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玩火自焚
玩火自焚
沈淩夕找不到慕長淵, 不免又緊張起來。
玄清上神與地獄魔尊鬥了那麽多年,他對慕長淵的了解一點也不比魔尊對他的了解少。
——魔尊靜悄悄,必定在作妖。
這話放在慕長淵身上完全适用。
仙盟整體權力機構複雜, 十二峰勢力盤根錯節, 許多做法上神不見得全都認可,但慕長淵十次有八次搞出來的事, 同樣是一言難盡。
魔尊素行不良, 馬甲套多了嘴裏還沒幾句真話, 就連渡蘭湖畫舫上那個缱绻綿長的吻, 沈淩夕現在都有些拿不準。
應該不是慕長淵故意虛晃一槍,故意降低他的防心吧?
想到魔尊真能幹出這種事,沈淩夕手指一蜷, 睡得好好的掌心煤球“嗷”了一聲,睜眼淚汪汪地瞅着他。
沈淩夕驀地一驚,道:“抱歉,弄痛你了。”
小黑貓也就兩三個月大,毛茸茸一團蜷在手心裏,別說元嬰宗師,凡人一只手都能把它捏死。
沈淩夕見它全身炸毛,知道剛才那一下沒輕沒重,怕給禮物捏出個好歹來, 于是就帶貓去了丹宗。
岐黃四宗都在莺時峰,其中醫宗和丹宗在山上, 藥宗和毒宗在山谷。
“莺時”是三月的代稱, 春風拂境, 萬物複蘇,草長莺飛, 山上一片生機勃勃,與冰封孤寒的臨淵水榭截然不同。
北鬥七子凱旋的消息昨天就傳遍不周山,岐黃四宗最早收到消息。
搖光仙君體內魔氣未除,其餘人或多或少都帶了傷,只有沈淩夕一回來就不見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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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少離開臨淵水榭,因此當沈淩夕揣着貓來找柳青時,正在搗鼓丹藥的女修明顯吃了一驚。
小黑貓恹恹的,好像生病了。
沈淩夕說了自己不小心下手過重的事,柳青青連忙放下手中的事前來查看。
岐黃四宗裏,除了毒宗,其他三家都比較有愛心。
山中有林,林中有獸,獸中也有妖修,天道主張萬物有靈、道法自然,并不排斥妖修,山中靈獸受傷或生病,都會主動到莺時峰求仙修救治自己。
醫宗和丹宗弟子除了修習岐黃之道以外也會治療靈獸,治好後便将它們放歸山林。
藥宗和毒宗就不一定了,也可能是被抓去做實驗體。
魔尊以前就說過,大愛無疆,岐黃的盡頭是獸醫,這個模式能修成天道就見鬼了。
不過他一個魔頭說的話,仙修不相信。不僅不信,醫修還指責他故意抹黑醫護仙士的形象,把地獄魔尊也列為醫鬧,進入他們“九不治”的範圍裏。
所以慕長淵一看見方院長就沒什麽好臉色,連帶着對丹宗也不客氣。
小黑貓不讓她抱,扒拉着沈淩夕的手“喵喵”直叫——放肆!本座才不給你抱!
柳青青見它一副貞潔烈貓被迫下海的模樣,收回手尴尬地笑了笑,說:“師弟的貓真有貓德。”
沈淩夕:“謝謝。”
柳青青:“……”
上神嘴上客氣着,心裏想的卻是:萬一它不給慕川抱怎麽辦?
畢竟是準備送他的禮物,慕川要是不喜歡……
想到這裏,沈淩夕揣貓的手又緊了緊。
不喜歡的話就自己養好了,總不能看着他倆天天打架吧?
柳青青見眼前的一仙一貓各有心事,沒辦法,只能用靈力探查了一番。
面對金丹弟子的探查,魔尊毫無壓力。
事實上他也不怕元嬰期,只是遇到個別上仙會有些麻煩。可到了上仙級別,誰也不會閑着沒事幹為難一只小貓咪的。
所以慕長淵覺得自己的馬甲套得嚴嚴實實。
但套得嚴實也有嚴實的問題。
柳青青查探完後,沒發現貓貓骨折或者內傷問題,卻面露疑惑地說道:“沒傷着筋骨,就是……”
“奇怪,它怎麽發情了?”
慕長淵:?!
大意了!
柳青青沉吟道:“不應該啊,它還這麽小,怎麽會早熟?”又擡頭問沈淩夕:“師弟昨晚給它喂什麽吃的?”
