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真少爺x嬌氣包

真少爺x嬌氣包

易樂困惑地眨了眨眼, 半分鐘後,才明白過來祁安的意思,他啊了一聲,急忙拿出手機, 打開攝像頭當鏡子來看自己的臉。

确實, 和祁安說的一樣, 他的臉不管從哪個角度看,都像是熱極了般發紅。

所以剛剛,他就是頂着個大紅臉來諷刺祁安的嗎?

毫無威嚴。

他的臉什麽時候變這麽紅的?易樂呆了一會,想不起來, 他随即收回手機,努力瞪大眼讓自己顯得兇猛, 哆嗦着聲音道:“我臉紅不紅,關你什麽事!”

紅潤的臉頰,配上小少爺睜大的杏眼,更像張牙舞爪的小動物了。

祁安的眸微微轉動, 掩下一閃而過的笑意, 他點了點頭說:“嗯,不關我的事。那易小少爺……是為了什麽事來找我?”

“還挑了……只有你跟我的時候。”

少年緩慢的語速似低啞醇厚的大提琴,正常的話語從那張薄唇流露出來時,莫名多了些暧昧的意味。

易樂的小耳朵動了動, 隐隐間感到自己的耳根染上一股熱氣。

他好像……無知無覺地又小崩了一下人設。

易少不會特意來找祁安。

可聽到祁安被趕出家門的那一刻,溢滿的罪惡感與不知所措讓易樂選擇了逃學。

而且……

易樂迷迷糊糊地想,如果再來一次,他應該也會做同樣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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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哪有什麽事找你, 不過是聽說學霸因為偷試卷被停課兩周,特意想來看看沒學上的學霸會在哪而已。”易樂絞盡腦汁地想狠話, 努力彌補自己崩掉的人設。

只是這樣一來,他似乎沒法詢句問祁安自己想問的問題。

比如,月考第二天,祁安辦什麽會去教師辦公室并留下那段影像;又比如,祁安為什麽會被趕出家門。

有什麽辦法能把問題問出口?

易樂無措地握了握空氣,腦子運轉得發熱。

于是落在祁安的眼中,便是易樂的臉蛋愈加紅潤。

像某種甘甜的水果,讓人有親咬的沖動。

祁安微微垂眼,收斂自己眸中不受控制浮出的情緒,想:

沒什麽事來找他,又為什麽要把陳建沣趕出去?

“還有……”

小少爺猶豫地再度出聲。祁安擡眸,回歸安靜的眼神注視易樂的一舉一動。

“我還聽說……”腦海的熱氣曼延至額頭,有一粒透明的汗珠流至易樂濃密的眼睫。

易樂不舒服地眨了眨眼,清澈瞳孔中的慌亂與迷茫顯露無遺,“我還聽說,你被趕出了家門……”

沉浸在思考中,單線程的易樂眨眼間就能忘記自己前一句說了什麽,也沒能注意自己變軟的聲音中,藏不住的擔心。

哦,他懂了。

不錯地凝視易樂左右偏移的瞳仁,祁安逐漸理解一切。

口是心非的小少爺真正想問的,是月考第二天發生了什麽,以及……他為什麽會被趕出家門。

而小少爺把陳建沣趕出去,大概率是不想要更多人知道他的秘密。

一個……會以自己的方式展現溫柔的傲嬌笨蛋。

祁安的心頭纏上暖意,說:“不用擔心。”

易樂下意識反駁,“誰擔心你了。”

無視易樂的話,祁安繼續說:“我知道是誰誣陷我。”

整個學校中,只有兩個讨厭并且有膽量陷害他的人,一是易樂,二是司晗。

不提最近變了個人的易樂是否真的讨厭他,這兩個人中,司晗是幕後黑手的概率高達九成。

畢竟,司晗是有前科的。

易樂最開始對他的欺淩,就明确說過是因為他惹了司晗。

并且不久前,他才被畫廊以莫名的理由裁掉。

有能力向經理傳達裁人理念的人是誰?不言而喻。

可即便司晗真的是隐于幕後的人,祁安目前也沒有相關的證據來證實這一點。

不過……找到證據是遲早的事,祁安輕飄飄地瞥了一眼店外神色不善的陳建沣。

“是誰誣陷你?”易樂一怔,連忙問道。

祁安直視着易樂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司晗。”

不知是驚訝還是怔忪,又或是心裏有所預感,易樂喃喃:“司晗……”

“大概率是他叫的人。”祁安想了想,耐心解釋:“月考第二天,有個外班的人來找我,你還記得嗎?”

