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留宿
第21章 留宿
陳菲給的那把開心果還沒吃完,溫書堯剝出一把,自己吃了幾顆,剩下一顆,動作自然地遞到紀裴青嘴邊。
紀裴青走着神,無意識偏頭叼進了嘴裏。
堅果堅硬的觸感抵到牙齒時,紀裴青才發覺兩人動作過于親密。
溫書堯又剝出一顆,細長的手指捏着乳白色帶着綠皮的果仁,又要往紀裴青嘴邊遞。
紀裴青垂目,覺得溫書堯的指尖比開心果要白很多。
他避開溫書堯的手,“你自己吃。”
“哦。”溫書堯說,将果仁塞到自己嘴裏,咯吱咯吱嚼起來。
他吃完又要再剝,紀裴青不知哪裏來的火氣,伸手抓過那一捧堅果,塞進自己白大褂口袋裏,“大晚上少吃,上火。”
溫書堯被搶走零嘴也不惱,他揚起頭笑,“你摸我手幹什麽。”
紀裴青:“……”
溫書堯:“哈哈哈哈哈哈哈。”
兩人笑鬧間,陸蔚然打來電話說已經到住院部樓下,三人碰頭後,溫書堯像是終于見到親人,師姐長師姐短,喊個不停。
他訴苦:“師姐,我天天上夜班,覺都睡不好,累死了。”
陸蔚然果真心疼,“三院精神科夜班也這麽多嗎?”
“別人不多,”溫書堯說:“但是帶我的老師是住院總主任,他總上夜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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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師弟辛苦了,”陸蔚然摸摸頭,賊心不死,“要不以後還是去五院找師姐吧。”
紀裴青聽不下去了,掃了溫書堯一眼,忍不住說教,“都是這麽過來的,怎麽就你那麽嬌氣。”
溫書堯理直氣壯,“我嬌氣又不是第一天。”
此刻有了陸蔚然,他果斷将紀裴青這個前任大腿踢到了一邊,說話也不客氣起來,跟陸蔚然告狀,“紀裴青連堅果都不讓我吃。”
紀裴青:“大晚上吃堅果,都是脂肪,待會兒飯還吃不吃?”
陸蔚然皺眉,“我們就不愛養生,不行嗎?”
紀裴青:“你也別太慣着他了。”
陸蔚然:“要你管。”
溫書堯學舌:“要你管。”
紀裴青一向是說不過他們的,留兩人胡鬧,自己去開車。
他一走,陸蔚然便笑着揶揄溫書堯,“有的人是不是要搞師門戀情了啊?”
溫書堯也跟着笑,“那咱們師門守則有禁止同門談戀愛這一項嗎?”
“不知道啊,”陸蔚然裝模作樣地說:“畢竟我師哥師姐們都是單純的同門情。”
她明知故問:“書堯想跟哪個同門談戀愛啊?”
溫書堯鬧道:“師姐能接受姐弟戀嗎?”
“姐弟戀倒是能接受,”陸蔚然托着下巴,佯作苦惱,“可是我沒有外國男友的硬件,這樣師弟能接受嗎?”
溫書堯反應了一下才知道她說什麽,随即控制不住大笑起來。
他是沒想到,早八百年前随口一句玩笑話,陸蔚然竟然記到現在。
兩人笑點一個比一個低,溫書堯樂得前仰後合,陸蔚然也勾着溫書堯的肩膀笑得直不起腰。
紀裴青開着車,遠遠見到的便是兩人勾肩搭背,抽風一樣笑得恨不得躺地上打滾兒的樣子。
紀裴青:“……”
紀裴青停車,按了下喇叭。
兩人麻利地鑽進車,坐好後還一陣陣發着笑。
紀裴青皺眉問:“又在笑什麽。”
他這話一出口,車裏氣氛突然詭異地沉默了片刻,詭異得甚至有些……熟悉?
沒等他發問,陸蔚然便大喊:“在聊外國男友!”
溫書堯:“哈哈哈哈哈哈哈。”
紀裴青顯然也還記得這個爛梗,忍了片刻後,實在沒忍住,咬牙問:“所以你們是為什麽又聊到了那?”
