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顧赫有些訝異,但他沒有否認,“看來他教你的還挺多。”

餘塵沒在接話。他看到顧赫的眼神,意識到自己好像說的有點多了。蘇遠是在顧赫不做醫生剛剛接受家族生意的時候,照顧過餘塵一段時間,那段日子裏蘇遠不僅教了他畫畫,還教了他古玩投資。

但,不是現在。

商場外的車流比剛才要多了些,陽光黯淡了下去,刮起了北風,餘塵早上出門着急穿得單薄,風一吹,倒是覺得有些涼了。

他縮了縮脖子,雙手插進褲兜裏頭,跟着顧赫慢慢走去停車場。

似乎是覺得他今天走路有些慢,顧赫回過頭看了他好幾次,終于是開了口,“冷就走快點。”

他又不傻,可是他走不快啊,腳都快痛死了。

餘塵抿着唇,加快了步伐,但人倒黴的時候吧,喝口涼水都得塞牙。人行道有一段路在施工,他跨過障礙物的時候,踢到了半塊磚頭。

“靠!”他跳了起來,這下疼的鑽心,再也瞞不過顧赫了。

“怎麽回事?”顧赫扶住了餘塵并不穩定的重心,把他往自己身邊帶了帶。

“踢到磚了。”餘塵龇牙咧嘴,疼得額頭都是冷汗。

“坐下,我看看。”顧赫讓餘塵在旁邊花壇邊坐好。蹲下身拽住他的腳踝準備幫他檢查傷勢。

“不要。”餘塵下意識就想把腳縮回來,顧赫手掌卻拽得很緊。

“知道你怕痛,不會用力的。”顧赫的聲音溫柔了下來,手掌心的熱度從腳踝一路慢慢往上,餘塵更不自在了。他不是怕痛,更不是怕顧赫會傷到他,只是他腳踝太敏感了,顧赫這麽拽着他,他招架不住。從小他爸他媽給他洗腳他都覺得癢癢着不住,腳踝就更沒人碰過了。

這是他自己個兒的小秘密,沒人知道。如今顧赫這麽拽着他,他腦子裏盡是那些黃色廢料了。餘塵不自然的挪了挪屁股,他怕顧赫看出來。俯下身趴在膝蓋上,求饒似的看着顧赫,“真不嚴重。”

“嚴不嚴重要看了才知道。”顧赫給他把鞋脫了,脫襪子的時候用手指頭勾着襪沿慢慢往下拉,彎曲的指骨輕輕的滑過餘塵的腳心。

艹!

餘塵全身都麻了。

顧赫,我現在可不是那個十六歲的少年啊。就是真的十六,也扛不住這啊。

餘塵手肘放在腰間擋着自己的小兄弟,還好他這會兒是坐着的,要站起來可不得讓人笑死。他那些朋友要是知道他被顧赫脫個襪子脫成這樣,他都沒臉見人了。

顧赫的掌心很熱,餘塵的腳掌卻是涼的。顧赫一邊給他看傷還一邊數落他,“這麽大人也不知道出門多穿件衣服,餘塵,你高二了,馬上十七,明年就十八了。得學會自己照顧自己了。你還當自己是個小孩兒呢。”

……

沒聽到餘塵回話,顧赫擡頭看着餘塵。小孩兒閉着眼睛皺着眉頭,額頭都是汗,好像比剛才更難受了。他明明已經很溫柔了啊。

“很疼?”顧赫看着餘塵腳尖沁出的血跡,襪子都染紅了,指甲蓋裂開,倒不是什麽大傷。但這明顯不是剛剛才踢傷的。

餘塵睜開一只眼去看顧赫,他動了動腳,讓顧赫松了手,“還好,不疼。”

顧赫松了手,讓他把腳放到鞋面上,“在這兒等我一會兒。”

顧赫走開了,不知道去幹什麽。餘塵卻是松了口氣,“你他媽也太不争氣了。不就碰了個腳嗎?”他沖自己胯間嘟囔了兩句,深呼吸,希望能在顧赫回來前恢複如初。

顧赫很快回來,手裏拎着一個塑料袋,餘塵看出來了,藥方的袋子,他買藥去了。顧赫,永遠都是這樣,行動多過語言。他對你的好,都在這些細節裏。

難怪有人說,一個人對你好不好,愛不愛你,別看他說了什麽,而是看他怎麽做。

“可能會有點疼。”顧赫拖起餘塵的小腿,這次,他終于沒再動他的腳踝了。餘塵松了口氣,“我其實可以自己來。”

“算了,我來快一點。今晚有雨夾雪,我們得早點回家。”

餘塵抿着唇,原來顧赫只是怕雨雪不安全才會這麽着急的。

顧赫幫他擦了藥,讓餘塵等在原地,自己去開車過來。可憐的腳指頭被顧赫包裹得像個小粽子。餘塵勉強能自己走動,他慢慢挪過去等在路邊,看着熙熙攘攘的車流在陰暗的冬日裏穿流。這座城市,熟悉又陌生。他不知道自己何時才能融入這個世界,顧赫還會再愛他一次嗎?

