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論教導

論教導

杜家後來說的話,趙敏不清楚,也沒再關注,她知道今日之後杜家總會放松些警惕,雖然林如海定不能完全放松鹽稅的監管,但好歹也會讓他們知曉,林家不會現在就輕易同聖上彙報什麽。

而且,即便沒有最近之事,林如海也并無這般打算,雖然他入官場不足十年,但也并不是讀死了書的迂人,此前同趙敏辯駁自己并無以身效忠的話,也非假話。聖上的意思,趙敏都看得清楚,他一個在朝任職多年的人,又如何看不透,只不過,他沒得選罷了。

他有志向做一名忠君之士,但現在的政治環境确實危險,且聖上對各個皇子的态度不明,倒施行起了制衡之術,如此做法,卻有了些“養蠱”之态。又許是因為有了年紀的關系,他竟覺得聖上又特殊的“心軟”起來,以江南之事來講,各家勢力盤踞,他若不下定決心整治,那把他放在這裏十年,也不得效果,苦得也不過是百姓罷了。

林如海之想法,趙敏自然明白,這幾日“夫妻”兩個也将話都說得透了。原先林如海因為擔心趙敏身體,未讓她出面幫過自己什麽,如今她願意出頭,卻是更方便了許多。就如杜家來講,雖然林如海仍不敢放寬鹽稅之事,但有趙敏在各家女眷中交際,卻是可以讓他輕松許多,至少,可以替他釋放些非正式的懷柔信號。

但除了這些事,趙敏也還在算計着林家內宅之時。一則,如今雖知曉了王嬷嬷背叛之事,回揚州後便秘密将人送去了莊子上,只說是染了病,送到莊子上養着,連同那日與他們一起上京的人,也都暫時封了口。但趙敏擔心家中還有其餘內賊,恐洩露消息,又惹來其他危險,如今既暫解決了杜家之事,也要将家中清查一遍,方才能放心。

二則,因為他們原要上京去,林如海便将黛玉的老師賈雨村辭了去,如今小姑娘獨自在家,卻沒了教導之人,雖然趙敏看書不少,但若說四書五經,她并不十分耐看,定是不如這裏的人精通,若要好好教導,定然還要請位先生才是。

而且,她近來冷眼瞧着黛玉的身體,确實是有些弱了,他們蒙古人也并非沒有過出生就帶着弱症之人,但可能是因為他們常年長在馬背上,很多男子更可以說是泥裏滾着長大的,如此粗糙着養,反而多有好轉的。故而,她心裏便也合計着,讓這小姑娘學些武藝騎射之事,或許能讓她身子更好一些。

想到這裏,她又難免嘆了嘆氣,她如今這副身子,到底還是虧虛太多,哪怕她将那些招式爛熟于胸,但使出來時,也到底是少了許多攻擊性,只實在趙敏總也三十餘歲了,若要再練,總也有限。

但她将來卻難免要用到,如今讓黛玉學些武藝,自己也可跟着練練,這樣即便将來林如海知道了自己會些招式,也不會生疑。

如此計劃得清楚了,她便先将自己屋裏的四個大丫鬟,都叫到了跟前來,這幾個女孩兒如今不過都是十七八歲的年紀,乃是趙敏将原先陪嫁的人配了人家後,又重新選上來的貼身丫鬟。自趙敏來後的大半年時間裏,她縱使沒心思注意別人,但貼身伺候的幾個人,還是好好考察過了的,也算是得了她的信任,如今這事,自然也要交與他們去辦。

豆蔻幾人進來,見趙敏坐在榻上,手上随意翻着本兵法,又囑咐他們将小丫鬟都打發到外面去,才又說起話來,“前些日子,在船上的事,你們都看見了。賊人倒是事小,解決了也倒罷了,只是居然玉兒的奶母都成了別人家的人,實在是讓人心驚得很。”

她看着幾人的神色,頓了頓,又接着道:“因着這幾年我常病着,又要照看着玉兒這孩子,家中人事到底有些疏漏,如今便趁着王嬷嬷挑起的事端,就正好理一理家中的下人。”

幾人揣度着趙敏此言何意,但又都不敢輕易應承,這些日子趙敏的動作,他們都看在眼裏,見她行事似是比從前多了幾分狠辣之意,他們便難免要更謹慎些,只豆蔻到底膽大一些,試探着道:“太太有什麽想法,只管吩咐我們幾個。”

趙敏看了她一眼,暗暗點頭,道:“你們只需暗中盯着各處人等,将來往交際、各處關系都看好了,若有那同王嬷嬷一般背主忘恩的,也不必驚動他們,只瞧瞧記下來告訴我,然後再處置。另外,若有那行事憊懶的,也一并記下,晚些時候好一起發落了。只是,這事雖急,卻需緩辦,萬不可透出一絲風聲去。”

豆蔻幾人聽聞,面色微變,但又随即應下,而後問道:“那西院住得兩個姨娘那裏,可要一起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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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既然要查,便不能有人遺漏了,說來她記得林如海的一個白姨娘和那個王嬷嬷一樣,都是賈敏從娘家帶來的人,雖然那白姨娘原是賈敏的貼身大丫鬟,而後才開了臉,給了林如海,說是身家性命都握在自己手中,但也不敢保證她這些年下來,沒有生出歹心來。

趙敏這邊吩咐好了此事,又同黛玉用了晚膳,待到天黑時分,林如海才從衙門回來,但黛玉見到他卻很歡喜,忙邁着小短腿跑了過去,抱住林如海的大腿,笑問道:“爹爹今日回來得比往常早些,但我和媽才用過晚膳了,爹爹可要再吃些?”

