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病號

第61章 病號

紀裴青三人都挂了彩,鎮上沒有醫療條件,只好到縣裏就診。

在路上,衆人已經了解了事情的經過。

李傑和紀裴青最開始并沒找到人,六點剛過就準備往回走,結果就在返程的路上,聽見了瘋狗兒标志性的叫喊。

瘋狗兒确實進山了,但他其實并沒走太遠,他因為雨天路滑,掉到山坡下摔折了腿,爬不上來了。

紀裴青和李傑循着聲音找到人,立刻準備救援,但瘋狗兒神志不清,因為傷腿的疼痛表現出了異于往常的攻擊性和戒備心。

坡很高,紀裴青和李傑用外套打成繩結,做了很久瘋狗兒的思想工作,奈何他就是不肯上來。

最後紀裴青沒辦法,只得親自下去接他。

李傑在坡上接應兩人,就在他們要爬上坡時,瘋狗兒突然狂躁起來,一把将紀裴青推了下去,自己也跟着跌回了坡底。

李傑說:“我本來想先回來叫人,但山上有野豬,我不敢離開,坡實在太滑了,最後是紀醫生拿衣服把瘋狗兒捆在背上爬上來的。”

“瘋狗兒也不識好賴,都這樣了還不老實,對着紀醫生拳打腳踢的,”李傑顯然在說氣話,“要我說扔下他去得了。”

紀裴青從上車後便沒說什麽話,此時打斷他:“哪有那麽誇張。”

他已經開始發燒,沒什麽形象地平躺在王為先為他準備的門板擔架上,身上蓋着床花棉被,沒傷的那只手在棉被下跟溫書堯拉着。

李傑顯然不是個講故事的高手,他語調拔得很高,詞彙來來回回也只是那幾個。

甚至因為情緒激動而沒什麽新鮮細節,已經開始說車轱辘話,在安靜的車內顯得有些聒噪。

他講述營救環境多麽惡劣,講述紀裴青如何舍己為人,将紀裴青塑造成一個英雄,但其實沒什麽人在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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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裴青傷成這樣,當時情況顯然樂觀不到哪裏去。

紀裴青手心已經被汗濕透了,但一直沒有松開溫書堯。

到醫院後,三名傷員去CT室拍片,陳菲在前臺給衆人挂急診補單子,溫書堯跟着王為先去打破傷風。

王為先剛才在院裏踹翻了長凳,過度用力導致傷口開裂,來的路上還流了不少血,慶幸的是不用縫針。

“這段時間別用這條腿吃勁兒了。”陪王為先打完針,溫書堯說。

王為先溫和地笑笑,“記住了。”

他說:“我這沒事,坐會兒就能活動了,你去看看裴青。”

溫書堯坐着沒動。

王為先撐着檢查床站起來,溫書堯伸手扶了他一把,皺眉:“亂動什麽?”

王為先:“溫師弟是不是有點太兇了。”

溫書堯氣兒不順,“你是副組長又是大師兄,誰敢兇。”

王為先不再鬧,問:“今天裴青不回來,吓壞了吧。”

溫書堯手裏一圈圈轉着早已經沒電關機的手機,否認:“有什麽可怕的,他多大人了。”

王為先沒戳穿他,說:“嗯,裴青有數,上學的時候帶師弟師妹們做實驗,他永遠是最省心的那個。”

溫書堯看向王為先。

王為先表情很懷念,“我導師帶我的時候已經去三院了,他那會兒教學課不多了,我很多時候都是跟陳老師的。”

“後來裴青和蔚然入學,陳老師那段時間身體沒恢複好,他們一部分項目是跟我一起做的,所以裴青叫我一句師兄。”

他沒有直系師弟妹,紀裴青算得上是他半個親師弟,所以今天七十三鬧的時候,王為先會那麽憤怒。

溫書堯:“紀裴青沒跟我說過。”

王為先神色調侃,“他為什麽不跟你說,你不知道嗎?”

是了,紀裴青是個醋壇子,一缸醋吃了不知多少年,有利王為先的話他會說才怪。

溫書堯:“你自己師弟心眼兒多小你不知道?”

王為先:“那待會兒我去他跟前轉一圈,就說今天書堯親自給我上的藥,他傷成那樣,生氣也起不來打我。”

溫書堯:“......”

溫書堯站起來,“手機給我用一下。”

王為先遞過手機,“怎麽了?”