易樂抿住唇,回憶了一會,點頭說:“記得。我還記得他叫你出去,說葉老師找你有事。”

祁安嗯了一聲,“出教室後,那個人說葉老師叫我拿一份文件。文件在中間櫃子裏的最頂上,用牛皮袋裝着的那個就是。說完,他又說自己只是來傳話的,讓我一個人去。”

确實,監控視頻的畫面中,只有祁安一個人而沒有那天那個外班的家夥。

“那個人……不是外班的。”祁安的聲線冷靜,指尖輕輕轉動了一下放在桌面上的手機,說:“他也不是我們學校的。”

“什麽?”易樂呆住,運轉的腦子停滞。

“停課的第一天……我回到了學校。”

他是……偷偷回的學校,未說的秘密藏進少年的腹中。

祁安低眼,他又轉了一下手機,憶起自己躲在教室窗戶邊往裏望時,小少爺托着下巴、放空自我的表情。

那表情明明很傻,卻讓他難以挪開視線。

那時,祁安的心頭難以控制地升起最壞的念頭,他想,如果自己真的退學了,是不是……就再也見不到小少爺了?

而他這個成績稍微好一些的路人角色,退了學,除了不知道能不能再上學之外,也會消失在易樂糟糕的記性中,無蹤無跡。

皺縮的疼痛陡然在少年的心髒處炸開。

祁安閉了閉眼,手上扶着的那堵堅實高大的教室牆,仿佛一座難以跨越的壁壘。

“……在學校裏,我沒有看到那張臉。”祁安近乎找遍了所有的教室,才忽地想起來自己還有另一個好用的身份——

活在撫海街道傳說中的不良。

找一個人,多數人的力量自然比一個人的力量大百倍。

于是祁安回到家,憑借記憶,把那人的臉畫了出來,又找班主任要了陳建沣的手機號碼。

他記得,陳建沣在撫海街道也混了一個小頭領的頭銜。

要不然,易少怎麽會讓一個無用的小混混緊跟在自己的身邊。

傳說中的不良身份确實好用,原以為只有欣賞用處的照片也派上了用場。

嗯……關于後者,祁安私心是不願意把照片發給陳建沣的。

但他更不想消失在易樂的人生中,就因為一個可笑的誣陷。

有了其他人的幫助後,找人的進度很快,幾小時就排除掉那人是本校學生的可能。

剩下的極大可能,便是學校附近、即撫海街周圍的住戶。

當然,也不能肯定說那人就是撫海街的居民。

所以除了活躍在撫海街的混混之外,祁安還花掉大部分儲蓄聘請了幾個偵探,讓他們拿自己畫的畫像搜尋線索。

有了面部特征,在這個幾乎沒有隐私的世界中,犯人難以逃脫。

等犯人落入網裏,他的手裏,一定有司晗的證據。

祁安對上易樂懵懂的眼神,說:“我記得那個人的臉,還畫了下來,我……和我的朋友,可以拿着畫像找他。”