陸蔚然滿臉甜蜜:“師弟要跟我談戀愛。”
紀裴青一頓,“你不是喜歡女生嗎?”
陸蔚然笑得意味深長,語氣悠悠:“那可是溫師弟啊,誰不想跟溫師弟談戀愛呢?”
紀裴青下意識從後鏡中看了溫書堯一眼,恰好對上他帶笑的眼睛,一瞬間竟荒謬地生出一種類似于心虛的感覺。
他移開視線,耳膜不住铮铮響着,像是什麽人在自己耳邊打鼓。
陸蔚然趴到紀裴青的駕駛座靠背上,聲音低得像在耳語,問紀裴青,“老裴,你喜歡溫師弟嗎?要不我就忍痛割愛,把師弟讓給你吧。”
紀裴青只覺得腦袋轉得很慢,正思索着怎麽開口,溫書堯也湊了上來,趴到駕駛座另一邊。
溫書堯話就響在紀裴青耳邊,他也問:“師哥,你喜不喜歡我?”
紀裴青抓着方向盤的手徒然變緊,不敢偏頭與溫書堯對視,清了清嗓子,聲音卻仍舊幹澀,“都坐好。”
三人就近在醫院吃了晚飯,當夜便回了L市。
車開上高速時,突然下起了雨,将陸蔚然送到酒店後,雨已經下得很大。
車裏僅剩紀裴青和溫書堯,紀裴青在導航界面調出溫書堯家的地址,準備去送溫書堯。
車起步不久後,溫書堯挪到後排中間坐,他擡了下手指,指着儀表盤道:“師哥,油不夠了。”
剛上車時紀裴青就注意到油表了,車一路從三院開過來,下着雨不方便去加油,餘量已經危險。
送溫書堯回去肯定夠,只是送過他,自己就回不來了。
但紀裴青沒多說,只道,“送你夠。”
溫書堯問:“那你怎麽回去呢?”
紀裴青确實考慮過這個問題。
解決方法也有很多。
一是送完溫書堯後,自己去找地方加油,但雨這麽大,天晚,路況又不好,只怕還沒找到加油站就得叫馬路救援。
二是不送溫書堯了,邀請他去自己家暫住一晚,但想到溫書堯那張破嘴,紀裴青十分堅決地将這個方法忽略了。
綜合考慮下來,只能是他将溫書堯送回家後,自己先在附近找個酒店住下,明天一早再去加油。
但紀裴青沒打算跟溫書堯說,他從三個方案中找出最合适往外說的那個,“送完你去加油。”
“我住的附近沒有加油站,”溫書堯無情地指出:“而且你的車開不到。”
紀裴青短時間內扒拉不出對策,只說:“別管了。”
溫書堯往前探了探身子,将胳膊搭在了駕駛座靠背上。
他穿了件淺色的短袖,胳膊露在外面,紀裴青不用偏頭便能看到黑色真皮靠背上一截白得晃眼的皮膚,還有因為半垂着手,野蠻又生機勃勃的青色血管。
紀裴青覺得他動作太暧昧,很不自重,又說:“坐好。”
嗓音仍舊很啞。
“哦,”溫書堯應着,卻動都沒動,他慢吞吞地說,“我倒是有個主意。”
那張很擅長胡說八道的嘴微微張着,夾雜着雨水的潮濕氣和溫書堯頭發上清淡的洗發水味道,自顧在紀裴青餘光裏晃來晃去。
溫書堯能有什麽主意紀裴青猜不到,但依紀裴青對他的了解,想也知道不是什麽好主意。
“什麽主意?”他還是忍不住問了。
溫書堯趴得更近了點,說話時熱氣都鑽到紀裴青耳朵裏,“師哥不介意的話,可以在我家留宿一晚上。”
紀裴青握方向盤的手一緊,他知道自己不該答應,也不該給溫書堯不切實際的幻想,但他還是聽見自己鬼使神差地說,“那打擾了。”
外面雨下得極大,雨刮器幾乎起不到什麽作用,大片雨水順着前擋風玻璃滑下來,往外看去,一片迷蒙。
紀裴青穩穩地開着車,心卻并不平靜。
車快開到小區時,紀裴青才想起來問:“我車停哪?”
