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餘塵是在去半禪山的前一晚才告訴顧赫的。他的工期還沒趕完，沒交稿就沒有錢，之前客戶付的定金去半禪山也不夠。他得問顧赫要錢。
餘塵從來沒有開口問顧赫要過錢，過去要麽顧赫直接就幫他支付了，要麽也會給他一張附屬卡，他要怎麽花錢，顧赫從來沒有過問過。現在要開這個口，他還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說。
“要去旅游？”顧赫坐在沙發的另一頭，手裏削着蘋果。低着頭，發絲垂着，餘塵看不清他表情，但看上去就挺嚴肅。
要個零花錢罷了，這麽憋屈的嗎？餘塵覺得他爸媽給顧赫的錢就是給自己的，要個錢也不至于這麽卑躬屈膝。他挺直了腰板，頓時輕松了很多，“對啊。之前不是跟你說了麽，聖誕節雷曲他們約了去玩。也不是旅游，就兩天，周末。而且……”
“而且什麽？”顧赫削好皮，把蘋果放在掌心，用水果刀一分為二，遞了一半給他，“吃麽？”
“哦。”餘塵結果來，咬了一口，這蘋果清脆可口，挺甜的。他想說聖誕節他生日，生日跟朋友一起出去玩，不過分吧。
“你生日，所以覺得出去玩是應該的，我一定會同意，對吧？”顧赫看着餘塵，“所以你先答應了同學，而沒有事先報備，今天是來通知我的，對嗎？”
“不是之前跟你說過了嗎？”餘塵解釋道，“你沒有反對啊。”
“你提過，但沒有确定時間。”顧赫放下手裏的刀和蘋果，“餘塵，需要我提醒你你還未成年嗎”
“你的意思就是我還是個小孩咯？”餘塵有些生氣的把蘋果放到茶幾上，站起來，聲音不自覺的就提高了，“顧赫，你一會兒說我長大了，要自己學會照顧自己，一會兒又說我還是個未成年的小孩兒，你什麽意思？”
“你這是什麽态度？”顧赫靠着沙發，看着餘塵，“叔叔阿姨把你交給我，我有責任和義務保障你的安全。”
“呵，安全？上下學我自己坐車就安全了？我自己去畫室就安全了？現在你來說不安全？怎麽就不安全了？”餘塵說完就偏過臉，他沒這樣頂撞過顧赫，跟顧赫紅過臉。
他也知道顧赫是為自己好，可是他就是忍不住，顧赫從沒這樣對過他，用這樣的語氣跟他說過話。加上這段日子的委屈，他真是憋不住。
顧赫打量着餘塵，男孩似乎是真的急了眼，睫毛輕輕顫着，手指頭不自然的摳着褲縫，氣得渾身都在微微發抖。整個空曠的家裏，顯得更加安靜了些，顧赫手指在真皮沙發上輕輕敲了敲，一時沒有說話。他仿佛在思考什麽問題。
餘塵擡了擡頭，他看向顧赫，抿着唇，少年的眼裏滿是倔強。
除了倔強，還有一層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顧赫看不明白。他第一次覺得，自己好像并不那麽了解餘塵。這樣的餘塵，他沒有見過。
“餘塵，你真的想去的話，”顧赫抽了一張紙巾站起來，擦了擦手，“我跟你一起去。”顧赫頓了頓，看向他，“你不是想學滑雪嗎？半禪山新開了一個滑雪場，裝備我會幫你準備好，作為今年的生日禮物。”
顧赫挑了挑眉，“不願意？”
餘塵搖了搖頭，沒有不願意。他只是沒想到顧赫會選擇一起去。還有，半禪山什麽時候有滑雪場了？
似乎對餘塵的答複很滿意，顧赫點了點頭，指了指茶幾，“蘋果吃完，收拾一下。”
顧赫轉身上了樓，餘塵終于從緊繃的氣氛裏松弛下來。屋子裏的暖氣還開着，咬了一口的蘋果可憐兮兮的在茶幾上待着，因為氧化邊緣有些發黃。
顧赫說要跟他一起去半禪山，這是餘塵想都沒有想到的事情。且不說最近顧赫對他的态度，就是顧赫往年聖誕節要麽去旅行，要麽也會去國外陪叔叔阿姨。他不會待在國內的。
餘塵走回家，院子裏的雪已經化了，并沒有積起來。海城的冬天就是這樣，難得會下一場雪，但總是落地就融化，很難會有大雪紛飛，滿城積雪的情況。
他打電話告訴了雷曲他們這個不知道算好還是不好的消息。對他來說能和顧赫一起去半禪山待兩天，他挺開心的。但是對雷曲他們來說就不一定了—他們平時都嫌顧赫太冷，有點怕他。
“那沒關系，你們玩你們的，我們玩我們的呗。”雷曲打着哈哈，“我是不願意跟你哥一起去玩啦，不過你喜歡就行，你生日你開心就好啊。我們不介意的。”
“那明天九點？”餘塵看了看剛剛顧赫發過來的時間表，幾點出發，到哪裏休息，午飯，爬山，兩天行程安排得相當詳盡。他勾了勾唇，還是那個顧赫，操心的命。
第二天一早，顧赫開着車帶着餘塵去接上雷曲和胖子，一起去了半禪山。
一路上，車廂內異常安靜。雷曲和胖子上車後，喊了聲哥就假裝睡覺了。餘塵這就不好睡了，他不能真把顧赫當成司機了吧。
“那個……咳……”餘塵清了清嗓子，看了眼顧赫，“昨天晚上，對不起啊。”
