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章
第 7 章
同餘塵的寒意不同，顧赫今晚卻是燥熱異常。
他本就不喜飲酒，加上餘塵最後的那個舉動，讓他更是心煩不已。回到家沖了一個冷水澡，躺在床上，卻仍然無法澆熄心中的那股無名火。
他不知道為什麽餘塵會出現在那裏，他過去經常被段從骞拉着去酒吧。幾乎不喝酒，偶爾心情煩悶的時候會唱唱歌。他不喜歡主動和人說話，也從來不玩一夜情。但他仗義，為人也沒什麽架子，漸漸的，也就交了一些朋友，比如江磊，一個投行的高管。今天也是他過生日，他過去坐了一會兒，江磊非要他唱歌，下舞臺時幫他擋了擋圍上來的人。知道他不喜歡跟人有接觸，那些追來的蜂蝶，江磊都會攔下來。
他在臺上就看到餘塵，不悅他會來這種地方，本來想看看他怎麽應對，希望他長點教訓。但漸漸看到他手足無措的樣子，他又不忍心置身事外。
他潛意識裏就厭煩自己對餘塵生出來的不該有的心思。他當然知道餘塵未成年，于是在餘塵一次次的無心的接近中，他只能選擇一步步後退。餘塵對他來說，就是一個小孩，小孩子怎麽會懂自己在做什麽，會有什麽後果。
想起餘塵剛剛蒼白的臉和茫然的表情，顧赫心裏也很難受。是不是自己太敏感，有些過分了？
*
餘塵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睡着的，鬧鐘響了好幾遍他才起床。本來暈乎乎的腦袋在看到門口停着的那輛車時，一下子就清醒了過來。
他颠颠的跑過去，看着駕駛室的人，連聲音都充滿了驚喜，“顧赫！你在等我？”
顧赫看着這個笑得嘴角都快咧到太陽穴的人，揉了揉眉心，“嗯。上車吧。快遲到了。”
“嗯。”餘塵生怕再慢那麽一秒顧赫就會反悔似的，從開車門到坐進副駕，系好安全帶，不過五秒鐘。
“你還給我準備了早餐。”餘塵覺得幸福來得太快了。顧赫昨天還對他不理不睬，今天就又送他上學，又給他帶早餐，這才是他認識的顧赫嘛。“我最愛吃的雞蛋餅。你對我真好。”
“咳。”顧赫清了清嗓子，“保姆阿姨過來打掃衛生帶的。我不吃煎蛋。”順手而已，他不知道餘塵在高興什麽。
“哦。”有那麽一點點小失落，但……“沒事沒事。你能想着我我就很開心了。謝謝你顧赫。”餘塵昨天已經安慰好自己并且想通，只要還能看到顧赫健健康康的活着，他怎麽對自己都沒關系，反正顧赫以前也是這樣不冷不熱的人，只是對他特別溫柔一點而已。現在不過對他和別人一樣冷冷的而已，他會把這塊堅冰融化的。
顧赫過去能愛他，現在，也能愛上他。
顧赫看着餘塵笑眯眯的捧着雞蛋餅，嘴角無奈的輕輕一勾，發動汽車開了出去。
小孩就是小孩。一個煎餅就能樂成這樣。
“周末有什麽安排嗎？”顧赫在紅綠燈路口停下的時候，問餘塵。
“周末要畫畫。蘇老師說我參賽的畫有個地方要修一修。”餘塵吃着煎餅，喝了一口酸奶，嘴皮粘了一些白色的奶漬。
“擦一擦。”顧赫看着他的唇瓣，喉結動了動。“我跟蘇遠說一聲，臨城有個畫展，帶你去看看。”
為了彌補昨天晚上對餘塵造成的小小傷害，顧赫想起之前蘇遠說過臨城有個畫展的事情，這個周末他不用值班，他想帶餘塵去看看。對他之後的學習也有幫助。
“畫展？”餘塵擦了擦嘴，偏過頭，顧赫是在約他麽？可是，他們從來沒有去看過什麽畫展呀。他記得上一世的這個時候，因為快到聖誕，他們是去滑雪了，餘塵不會滑雪，顧赫教會了他。