溫書堯租房子時只租了一個車位,紀裴青的車沒地停。
溫書堯說:“往東有個商場,那有地下停車場。”
紀裴青将車停到路邊便利店門口,跟溫書堯說:“我去找地方停車,你在這等我。”
溫書堯沒有動作。
紀裴青正在導航上找商場的位置,見他沒動,以為他沒聽清,又說了一遍:“去裏面買把傘,在這等我。”
溫書堯收回黏在紀裴青身上的視線,點頭,“知道了。”
一般便利店都會将傘放在比較顯眼且靠近門口的位置,以便賣給他們這群逢出門必下雨,逢下雨必買傘的人。
溫書堯随意拿了一把傘,準備付款時,想起什麽,又返回貨架前。
他買了條新毛巾和一雙新拖鞋,跟雨傘一并結了,站在門口等紀裴青。
沒過多久,紀裴青半擡着胳膊擋在頭頂快步走了過來,溫書堯立刻撐開傘迎過去。
紀裴青鑽到傘下,濕漉漉的手握上傘柄,“我來。”
紀裴青要比溫書堯高出小半頭,肩膀也更寬些,一鑽進傘裏,空間變得狹小,兩人近得幾乎貼在一起。
紀裴青将傘面傾斜至溫書堯這側,确保他沒有淋到雨後,道:“走吧。”
溫書堯擡手,推了推紀裴青舉着傘的那只胳膊,“往你那邊挪點兒。”
紀裴青大概是淋雨淋得煩了,也或者因為其他緣故心不靜,他語氣不耐,“你哪那麽多話。”
溫書堯也沒生氣,笑着跟上他,聲音輕快,“師哥好兇。”
紀裴青一頓,看着仍舊不耐煩,但再開口語氣倒是也柔和了些,“快點走。”
兩人到溫書堯租住的單元樓下,溫書堯輸密碼,紀裴青轉過頭,專心理傘褶。
電梯恰好在一樓,上樓後溫書堯按了指紋,門響一聲,溫書堯回過頭招呼紀裴青,“進來吧。”
紀裴青站在門口,“打擾了。”
說完他往裏走了一步,回身關上門,再轉過身時,溫書堯正打開剛從便利店拿回來的袋子。
他從袋子裏拿了一雙新拖鞋出來,半彎下腰,端正地将鞋擺在紀裴青面前,“家裏沒來過人,不知道你穿多大碼,看着比我大一號?”
紀裴青只掃了一眼便知道是他的鞋碼,不知是為那句“家裏沒來過人”,還是為溫書堯的周到感到滿意,臉終于不臭了,“謝謝。”
兩人在門口換了鞋,溫書堯打開客廳主燈,“我給你拿衣服,你先洗?”
紀裴青低頭掃了一眼自己的狼狽相,沒客氣,“好。”
他淋了一場雨,身上早就濕得不能再濕了。
他今天穿得比較休閑,上身僅一件白色T恤,此刻濕透了,緊緊裹在身上,線條流暢的胸肌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看得人移不開眼。
溫書堯目光從他微凸的胸部往下走,最後落到腰帶下。
紀裴青的淺色牛仔褲被淋成了深藍,質地精良的水洗面料輕又軟,淋透了便紙一樣什麽都擋不住。
溫書堯舔了舔唇,覺得燥熱。
紀裴青正等着溫書堯給他拿衣服,見他沒動,問:“怎麽了?”