沈淩夕:“茯苓山藥鴿子湯。”
柳青青顯然也會烹饪,略一想便問道:“用老鴿熬的?”
“是。”
柳青青拍手道:“這就對了,你捉得那只靈鴿估計正處于發情期。”
沈淩夕:……
小黑貓:???
柳青青說:“山裏的靈獸烹饪是有禁忌的,修士吃了沒多大問題,因為有修為能壓制,小貓咪可不能亂吃東西,這不,補早熟了吧!”
可現在鴿湯也喝了鴿肉也吃了,死無對證只能被迫早熟的慕長淵:……
沈淩夕擔憂地看着被補過頭的小貓咪。
柳青青還說:“不過問題不大,山裏經常有野獸吃錯,最多就是跟着一起發情,”頓了頓,又道:“話說這是公貓還是母貓?”
沈淩夕說不知道。
柳青青解釋道:“母貓發情半夜裏叫喚,公貓發情容易走丢,還喜歡撓東西咬人,師弟要是喜歡清靜,我們就幫你把它嘎了!”
說罷,煉丹爐邊的其他丹宗弟子整齊劃一地望過來,目光炯炯,顯然經常助人為樂。
撓東西咬人倒沒多大事,就是走丢……沈淩夕還在遲疑,小黑貓嘩啦一下蹿進他衣襟裏,拒絕做進一步檢查。
吃鴿子也算以形補形了,又是大補湯又是視覺沖擊,慕長淵昨晚硬了一整晚,還以為有貓毛擋住不會被發現,誰知今天報應就來了。
——世間敢對天道上神生出歪心思的,無異于玩火自焚。
大概是老天都忍不了,要收走他的蛋。
想得美!
慕長淵使出渾身解數,對着沈淩夕又是蹭又是呼嚕的,還使出了貓貓必殺技——踩奶!
光天化日之下,沈淩夕禁欲的雲紋白袍被一只貓攪得亂七八糟,這會兒胸前鼓鼓的,時不時聳動一下,看得仙門弟子們小臉一黃。
上神:“……”
柳青青站得近,一雙眼更不知道該往哪兒瞟才是,她連忙想了個話題,切換道:“師弟有沒有聽過‘木蘭幫扶計劃’?”
沈淩夕:“略有耳聞。”
小黑貓停止了踩奶,悄悄豎起耳朵:巧了麽這不是,瓜主在你面前呢。
柳青青一提及這事,就神秘兮兮湊上來,說:“好師弟,以你們北鬥七子內部的眼光來看,你覺得哪只股比較有前途?比如誰行為比較怪異,誰曾經幹過始亂終棄這種事——玉衡仙君就不必提了,我們查過了,他五行不缺水。”
沈淩夕:……
“木蘭”消失的這兩天,北鬥仙君歸來,仙盟在青陽峰給他們舉辦慶功宴,風光無限,盡管天樞仙君和搖光仙君沒參加,也不妨礙仙盟弟子們熱火朝天地暗中開賭,炒起了四只股。
沈淩夕依然是“病美人千裏追夫”中存在感最低的一只股,柳青之所以問他,就是想打聽內部消息。
“現在前景最好的是瑤光仙君,但是追加的注金也高,其實我想入股開陽仙君,”說到這裏,她羞澀一笑:“我磕體型差和膚色差,壯漢嬌妻什麽的,也不知道會不會虧,虧一點沒事,血本無歸就不好了……”
沈淩夕:……
柳青盯着他看了好一會兒,突然覺得其實雙美人也挺好磕——她雖然沒有親眼見過,但據說那“木蘭”容色姝麗,舉世無雙,整個仙界唯一與他容貌相配的就是仙盟第一美人沈淩夕了。
可沈淩夕修的是無情道啊!
除非他不想要道心了,否則蹚這渾水做甚?!
柳青等了一會兒,也沒等到他回答,便自顧自地打圓場道:“不知道也沒事,師姐就随便一問,你別往心裏去哈,放心,師姐一定不買你這只股!”