“我已經用過了。”林如海摸了摸黛玉的頭,又牽着她往榻上去,就坐在趙敏對面,自倒了一杯茶,飲過之後,又笑道:“玉兒這孩子,身子瞧着比之前好像好了一些。”

“她這幾日飯食進得香甜。”

趙敏笑應着,又頓了頓,思索過後,趁此機會趕着說道:“我這些日子也看了幾本醫書,又細問了大夫。咱們玉兒的身子雖說弱些,但太過嬌養着恐怕反而不好,我倒是想着正好老爺要給她請老師讀書,不若也一同請一個武師傅罷,或是練劍或是騎射,讓她松快松快筋骨,或許比常日用藥養着更好些。須知是藥三分毒,她平日裏用得人參養榮丸倒是好的,咱們家也吃得起,但到底不是常用之法。”

“這……”林如海一頓,又轉頭看向黛玉,見她也是一臉期待的樣子,眼睛亮亮的,仰頭看着自己,瞧着着便知是趙敏已經和她說過了,又很是願意的模樣。

見女兒這樣,林如海不由心下一軟,他本就不是迂腐之人,只是林家現今以詩書傳家,連他都多年不碰騎射了,自然也想不起讓女兒習學此道,但她若願意,此事倒也不是不可為,故而便笑問道:“玉兒想學嗎?想學什麽?”

黛玉點了點頭,又道:“可以……都學嗎?”

林如海聽聞,不由大笑出聲,點了點她的額頭,道:“你倒是個貪心的。”

趙敏見狀,笑道:“原先我在家中,父親也是教過我騎馬的,只是後來年紀大了些,最近幾年又多事,倒是沒再碰過了。我瞧着老爺也是,想當初君子六藝應也是都通的,如今怕是也很久沒練過騎射了罷。”

“夫人說得是啊。”

“所以說啊,你看咱們家有我和玉兒兩個病秧子,都是不耐煩動得,你如今瞧着雖說身體比我們好些,但到底瞧着單薄,倒是不如趁着讓玉兒學這些的功夫,咱們都練一練,也不是要百步穿楊,只好歹身體若能好些,到底是好事。”

林如海本就想要答應,又聽趙敏此言,便更是無有不應的,就笑道:“也是好事,等我讓人尋兩匹好馬來,咱們家如今養着的這些,倒不适合,另外還得找一匹适合玉兒的小馬駒,得要性情溫順些的才好。”

“多謝爹爹。”黛玉聽林如海應下,忙先謝過,而後又道:“既然馬不好找,不如爹爹先讓人給我尋一把劍罷,娘親的那把劍我拿不動的。”

“好。”

“還有弓,爹爹也給我找一個我能用的罷。”

“知道了,爹爹讓人給你打适合你的,你想設計成什麽樣式,都可以畫了圖告訴爹爹。但還有一點,雖說是要你學武,但只是為了強身,萬不可把書本丢下,咱們林家的女兒可不能只作個莽夫。”

黛玉聞言,順從點頭,笑道:“爹爹放心,玉兒都曉得的。”

林如海笑着摸了摸黛玉的頭,也看向了她提到的,那把就挂在房中的劍。這還是他近來才聽趙敏提起,榮國公為她陪嫁過來的,聽說除了這柄劍,還有幾樣兵器,都是他親自為女兒挑選出來傳家的,最适合女子使用。

只是他這些年從未見妻子動過,也不知她為何最近又将這劍拿了出來,又時常帶在身邊,不過,雖然如此,他卻也并不如何疑惑,畢竟榮國府是實實在在地以軍|功起家,為她陪嫁這些物件倒也是尋常事,近來家裏變故大,她想得多些,有些改變,倒也正常。

“我知道岳父給夫人留了許多好物件,但若有什麽想要的,也可說與我,我便一起準備了也好。”

趙敏聽聞,也挑眉笑着應了。

而後一家三口說了幾句話,見天色深了,便讓丫鬟帶着黛玉回去,“夫妻”兩個才自安歇了。

要說起此事,趙敏剛醒來時還頗有些不自在,身邊忽然躺了個陌生男人,且“自己”又與他名為夫妻,總不能一直分房,後來身體好轉後,每每同他一起入睡,心下還有些緊張,但後來卻發現林如海倒是一向規矩得很,也不知是之前忙于公務,回來得晚,多數都睡于書房,還是因為念着趙敏身子剛好的原因,即便是睡在一處,但也都規矩得很,但總歸二人這半年多的時間,倒是一直相安無事。

故而,這一段時間也過得算是順遂,便是之前所說的查訪下人之事,趙敏雖說可以緩辦,但豆蔻等人總是知曉事情嚴重,因此,不到一月時間,就将家中上下人等的底細重新梳理了一番,将府中下人名冊與其中關系報與了趙敏。

這一日,她正拿着名冊考慮着要如何處理,才能周全些時,便聽下人來報,說是榮國府來人送中秋節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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