溫書堯惡聲惡氣:“找我師姐要幾個人,本來進度就慢,現在一組四個人倆傷員,還怎麽調研。”

他們還差一個網點。

他拿着王為先的手機給陸蔚然打了電話,挂斷電話後,紀裴青已經做完檢查被送回病房了。

他确實是三個人中傷得最重的

左側第七、第九肋骨骨裂,輕微腦震蕩伴身體多處挫傷,最嚴重的是左手無名指的骨折,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沒傷到神經。

不過他手指傷在指根,其餘幾指又有不同程度挫傷,上固定時幹脆将整個左手包了起來。

溫書堯進病房時,護士剛給他紮上針。

紀裴青平躺在窄小的病床上,已經睡着了。

他臉燒得很紅,頭發上還都是泥,全蹭在枕頭和病床上,一點幹淨要臉的樣子都看不出了。

溫書堯看了他一會兒,覺得他呼吸聲有點重,伸出手,在他腦門兒上探了探。

燒得更高了。

他正要撤走手,紀裴青出聲,“書堯。”

溫書堯:“沒睡?”

“睡了,”紀裴青睜開眼,因為發高燒又沒戴眼鏡,眼神看着有些虛焦,“疼醒了。”

溫書堯:“知道疼就行,說明沒傻。”

紀裴青便笑,止痛藥還沒起效,因此所有動作都很勉強,他說:“能弄個毛巾給我擦擦嗎?”

溫書堯:“什麽時候了事還這麽多。”

紀裴青聲音比以往要小些,“本來就破相了,再這麽髒,對象該鬧分手了。”

溫書堯抿了下唇,起身,到外邊洗漱室接了盆水回來,半蹲在病床前擰了條毛巾,“你對象現在就想跟你散夥。”

他給紀裴青擦臉,“還沒怎麽着呢,就床前伺候了,以後還得了。”

紀裴青右手挂着水,動作幅度不能太大,他扯了扯溫書堯的衣袖,示意自己有話要說。

溫書堯往前一點,耳朵湊過去。

紀裴青在他耳朵上輕輕吻了下,“床上不是我伺候你嗎。”

溫書堯撤回來,“怎麽沒把你摔成啞巴。”

紀裴青又笑,扯到傷口又嘶一聲,溫書堯沒好氣:“老實會兒吧。”

他給紀裴青擦完臉,在毛巾上噴了點稀釋酒精,掀開被子給他擦身降溫。

他身上那件泥裏滾過的衣服來醫院前溫書堯就給扔了,此時身上綁着固定帶,可擦的地方并不多。

溫書堯力道很輕,擦完前胸和胳膊,手墊到紀裴青頸後,輕輕托起他,“順着我胳膊起,你別使勁兒。”

這個類似于擁抱的動作讓兩人離得很近,溫書堯衣服上清淡的洗衣液香味被潮濕的雨水味蓋過了。

紀裴青說:“對不起。”

溫書堯動作頓了下,他沒有說話,給紀裴青擦完後背後,托着他躺好,又蹲回去洗毛巾。

溫書堯将毛巾從水盆裏撈出,“他是怎麽把你推下去的?”

紀裴青沒有回答細節,只說:“他沒有自知力。”

溫書堯對患者的包容度一向比其他人更高,但他很難否認,在聽到瘋狗兒将紀裴青推下山坡時,他控制不住地憤怒。

他不太能理性地去思考,和一貫耐心溫柔的溫醫生準則背道而馳。

他說不出原諒的話,擰幹毛巾,繼續給紀裴青擦身。

紀裴青按住他的手,“師弟,上學第一課學的什麽你還記得嗎?”

“希波克拉底誓言,”溫書堯說:“你是想說,在那種情況下救他是為了維護醫學的榮譽和尊嚴嗎?”

紀裴青說:“要聽真話還是假話?”

溫書堯:“你可以先用假話騙騙我。”

紀裴青說:“是的,我在踐守自己的誓言,其實當時我也氣得不輕,覺得他不識好歹,恨不能把他一腳踹下去不再管他。”

“真話呢?”溫書堯問。

“真話是,我沒辦法不那麽做,”紀裴青說:“我既然找到他了,就一定會把他帶回來。”

溫書堯:“那你還編假話幹什麽。”

紀裴青:“給你找個理由說服自己。”

溫書堯:“那還說對不起幹什麽。”

紀裴青的角度不适合接吻,于是他用目光去吻溫書堯的眼睛:“因為我讓你擔心了。”

他眼鏡丢了,又因為高燒看東西有些模糊,所以喊溫書堯:“寶寶,我看不清你。”

溫書堯湊近他,紀裴青說:“還有一件事,你能不能原諒我。”

溫書堯:“什麽?”

紀裴青舉起被紗布纏得看不出樣子的左手,“暫時不能給你剝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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