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素材

第64章 素材

兩人夜談沒再繼續,陳菲離開前,問溫書堯:“紀醫生最近一直開會,身體吃得消嗎?”

紀裴青是項目主要負責人之一,雖然受了工傷不必出“外勤”,但一點病號優待都沒有,反而因為閑下來,會一開便是一整天。

溫書堯出來後,兩人還一次時間久點的電話都沒打過。

“他開會又用不上肋條板和手,動嘴皮子就行,”溫書堯說,“有什麽吃不吃得消的。”

陳菲失笑,關心了幾句便回去了。

幾乎是剛送走陳菲,紀裴青的電話便打來了。

溫書堯正收拾東西準備洗澡,電話響了幾聲,才不緊不慢接起來。

紀裴青開了視頻,“幹什麽呢?這麽慢。”

“剛把陳菲送回去,”溫書堯拿着換洗衣服去了浴室,将手機架在洗浴架子上,“會開完了?”

“嗯,開了一天,累死了。”紀裴青手上還打着夾板,活動不方便,便将手機放到床上,騰出手去解襯衫。

他已經不住醫院,搬回了酒店。

紀裴青手機放在床上,

肌肉倒是沒因為受傷有所減損,仍舊是溫書堯走前的樣子。

溫書堯饒有性質地隔着屏幕觀看“紀主任秀”。

溫書堯:“紀主任花招挺多。”

Advertisement

紀裴青挂好衣服,轉過身拿起手機,“那花招哄到你了嗎?”

他重新配了眼鏡,換衣服時也沒摘,鼻托的位置剛好擋住鼻梁上那道傷口。

溫書堯:“眼鏡摘下來,我看看。”

紀裴青有些不情願,但還是摘了眼鏡,為了方便溫書堯觀察,還湊近了些。

他鼻梁上結痂已經掉了,只留下一道比周圍膚色淺一些的細痕。

紀裴青又戴回眼鏡,“最多一個月就好了。”

溫書堯:“誰問你了。”

紀裴青忍不住笑起來,他聲音壓得低,湊得又近,溫書堯在浴室公放,像是紀裴青在他身邊。

“書堯,”紀裴青說:“我看看你。”

溫書堯:“你誰啊?說看就看”

溫書堯開了攝像頭,長發散下來四處卷翹着,看起來很疲倦。

“怎麽感覺瘦了點?”紀裴青問。

“嗯,”溫書堯說:“比不上倆組長,不出來調研,天天吃香喝辣,我們豆漿粉都快沖不起了。”

紀裴青心疼道:“溫醫生辛苦。”

“累死了,”溫書堯沒道貌岸然地說“不辛苦”,他說:“回去給我漲加班費。”

“漲。”紀裴青說。

溫書堯打開了浴室花灑,開始沖澡。

紀裴青看得口幹舌燥,“溫醫生花招也不少。”

溫書堯抹了把臉,睜開眼睛,“要不要臉,看人洗澡,趕明兒我就上三院實名舉報去。”

他關了水,擠了洗發露洗頭發,邊洗邊問:“瘋狗兒又被七十三叔帶回家了嗎?”

“沒,”紀裴青說:“他去住院了。”

在當地部門的協助和勸說下,七十三将瘋狗兒送進了安定醫院。

瘋狗兒攻擊性太高,送進去便上了束縛帶,封閉病房不能留家屬,七十三見他們把自己的兒子綁起來又不讓自己見,還鬧了好大一通。

溫書堯已經過了因為紀裴青受傷而暴躁的那個階段,客觀道:“在醫院總比在家裏好。”

他說這話時,某一瞬間想到了孫圓圓的父親。

那個迷信怯懦的男人,其實非同一般的勇敢。

他既有散盡家産為女兒請大仙的魄力,也有将女兒送進專科醫院的勇氣。

溫書堯問:“瘋狗兒要在醫院住多久?”

“不知道,”紀裴青說:“他是先發性精神病,一直沒得到過治療,周期可能會很長,大概率治療不會起很大作用。”

瘋狗兒未來的人生一眼能夠望到盡頭,那條鐵鏈已經長進他身體裏,跟血肉融合起來了。

只是鎖他的地方從逼仄的牛棚屋換到了狹窄的病床。

但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承認了這種極端看管方式的有效性,沒誰再提出異議。

如果尊嚴需要由患者和旁人的安全置換,那便不具有壓倒性的勝利,只能被抛棄。

溫書堯沒再說話,沖掉了泡沫。

紀裴青問:“陳菲呢?體力還跟得上?”

“嗯,”溫書堯說,“她比我強。”

“那看來溫醫生還是得加強鍛煉,”紀裴青說,“有點虛了。”

溫書堯:“‘虛人’要挂電話了。”

“別,別,”紀裴青笑了下,不再跟他鬧,“今天周度總結我看了,陳菲情緒還好?”

陳菲傳來的照片中,有個很具有沖擊力的畫面。

照片中一位三四十歲的男性患者被鎖在豬食槽邊,正在跟一頭粉紅色的大豬争搶一塊兒沾了土的窩頭。

又是人畜共居。

盡管這些家庭對待牲畜格外金貴,那頭大豬看起來也并不多髒,卻仍舊令人感到十分不适。

“她還好,”溫書堯說:“陳菲記者早就能應對很多場面了,組長可以不用太擔心了。”

紀裴青隔着屏幕看着明顯消瘦的溫書堯,說:“那組長擔心擔心你吧。”

溫書堯:“我有什麽可擔心的?”

紀裴青也是說完才意識到,他師弟早就不是項目初期那個因為無法安撫患者情緒而煩悶的新醫生了。

即便在紀裴青看不見的地方,他也沒有停止成長,他甚至已經可以獨立帶隊,可以做一群人的主心骨了。

紀裴青這麽想着,突然覺得自己見不到溫書堯帶隊的樣子很遺憾。

恰好溫書堯洗完頭發,将手機朝置物架裏放了些。

視野變廣,紀裴青能看到溫書堯勁瘦的半截腰。

紀裴青抿了下唇,湊得離屏幕近了些,喊他,“師弟。”

他一出聲,溫書堯便知道他想說什麽,故意問:“幹什麽?”

紀裴青耳廓紅着,但想幹什麽卻不說,只是重複,“我看看你。”

溫書堯忍不住想笑,面上卻裝得一派正直,“不是看了嗎?”

紀裴青不搭話,只是喊溫書堯“師弟”,又喊他的名字。

聲音已經有些啞。

溫書堯原本就是故意挑逗,現下被他一聲師弟,一聲書堯喊的,也覺得想念起來。

目光一偏,瞥見了紀裴青送他的那瓶香水。

猶豫了片刻,溫書堯拿過香水,随意地在浴室噴了幾下,将手機倒扣後,

紀裴青徒然被切斷視頻,除了淅瀝的水聲,似乎隐約還有其他異動,聲音頓時變緊,“書堯?”

溫書堯不理會,任由紀裴青一聲聲在那喊着,聞着若有似無的冷木香,

十幾分鐘後,溫書堯長出一口氣,關上水,順便拿起了手機。

“可以閉嘴了。”溫書堯對着電話說。

他聲音很啞,

紀裴青頓了兩秒,怒吼道,“溫書堯!你在幹什麽!”

他因為情緒激動,牽扯到本就沒養好的那兩根肋骨,又疼得眉頭皺了起來。

溫書堯扯過毛巾,潦草地往身上擦着,笑道,“沒幹什麽。”

他将毛巾扔到手機上,蓋住攝像頭,“給你積累點素材。”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