“什麽對不起？”顧赫看了他一眼，打了一把方向，車子拐了個彎上山了。“爬山了，盤山路不太好走，不舒服就說一聲。”
“嗯。”餘塵抿着唇，跟着車子搖搖晃晃的，頭也有些發暈。他還是不自覺的睡着了。
夢裏，也是一年的聖誕節，潔白的雪地裏，他穿着滑雪服，拿着滑雪板，亦步亦趨的跟在顧赫身後，“顧赫，你等等我。顧赫！”
顧赫像是聽不到一樣，一直往前走。
“顧赫！你再不理我，我就不追了！”餘塵把滑雪板摔到地上，站在原地不走了。
也許是他的抱怨奏了效，也許是顧赫終于是聽到了，前面的男人停下了腳步。他高大的身軀被滑雪服包裹得緊實修長，轉過身時因為帶着護目鏡而看不清眼神，但從他緊抿的雙唇和繃得緊緊的下颚線可以看出來，他正在生氣。
“顧赫，你到底是怎麽了？”餘塵走到顧赫面前，擡頭看他，“你怎麽忽然就不高興了？我給你買的奶茶你都沒喝。”
“那個人是誰？”顧赫的聲音冰涼，嗓子也是低沉沙啞的。
“哪個人？”餘塵取了手套手背貼上顧赫的額頭，“顧赫，你是不是發燒了？”
“我沒有。”顧赫拽過餘塵的手，把手套給他戴上，“買奶茶的時候，站在你身邊的那個人。你沒付錢，他付的，對嗎？”
“哦。你說凡清。”餘塵笑了，“我剛看到他滑雪了，好帥。他說他還會賽車。真的太酷了！他說認識我很高興，請我喝奶茶。對了，我還加了他微信，他也是海城人，以後我們可以約着一起玩了。”
“餘塵，你怎麽能随便加陌生人的微信，你連他是什麽人都不知道。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很危險？”顧赫拽着餘塵的手，因為用力餘塵覺得有些疼。
“不是陌生人。”餘塵解釋道，“他叫凡清，我剛剛不是說了嗎？我們已經認識了。而且，你不知道吧，他參加過滑雪錦标賽，我在網絡上見過他。我就說他看起來那麽眼熟，技巧那麽好！所以，不算陌生人。”
顧赫看着餘塵，他沉默了。只是拉着餘塵的手，并沒有放松。
“顧赫。”餘塵覺得有些疼，“顧赫，顧赫我疼。顧赫！”
餘塵身體猛地往前一倒，胸口一股力量将他拉扯回來，餘塵睜開了眼，他不在什麽滑雪場，眼前也不是穿着滑雪服的顧赫，他還坐在車上。
“突然掉了塊落石。”顧赫回頭去看了看雷曲他們，“你倆沒事吧。”
“啊，沒事，沒事，哥。”雷曲揉了揉被撞到的額頭，看了看睡得像死豬一樣的胖子。
“前面我們休息一會兒吧。”餘塵擦了擦額頭的汗，“我想去一下洗手間。”
“對，我也想尿。”雷曲拍了拍胖子。
“嗯？到了。”胖子睡眼朦胧的起來，看了看雷曲，啞着嗓子，“我們到了嗎？是不是該吃飯了。”
“到個屁。”雷曲擰一把胖子耳朵，“喊你下車尿尿了。”
在服務區短暫停留，放水，補給了一些幹糧，餘塵、雷曲、胖子一人啃了一個雞腿，才又上了路。
約莫開了差不多一個小時，雷曲首先發現了不對，“哥，您這路是上山的路吧。我們定的酒店在半山腰。”
“嗯。”顧赫點頭，“我定了山頂的山莊，明天滑雪方便一點。”
“山頂？”胖子正在喝水，差點沒把水噴出來，嗆得直咳嗽。一邊咳，還一邊哭喪着臉拍着雷曲肩膀。
“別拍。”雷曲躲開胖子的手，看向餘塵，“塵，塵哥，山，山頂啊？”
餘塵也沒想到，他知道雷曲和胖子的經濟條件。雖然不窮，在他們學校也算富裕的，但是也絕對不可能住山頂的山莊的。而且這次為了出來玩，省錢，他們只定了兩間房，雷曲和胖子一間，餘塵自己一間。
“訂好了，你們不用管。”顧赫知道他們的情況，“不過為了不鋪張浪費，也只定了兩間。”
“那當然，那當然。”雷曲點頭，“那咱們還是承擔一部分房費吧，胖子，對吧？”
“對對對對對。”胖子點頭，他們不能白住顧赫定的房間。
“不用。”顧赫倒是大方，“餘塵過生日，你們能陪他，他很高興。這筆錢……”顧赫看了一眼餘塵，“餘塵替你們出了。”
“哇，塵哥，你這麽有錢啊！”胖子真想抱着他塵哥親兩口。
“塵哥，這怎麽好意思。”雷曲呵呵呵的笑着，“讓您破費了，這真的是。”
“我？”餘塵看着顧赫，他哪裏有那麽多錢，一定是過生日他媽又給顧赫打錢了。
果然，餘塵很快就收到了媽媽發來的信息，“小塵，媽媽聽小赫說你過生日你們要一起去玩。錢我轉給小赫了，玩得開心一點哦。生日快樂！媽媽愛你。”
就知道！
餘塵怏怏的笑了笑，他不在意請雷曲和胖子玩，就是單純有些怄氣顧赫沒有提前跟他說，不過，在看到房間的那一刻，他就覺得，他花了那麽多錢，值了！
半禪山山頂的這個山莊，叫玫莊，是一個溫泉酒店，将天然山泉引入，外圍有一些藥湯，而每一個房間，都有私湯。
雷曲和胖子自然是住一間，他和顧赫住一間。也就是說，他可以和顧赫在房間裏，坦誠相對的——泡溫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