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靈池共浴
靈池共浴
慕長淵睡到半夜, 貓醒了。
醒來身邊無人。
寒風從呼嘯而過,卷起窗外雪花斜飛。沈淩夕又不知道跑哪兒去了,僅用仙術在床上留了一抹溫熱。
慕長淵氣不打一處來——這個連貓都騙的渣仙!
睡完就跑的習慣真的不好, 盡管沈淩夕其實并不需要和一只小貓咪交代自己的去向, 但魔尊依然開始思考下次要不要用縛魂鎖把他綁在床上。
只消這麽一想,慕長淵就迅速作出決定:要!
魂元剛蠢蠢欲動, 又被魔尊仔細把邊邊角角塞藏好。
“這是仙盟總部, 你老實點。”慕長淵呵斥道。
他入魔後, 連同魂元也一并魔化了。
不周山上數千名上仙, 還有一位半神,想裝傻充愣沒那麽容易,何況狴犴嘴裏叼着的那顆凝結了萬年邪祟的龍紋金丹也很難解釋。
上神倒不會眼睜睜看着自己暴露身份, 可他還沒位列仙班,輩分擺在那裏,仙盟是個重規矩的地方,沈淩夕又是個守規矩的仙修,就算慕長淵來找茬兒,把上神牽扯進來就不劃算了。
小貓咪還要仙君抱着睡覺呢。
沈淩夕不在時,小奶貓就換掉那副軟萌模樣,邪裏邪氣地舔了舔爪子。
自古以來黑貓都是招邪的妖靈,它輕巧地跳上窗邊, 金色瞳仁在冷月照映下豎起成一道縫,倒多出了幾分陰森感。
一對貓耳動了動, 慕長淵聽見被寒風挾裹的叮叮當當的震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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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半山腰的紅梅林。
**
臨淵水榭終年封雪, 植被以耐寒的松竹為主, 說是萬丈紅梅,其實一朵梅花都沒有, 全是梅樹。
臨淵水榭,不見芳菲,一年到頭白雪皚皚。
聽聞打鬥聲,小黑貓屏住呼吸,在純白的積雪上留下一串貓爪印。
越是靠近,劍鋒相撞迸濺的火花就越耀眼壯麗。
一藍一白兩道身影在梅林中掠過,四周梅樹連同積雪一并轟塌,雪花漫天紛揚,在刀光劍影中如夢似幻。
慕長淵遠遠觀望了一會兒,心中感慨:這倆師徒切磋倒像拼命。
沈琢使用的是一柄細長的血劍,劍光如九天上猩紅的雷電,在半空中連環炸起緋色寒光。
沈淩夕手握重劍飛速後退,劍氣所至,山崩地裂,然而身形所至,踏雪無痕!
慕長淵知道上神慣使長|槍,但若是以槍和沈琢切磋,必然會被師父察覺到他的槍法精進過度——畢竟上神的槍法與二十歲時必不相同。
劍是兵中君子,沈淩夕肯定也練過,只是重劍更不順手罷了。
沈琢出手毫不留情,仿佛對面不是自己一手帶大的徒弟,而是有着血海深仇的宿敵,眨眼間勝負已分,血劍趁着重劍難防的空檔,以極為刁鑽的角度刺向沈淩夕的金丹!
然而未到最後一刻,不知鹿死誰手,沈淩夕竟半分不退,不僅沒有避開,翻腕間靈力爆催,重劍已然砍向了沈琢的頸側!
鮮血一滴滴落在雪地裏,這一幕何其眼熟——狂風中靈力交激,沈淩夕眼底寒芒閃爍,鮮血自掌心流下,他一手緊抓住劍身!
重劍堪堪停在離沈琢脖頸不到半寸的位置。
小黑貓的雙眼瞬間瞪大。
恍然間,慕長淵甚至以為自己還沉浸在那個噩夢沒有醒過來!
夜風瞬間凝滞,劍鋒上結出細小鮮紅冰晶,靈力、鮮血與冷鐵的氣息交織在一起,又被忽而更猛烈的狂風帶向遠方。
風雪呼嘯哭號,千鈞一發之際,沈琢撤掉劍上的靈力,劍鋒只刺入半分,這才免于失手殺徒的慘劇。
沈琢大概沒想到徒弟能決絕到毫不猶豫地以命換命,一時間也不知該說什麽。
他揮手抽劍,傷口帶出的鮮豔潑灑在雪上,仿佛從雪裏開出了一朵朵朱砂紅梅。
“……”
沈淩夕将重劍倒插,一手扶着劍柄,身形挺拔筆直。
沈琢神情晦暗不明地看向自己唯一的徒弟,半晌,才道:“青野說你最近道心不穩,暫停修煉了?”
沈淩夕眼底無波無瀾:“是。”
沈琢也不說什麽,點點頭就算是回應。
然而下一刻,他突然敏銳地看向紅梅林:“什麽人?!”
恐怖的半神威壓從四面八方砸下,險些把氣得刨地的小貓咪砸成小貓餅,沈淩夕忽然放開重劍,雪白的身影化作漫天灼烈的飄雪。
下一秒,慕長淵就被揣進一個溫暖的懷抱裏。
“喵嗚嗚……?”
疼不疼?