不過，去哪兒都可以，不管怎麽樣，能跟顧赫單獨待兩天，他當然願意。“好。你幫我跟老蘇請假吧，我自己去說他不會同意的。”
這個蘇遠從來對他都很嚴厲，他只賣顧赫的面子。
“嗯。”顧赫點了點頭，“去上學吧。我今天值班，不來接你了。”
“好。”餘塵跟顧赫道別，去了教室。他不清楚顧赫的改變是因為什麽，可是不管怎樣，能夠單獨跟顧赫在一起兩天，他很高興，他迫切的想要在這兩天裏改變些什麽。
餘塵這一周除了上課，畫畫，就盼着周末和顧赫出游了。在手機上做好了去臨城的攻略，又買了好幾件新衣服，他覺得自己之前的衣服太幼稚了，和顧赫站在一起怎麽看怎麽不般配。
顧赫胃不好，他還特意搜索了幾家早餐喝粥的小店，性價比和網評都很不錯。
好不容易熬到周五放學，餘塵拎着書包就往學校門口跑，雷曲怎麽叫都沒給他叫住。
一出校門，看到學校門口停着的那輛車，他的心才落了下來。
餘塵疾步跑過去，“哥。”
顧赫穿着白襯衣，解了兩顆扣子，看了他一眼，将車門解鎖，“上來吧。”
“我們是現在就出發嗎？要不要先去吃個晚飯？”餘塵抱着書包，笑着問，“我都打聽好了，去臨城只有兩個小時車程，我們可以到了臨城在下高速路口，有一家吃羊肉米線的小店，特別好吃。我記得，你很喜歡吃羊肉。”
顧赫看了一眼餘塵，沒說話，等到紅綠燈路口，他才停下車，轉頭看着餘塵，“為什麽要去臨城？”
嗯？
“不是？”餘塵看着顧赫，他有些傻眼了，不是顧赫自己說的嗎？“你說帶我去看畫展啊？”
顧赫皺了皺眉，他轉頭開車，将車子駛入車流。
“不好意思。”顧赫揉了揉眉心，“可能這兩天太忙了。我完全忘記了這件事情。”
顧赫的道歉讓餘塵有些驚訝，這樣的顧赫好像和記憶中的那個顧赫短暫重合了。
“沒事。”他抿了抿嘴，看着顧赫的側臉，明明都是顧赫，但是好像又覺得哪裏有點不一樣。哎，忘了就算了吧，餘塵嘆氣坐好，看着窗外的車流，心裏一陣失落。
下班高峰期的車流最是擁堵，車子走走停停，天色漸晚，他們始終還在路上。
好不容易挨到家門口，顧赫停好車，餘塵恹恹的從車上抱着書包下來，嘟囔着嘴：“那我先回家了。”
“好。”顧赫看着他抱着書包慢慢的走回家，突然叫住了他，“你等會兒過來吃飯吧。很晚了，随便吃點？”
餘塵轉身看着顧赫，他就站在大門路燈下，昏黃的燈光打在他的身上，身後拖着冗長的影子，那麽高，那麽瘦。因為背光，餘塵看不太清楚顧赫的臉，可是他知道顧赫現在看着自己。他在邀請他今晚一起吃飯，還是去他家。
這不太像顧赫，可是，餘塵毫不猶豫的就答應了。任何能夠單獨和顧赫待在一起的機會，他都不願意錯過。他再也不想失去他一次。
餘塵臉上重新露出了笑，“好，我一會兒就過來。”
顧赫點頭，開門回了家。
餘塵抱着書包回到家裏，想着自己盤算的周末就這麽硬生生的沒有了，他心裏頭難過死了。拿出手機就和雷曲哭訴。
“什麽？沒去成？”雷曲在電話那頭驚掉了下巴，“不是，你說他被工作耽擱了，要加班這個我覺得還能理解，畢竟人家是醫生嘛。但是，忘了？”雷曲砸吧砸吧嘴，“不覺得有點假？”
“你也覺得是不是？”餘塵在沙發上翻了個身，“我也覺得。他當時的表情，說話的語氣，都太不像平時的他了。”
