想,手中卻閃爍出透明的冰晶。

龐大的咒靈連同紫色的咒靈一同被冰封,咒靈下意識是想逃開的,可腳部已經被冰晶封鎖無法離開。

只能回過頭,看向觀月惠子的方向。

黑色的、像是線條一樣的眼睛像是一團亂麻一樣轉動,黑色的線落下,像是那張屬于小奈的作品上,被人無意間畫下黑線。

觀月惠子擡着頭。

她的嘴張張合合,無法發出聲音,雙眼卻瞪得極大,死死盯着咒靈。

咒靈口中發出無法分辨的聲音。

可是落在她的耳中,卻是一聲又一聲的呼喚。

【媽……媽。】

【媽媽……su……ki】

“最喜歡媽媽了。”

——和記憶中女兒幼嫩的嗓音,逐漸重合在了一起。

可怕的、恍若神佛的男人不知何時站在了她的身前。

“讓她成佛吧,觀月女士。”

他的聲音像是從天邊傳來一樣,遼遠不可捉摸。

“将她強硬留下來只不過是徒生悲傷而已……再這樣下去,您的女兒終有一天會被詛咒吞噬,成為真正的怪物。”

她應該是憤怒的。

觀月惠子想,畢竟他傷害了小奈,又讓她失去了這麽多的家人。

可是她的耳邊一邊是青年的聲音,一邊是女兒幼嫩的嗓音,交織在一起,讓人發瘋。

半晌。

像是“砰”的一聲響起,空中冰晶消沒,無數紫色的亮點閃着光墜落。

【媽媽。】

她好像聽見了女兒的聲音,擡起頭,紫色的眸中映出無數紫色星點的影子。

那是她的雙眼的色彩。

也是女兒的眼瞳的顏色。

神經科的住院樓中,響起悲恸而空蕩的哭嚎。

……

……

沢田綱吉緩了會。

這裏的動靜必然會引起他人的注意,在此之前,他得把兩個不速之客弄起來才行。

如此想着,他先接近距離最近的琴酒。

受到咒力的壓迫,男人就是昏迷也找了個有支柱的地方支撐自己。

沢田綱吉蹲下身,剛探出手,便被鷹隼一般的綠瞳牢牢鎖定。

琴酒摯愛的伯/萊/塔親密地抵在他的額前,組織的惡犬露出獠牙。

“你什麽時候能看見那些東西的?”琴酒壓低了聲音,“尊尼獲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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