沈淩夕一手揣着貓,另一手捂住傷口,淡淡道:“是我撿回來的貓。”
修長的指縫間仍有血涓涓流出,沈琢想說什麽,可到嘴邊的話就改成了:“去遠寒池療傷。”
沈淩夕也不廢話:“好。”
這師徒二人看起來真的不熟,沈盟主也如傳聞般不管事,對待徒弟更是半分溫情都沒有。慕長淵是知道仙盟老頭有多重視弟子的,對門下有天分的弟子恨不得一鍵替換親生兒女,有什麽天材地寶、修煉資源都全給他們。
慕長淵也收過門徒,雖不像仙盟那麽親力親為,對自己一手培養長大的事物總歸有一絲情感。
但無情道沒有。
沈淩夕經常在外游歷,回來後別說接風洗塵,上來就是校考試練,還把人打傷了。
藍袍書生僅僅是漠然地掃了小黑貓一眼,身形就逐漸沒入風雪之中。
魔尊火氣蹭蹭往上冒。
上神居然傷在別人手裏?就算故意的也不行!
貓的嗅覺比人要靈敏,慕長淵火大地在他懷裏亂拱的時候,驀地聞到一縷若有若無的煙火氣息。
沈淩夕很容易沾染周圍環境的氣息,半夜一定偷跑去白鷺城了,回來時碰到沈琢,師徒倆就這幾個月的修煉成果進行了友好且殘酷的切磋。
不用想,肯定是趁着夜深人靜又去找自己。
“……”
慕長淵忽然間就不想玩失蹤了。
就在這時,它聽見頭頂上方飄來一句困惑的話語:“不知道貓能不能洗澡……”
“喵喵喵!”
能能能!本座沒有什麽不能洗的!
**
遠寒泉是臨淵水榭上的一口溫泉,也是山上唯一的水源。
不管山巅風雪多猛烈,飄到溫泉附近便融化成靈氣,慕長淵一看就知道這溫泉比雲城的“地底靈脈”靠譜多了。
沈淩夕已經止住了血,但魔尊還是很不高興,并且心中的火還沒處發。
小黑貓在岸邊氣得團團轉,正想着要怎麽給沈琢一記重創時,忽然被一襲雪白柔軟的衣裳兜頭兜腦地罩住。
它眼前一片白茫茫,等費勁地從衣服裏扒拉出來,才後知後覺剛才錯過了多好的風光。
天道上神一向穿得規整,雪白的衣袍半點褶皺都沒有,腰封更是束得緊,仿佛一道無形的戒尺,将他和某些暧|昧不清的欲念隔離開來。
慕長淵第一次見到沈淩夕沒穿衣服的樣子。
天道上神法相莊嚴,神聖不可侵犯。
然而雪白的神袍底下,他身體單薄緊實,肌理分明,一抹雪色從後頸蔓延,經過漂亮的蝴蝶骨,再到細腰凹下的腰窩處。
修煉過和沒修煉過,身體線條完全不同。
沈淩夕每一寸骨骼都是完美而誘人的,他腰肢有着超乎想象的柔韌性,慕長淵覺得自己一只胳膊就能圈住。
靈氣缭繞中,半身剛入水的沈淩夕疼得稍稍抽氣。他很少受傷,不知道多少年沒感覺到疼痛了,此時雙眸微阖,眼睫輕顫,試了好幾次才把傷口完全浸入到泉水裏。
誘人的人魚線隐沒在粼粼水光之中,水下風光才真正讓人感到口幹舌燥。
沈淩夕身形高挑,一雙腿又長又直,可惜慕長淵剛才光顧着想搞事,上神的身體已經沒入水中,看不清了。
凡加速傷口愈合的東西,體驗感都不會太好。
沈淩夕眉頭緊蹙,發梢眼睫都挂着水珠。不知道是不是被溫泉蒸出幻覺,慕長淵覺得上神此時眉若遠山,膚如凝脂,因為周圍沒有人,他眉宇間少了平日裏那股冰冷厲色,倒變得溫柔明淨起來,看得魔尊不由得一愣。
臉也有些發燙。
幸好黑貓看不出臉紅。
慕長淵不錯眼地盯着他看,瞬間做了侵|犯那一抹聖潔雪白的決定。
他要在那上面留下只屬于自己的痕跡。
光是這麽一想,魔尊心尖變得滾燙,剛才生什麽氣都忘了,一股難以言說的感覺,從四肢百骸直沖向某一處。
可它只是一只純潔的小貓咪啊!
慕長淵痛苦地用爪子捂住眼,第一次深刻了解到什麽叫作繭自縛。
岸邊的小黑貓欲|火難耐,暴躁得追着尾巴轉圈圈,沈淩夕見它無聊,便從水裏走到池邊,提起它的後頸——慕長淵頓時掙紮起來。
沈淩夕想把它放在肩頭,可沾濕的肩膀滑得很,小黑貓根本不願待在這兒,淘氣得“咻”地一下蹦到他頭上!
“……”
兩三個月的小奶貓才巴掌大,舒舒服服地趴在天道上神腦袋上,耀武揚威。
沈淩夕想了想,也懶得再動它了,便任由這只貓在頭上作威作福,自己默默坐在溫泉水裏運功療傷。
慕長淵揣着爪爪,紅着臉,心想:要想個辦法在山下見他一面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