沈淩夕:………
好像更心塞了。
上神原本不太在意外界的虛名,可他自毀修為逆轉時空,好不容易再見到慕長淵,剛定下關系,不,還不算完全定下,仙盟就開始流傳慕長淵和別人的緋聞。
這半真半假的緋聞中,他本人好像也在,但又不完全在。
上神想起那一晚的吻,甜蜜中泛起一絲酸澀:魔尊常跑到人界生活,他是耐不住寂寞的性子,應該有過不少段感情吧。
一絲嫉妒之情在道心裂痕裏翻湧,滾燙的岩漿漲潮般湧上岸。
沈淩夕想見慕長淵。
**
魔尊尚不知道自己的風評已經跌入谷底。
不過多虧柳青那一番話,小黑貓不能亂吃靈獸肉,沈淩夕要下山買貓糧,倒省了慕長淵找理由哄他下山。
仙盟大會期間,不周山對普通百姓開放,前來湊熱鬧的人也越來越多。
仙都璀璨的燈火晝夜燃亮,城中治安良好,才兩天時間,白鷺城周圍的小鎮都住滿了,有人找不到住處甚至在街上打地鋪。
流動人口暴增,巡防變得越來越嚴密,巷弄裏還有兵傀反複巡邏,謹防魔修混進來搗亂。
做生意的小販多了起來,白鷺城沒有劃分集市區,小攤沿着主街道一路鋪開,賣的都是一些仙門的紀念品,比如常見的留音石、傳信木魚等小玩意兒。
沈淩夕惦記着山上的貓,匆匆下山一趟,買了貓糧就要回去。
街上游人如織,半空中也飛着不少木魚木鳥和孔明燈,整個仙盟大會期間,白鷺城頒布了空禁令,禁止修士在城池上空禦劍飛行。
沈淩夕抱着貓糧在陌生的人潮中前行,并沒有見到想見的身影。
這會兒人太多,他心想,等夜深了再找。
就在這時,上神聽見熟悉的鎖鏈“哐當”聲。洶湧嘈雜的人潮中,微弱的聲響很難引人注意,但沈淩夕就跟條件反射似的,剛一聽見響動,背脊就蹿上密密麻麻的細微電流。
他的視線不斷在人群中搜尋,終于找到了護城河拱橋旁的那一抹熟悉的身影。
時間仿佛在一瞬間靜止。
河對岸的酒樓觥籌交錯,周圍小販的喧嚣叫賣,以及游人的交談聲都如潮水般退去。
花燈像繁星映入河中,順着河水流淌的方向形成一條璀璨光帶,猶如晶瑩的銀河,照在玄衣華服的青年身後。
飄飄渺渺的光暈中,那一雙桃花眼風流肆意,映着潋滟多情的光暈和人世間的繁華喧嚣,正朝他盈盈而笑。
上神心心念念的人忽然出現,他像怕對方再次消失一樣,撥開人潮沖了過去。
明知道那人是地獄魔尊,是三界至邪的存在,依然像飛蛾撲火般,直到抱得對方一個趔趄,沈淩夕才确定,他找到了。
仙界的地盤風氣開放,慕長淵雖然知道沈淩夕找自己,可上神情緒難得如此明顯,他眼底還是忍不住掠過一絲詫異。
他抱住對方,就像昨晚想的那樣,一只胳膊把沈淩夕勁瘦的腰身圈住。沈淩夕緊緊貼着他,慕長淵能清楚地聞到他身上有一股風雪的凜冽氣息。
魔尊心想臨淵水榭果然十分無趣,一只貓就能讓沈淩夕玩半天。
抱了一會兒,慕長淵才板着語氣道:“以後還敢不敢扔下我一個人?”
沈淩夕緊緊環着他的腰,搖頭悶悶道:“不敢了。”
他搖頭時,柔軟的發絲跟黑綢緞似的在身後晃動。
慕長淵這才滿意地親了親他的額頭。
親一下不夠,又親了一下。
親得沈淩夕耳垂都浮起一層薄紅,慕長淵覺得有趣,偏過頭來,薄唇輕輕地親吻在他敏感的耳廓上。
溫熱的呼吸拂過,沈淩夕閉着眼攥緊了他的腰帶。
慕長淵偏不正經地附在他耳畔說:“悠着點,你要是在大街上把我衣服撕了,壞我名節,我以後可就賴定你了。”
說完他感覺到沈淩夕竟然拽得更緊了,慕長淵驀地一驚,擔心上神較真起來不幹人事,連忙補充道:“你別忘了,我現在可是你們仙界的股市黑手,小心明天股市就崩盤。”
沈淩夕被他的話逗笑了。
燈火通明,人潮往來。
都說小別勝新婚,這話一點也沒說錯。
正當倆人耳鬓厮磨如膠似漆時,殊不知,有人從酒樓高處悄悄用留影符記下了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