溫書堯回過神,視線又黏到紀裴青臉上。
紀裴青發質很好,頭發又黑又密,長短适中,平日不怎麽打理便很英俊,此刻因為被水打濕,幹脆全撸到了後面,弄成了背頭。
他平時額頭不全露出來,再加上偶爾眼鏡加持還有些斯文相,此刻背頭一梳,攻擊性藏也藏不住,溫書堯覺得,這個發型倒是跟他的五官适配度更高。
溫書堯垂下視線,嗓音幹啞道:“這就去。”
他平日買衣服都是整季整季的買,許多買回來吊牌都還沒拆,倒是正好拿來給紀裴青穿。
紀裴青接過衣服,抖開,見裏邊夾着內褲,問了浴室位置便先去洗了。
浴室溫控系統做得很合理,紀裴青用起來還算滿意。
他被濕衣服裹了半天,早就難受得不行了,脫下衣服随手扔到地上,等洗完澡才想到,似乎沒問溫書堯要毛巾。
他關了水,朝外喊了一聲,“書堯!”
溫書堯聲音立刻由遠及近響起,最後一句已經到了浴室門口,“家裏沒有新毛巾,我給你買了,開下門。”
紀裴青将浴室門開了條縫,溫書堯那截白得晃眼的小臂伸進來,還帶着一塊淺灰色的毛巾。
紀裴青抓過毛巾,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碰到了溫書堯的手,溫書堯手背立刻也沾了水珠。
“謝謝。”紀裴青說,關上了門。
他和溫書堯身高就差小半頭,溫書堯買衣服多是寬松版,溫書堯給他拿的這套衣服還算合身,只是內褲稍微緊了點。
溫書堯正等在客廳裏,見他出來,打量了幾下,滿意道:“合适。”
說完便去了浴室。
紀裴青滿身清爽後,才有心思打量溫書堯
溫書堯這套房子是首次出租,沒有其他人生活過的痕跡,又是精裝,風格簡約大氣,看起來是溫書堯會喜歡的樣子,只不過……
紀裴青目光又在他家掃了一圈,他好像只看到了一間卧室?
房子面積不算太大,廚房是開放式的,操作臺空得光可鑒人,連口鍋都沒有。
除去廚房和紀裴青剛用過的洗手間,确實只還有一個房間,門關着,看不清內部布局。
即便紀裴青沒學過室內設計,也知道一般的房型,一扇門裏藏不住兩間卧室。
紀裴青正犯嘀咕,溫書堯推門出來了。
他大概是不喜歡穿睡衣,自己穿的和給紀裴青拿的都是面料柔軟的外出款短袖T恤和短褲。
紀裴青身上這件短褲稍微長些,能到膝蓋,溫書堯自己穿的這件則是短款,長度只到大腿的一半。
紀裴青發現,溫書堯不止胳膊白,腿也白。
他腿很長,白且直,肌肉線條很美,走動間,跟腱拉扯着,在踝骨處凹出流暢的弧度。
很性感。
溫書堯脖子上還挂着毛巾,歪着頭在擦頭發,眼睛被熱氣蒸過,顯得更亮,像被打濕了毛的貓崽子。
紀裴青盯着他看了一會兒才想起自己要問什麽,“你這只有一間卧室?”
“是啊。”溫書堯說。
他回答得如此順暢,紀裴青都不知道話該怎麽接。
溫書堯邀請他借宿,總不可能讓他住沙發吧?
真住沙發的話,他為什麽不去酒店?
他正組織語言,就聽溫書堯說:“我還是第一次跟人同居呢。”
紀裴青猛得擡頭看他。
他以為“同居”這個詞,幾乎是兩人心照不宣的禁忌詞了。
紀裴青忽略心中異動,幹脆直接問:“我睡哪?”
“卧室啊。”溫書堯說。
“你好像只有一間卧室。”紀裴青說。
“對啊。”溫書堯又點點頭,濕漉漉的頭發一甩一甩,看得紀裴青心癢想給他拿毛巾蓋住。
“我睡卧室你睡哪兒?”紀裴青問。
“我也睡卧室啊。”溫書堯理所當然地說。
紀裴青察覺到不妙,但他還是盡量用做學術般嚴謹的态度問:“你卧室幾張床?”
“當然只有一張,”溫書堯仰起臉,笑眯眯地說:“那不然怎麽叫同居嘛。”
作者有話說:
紀裴青上一秒:我不該給他不切實際的幻想
下一秒:這麽大雨,去他家留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