“那你覺得你哥怎麽突然就不去了呢？”雷曲那邊敲打鍵盤的聲音此起彼伏。耳機裏傳來“中路，上”的各種嘈雜的聲音。
“你玩游戲呢？”餘塵看了看手機，“你不刷題啊？這個時間你不該在做作業嗎？”
“我爸媽出去了，我玩一會，一會兒就刷。”雷曲笑了笑，“別說我，說回你，你覺得是為什麽。”
“不知道。可能就是不想去了吧。我查了，那個畫展也沒取消，他可能單純就是不想跟我出去。”餘塵只能想到這一個原因，畢竟這個顧赫不是上輩子愛他的那個人了，他喜歡男人，單獨跟他出去玩，晚上怎麽住也是一個問題，想想也挺尴尬的。
“嗐，那周末出來打球呗。反正你也不走了。”雷曲結束一句，鍵盤聲停了，“诶，這快聖誕了，咱商量商量怎麽過呗？約上幾個同學去爬山？”
是啊，快到聖誕了。
餘塵都快忘了，他記得每年聖誕他都會跟顧赫去旅行，今年估計也就只能跟雷曲他們去玩兒了。但沒有顧赫，怎麽都提不起勁兒。
“到時再說吧。”餘塵撓了撓頭發，“挂了啊，我差不多過去了。”
餘塵挂了電話，拿了件外套套上，去隔壁吃飯去了，他已經太久太久沒有和顧赫一起吃飯了。
顧赫知道他答應凡清的表白後，很長一段時間沒有理他，然後就依然決然的去了福建。
“顧赫。”餘塵敲了敲門，門沒鎖他就開門自己進去了，屋子裏暖烘烘的，開了地暖，還有一股很香的糖醋味。
這房子他再熟悉不過了，走到飯廳一看，桌子上放着他最喜歡的糖醋排骨，紅燒魚，鮮炖的蘑菇肉丸子湯。顧赫在廚房裏，男人高大的背影，系着不符合他人設的橫條紋圍裙，認真的颠着勺。
餘塵站在門口，就那麽看着廚房裏的顧赫，他手指頭不自覺地摳着褲縫，眼眶脹得疼，睫毛微微纏着，不敢眨眼，怕一眨眼眼淚就會掉下來。
顧赫不止一次做過飯給他吃，這樣子的背影上輩子他沒有少見過。自顧赫死了之後，他每每想起顧赫對他的好，心裏都像被刀剜一樣的疼。顧赫多好啊，他怎麽從來都沒有發現他對他那麽那麽的好，衣食起居每日細心的照料他，做他愛吃的飯菜，他把自己能給的所有溫柔都給了他。
可他餘塵一點都沒珍惜。
顧赫炒好菜在裝盤了。餘塵低頭用袖口擦了擦眼角，吸了吸鼻子，裝着剛剛到的樣子，等顧赫出來他才開口，“好香，門沒鎖我就自己進來了。”
“嗯。坐吧。我給你盛飯。”男人甚至連頭也沒有擡，精致的眉眼仔細的擺弄着桌上的餐盤，又将飯碗盛好飯端上來，晶瑩剔透的白米飯顆顆剔透，顧赫的下颚線也柔和了許多，餘塵覺得今天的他要比之前溫柔得多。
本來想着要和顧赫去臨城吃晚飯，餘塵中午吃的少，加上堵車，他這會兒真的是餓了。又太久沒有吃過顧赫燒的菜，餘塵拿起筷子就大快朵頤起來，一邊吃還一邊誇贊顧赫，“好吃。顧赫，你的手藝真的是太好了。”
“慢點吃，別噎着。”顧赫又給餘塵盛了碗湯，自己才慢慢開始吃。
顧赫炒的菜一直都很和餘塵的口味，加上太久沒吃了，餘塵一口氣吃了三碗飯。吃飽了放下筷子，他看着顧赫吃飯的優雅，慢慢覺得有點尴尬。餘塵撓了撓頭，“我吃飯的樣子，不太雅觀……”
“沒事。”顧赫笑了笑，“你一直都是這樣的，又不是沒見過。”
“顧赫……”餘塵看着顧赫，這個顧赫跟之前的顧赫差距也太大了，居然會笑。
“對了，”顧赫停了筷，看向他，“你不是想去看畫展嗎？聖誕節日本有一個畫展，到時我定好機票帶你去。”
什麽？？
去日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