*

很快就是聖誕,自從上次腳受傷,餘塵每天除了上課就是在畫室畫畫,連籃球場都沒去過。雷曲知道他早就心癢癢想出去玩了。聖誕不放假,但有個周末,雷曲和胖子他們尋思着找個就近的地兒去泡溫泉。

“有沒有什麽好提議?”雷曲看了半天攻略,沒覺着哪兒景色好又好玩。

“半禪山還不錯的。”餘塵想了想,這個時間去山上應該有雪了,那邊有森林,有天然的溫泉。

“半禪山。”雷曲立馬在小程序上搜酒店,“靠,住宿好貴啊。都是山莊。沒有民宿嗎?”

應該有吧,他和凡清他們去過一次。就是住的民宿。

餘塵接過雷曲的手機,翻了翻,的确是沒有。怪了。難道這個時候,這些民宿還沒開?

“但風景确實挺漂亮。”胖子拿着手機啧啧兩聲,“這新開發的,應該沒什麽人去。商業氣息不那麽濃。就是價格有點貴。”

“那就再看看吧。”餘塵也不知道哪兒還有溫泉了。他以前都是跟着顧赫走,後來跟凡清認識後,一起出去玩兒過幾次,但他都不是那個愛動腦筋的人。他喜歡無憂無慮的跟着玩。不想去操心住哪兒,吃啥。

下午他照舊去了畫室,蘇遠說上次參賽的畫過了初賽了,複賽的要求是主題畫,畫人物。讓他下個月之前畫好給他。其實現在他的畫技巧已經很娴熟了,蘇遠在筆尖上已經指導不了他什麽,更多的是一些構圖的思路和感覺。

“畫畫是要有感情的。你不是一個無情的勾線塗色機器。”蘇遠總是這麽說。

有時候餘塵會覺得這是蘇遠在為自己情場浪蕩開脫。

他化了很多人物線稿,都不滿意。餘塵看向窗外,他忽然想起那天在醫院裏看見的顧赫。被溫柔的日光籠罩着的,眉目溫柔的顧赫。

筆尖在潔白的直面游走,餘塵閉眼思索一陣,又接着下筆,男人的臉龐,發絲逐漸躍然紙上。

黑色碳墨慢慢将一個宛如清泉一般的人呈現出來。他嘴角微微勾着,溫暖卻不刺眼的陽光如薄毯般灑在他的身間,整個人顯得寧靜又安逸。

放下畫筆,餘塵揉了揉發酸的手腕,一氣呵成,他中間連半分的停留都沒有。畫上的人看上去更像是四年後的顧赫,比現在更加成熟一些。這分明才是他朝思暮想的人。他伸出食指靠近男人的臉龐,在距離畫布半毫米的地方停下,似乎怕這是虛影,一碰就幻滅了。

餘塵紅了眼,這雙眉眼他如今天天都能見到,卻無法在那個人眼中再看到愛了。哪怕他仍然在照顧他,在對他好。可是,再沒有愛意了。

“顧赫……”餘塵看着畫布,無奈的垂下手,低聲呢喃,“顧赫……”

好想你再抱抱我啊。

餘塵洗了手,收拾好畫室,才回家。今天顧赫值班,不會來接他。也不知道是從什麽時候開始,顧赫不再每天接他放學了。他說,聖誕節他就滿十七了,長大了,明年就十八歲了,早就應該自己上下學。

餘塵明白,他只是不願意來了,以前的顧赫,不管多忙,都會把他放在第一位的。不過,顧赫說得對,他确實不是小孩了。

餘塵接了一個連載漫畫的私活,每天晚上做完功課,他就開始畫漫畫。他要用這筆錢作為投資古玩的啓動資金。他知道顧伯伯去世後,顧家的生意一落千丈,雖然顧赫什麽都沒有說過,他還是零星從媽媽嘴裏聽過一些,不然他不會放棄做醫生的。他想在那個時候多少能夠幫一幫顧赫。

雷曲和胖子最終還是決定了去半禪山,定了半山腰的那個山莊,山頂太貴,他們把自己存了多年的小金庫都拿了出來,也住不起。

“委屈塵哥了。”胖子有些不好意思,“你這種大少爺,肯定平時都是住山頂的。”

“胖子你這麽說就見外了不是。”雷曲打着哈哈摟着餘塵脖子,“塵哥可不是那種人,是吧?”

“手放開。”餘塵斜乜了雷曲一眼,雷曲立即松了手,笑着說,“忘了忘了,不碰你。”

餘塵搖頭,“住哪兒都一樣,最重要大家玩得開心。”

“就是。”雷曲抱着籃球,“走吧,打球去。”

“走,好久沒玩了。”餘塵脫了外套,去了籃球場,他把手機和書包都留在了教室裏。痛痛快快打場球,做一回高二的餘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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