拿着畫像找人……

這麽原始的辦法,怎麽可能不用擔心?!而且祁安還只有一個月,不,兩周的期限。

再說,祁安口中的朋友,怎麽聽也像是他臨時加上去的一句。

易樂心中的不安加劇,淹沒他所有其他的情緒。

他不能幫忙,他不能幫忙,可是如果祁安真的被退學……

易樂垂下的手捏緊自己的衣服下擺,脂白的手背上有黛色的筋浮現。

易樂喉嚨發緊,他擡起頭,視線與祁安的交錯,又低下頭,看着祁安整齊放在一邊的舊書。

他無從知道自己劇本後的劇情,但他知道,退了學,目前孤身一人的祁安,不可能過上好日子。

就因為他是主角,便必須罹患苦難。

只有熬過艱難的日子,他才能得到好結局,然後……劇本就此結束。

劇本……

在祁安微微睜大的眼睛中,易樂用力捏緊自己的手腕,直到細瘦的腕節發紅才卸了力。

這不是虛假的肌膚觸感,祁安也不是一個開了上帝視角的演員。

少年是實實在在生活在這個世界中,會痛、會難受的人。

易樂或許可以旁觀別人的不幸,但不能忍受自己參與別人的不幸。

易樂微微低頭,淩碎的劉海混進卷翹的睫毛間,他的腦子忽然變得前所未有的清明。

易樂緩緩眨了下眼睛,他旋即擡起頭,呵笑一聲說:“像你這樣的廢物,也只能用這種傻子方法。”

“把你畫的畫像發給我。”易樂道。

祁安從善如流地拿出手機,加上易樂的好友。

加上陳建沣好友後,他找陳建沣要過易樂的好友號。

想當然的,一個被祁安用照片威脅的人,怎麽會樂意把老大的好友號推給他。

祁安想了想,也不知道自己加上易樂好友時該說些什麽,也就作罷。

現在被易樂主動要求加好友,算是意外之喜。

修長的手指在手機屏幕上滑動,祁安把畫像發給了易樂。

祁安在繪畫上的确天賦異禀,不過一面之緣,他便把那人所有的面目特征畫了出來。

易樂一看,腦海中關于那人模糊的面孔即刻就變得清晰。

“我們來比比。”易樂揚起小臉,傲氣地說:“用你的蠢辦法,和我的辦法,誰會先找到人。”

“如果我先找到……”易樂黑色的瞳孔轉動,一副在思索壞點子的表情。

但他想不出後續的話語,便幹脆雙手抱臂,神秘又惡劣地笑:“哼哼。”

可愛。

祁安注視易樂彎起的唇角,視線又移到小少爺的眼睛上。

那雙清澈漂亮的眼睛怎麽看,都像小少爺在努力地耍小聰明。

而他的小聰明,用另一種方式來解釋,就是在說——

“我想幫你。”

祁安的心髒一跳,他微微上彎又抿住的唇瓣在易樂看來,卻是為難。

“……看來我要輸了。”祁安的嗓音輕如嘆息,微斂眼睑。

熟悉的愧疚感再度彌漫在易樂的心尖,他細長的指節蜷了蜷,聲線顫抖地說:“那、那當然是我贏了,畢竟你沒有朋友,還……”

易樂咬了咬唇,“還沒有父母。”

說着侮辱人的話,小少爺的表情卻像是馬上就要哭出來,一雙杏眼中都有水汽浮現。

祁安有些失笑,聽到這樣的言語,該難過的人不應該是他嗎?

不過祁安已經習慣了,而且……易樂說的是實話。

“嗯……”祁安捏了捏指尖,深黑的瞳孔似有一些失神,他沒有一絲猶豫的,轉移話題,解答小少爺好奇的另一個問題,“我的确沒有父母。”

“他們……與我都沒有血緣關系。”

易樂怔住,十秒後,他瞳孔震動,淺紅色的嘴唇微張。

祁安的意思是,不僅他與祁父沒有血緣關系,他與祁母也沒有血緣關系?

他是……憑空冒出來的?!

易樂保持一段時間清明的腦子又一次卡死,轉不過彎。

他原先還以為祁安有可能是祁母的私生子,可事實與他所想沒有一點關系。

所以……祁安沒有父母,也……沒有家了?

腦中閃過那個狹小逼仄的家,易樂突地想起什麽,他問:“那你的畫怎麽辦?”

祁安花了大量時間和精力,創作的畫作怎麽辦?

不擔心其他的,第一時刻擔心的卻是他的畫嗎?

祁安直直望着易樂的眼睛,說:“畫我都搬出來了,暫時放在便利店的倉庫裏。”

便利店的經理是個好人,一聽到他的情況,便立馬表示如果沒有其他地方可以去,就暫住在便利店的倉庫。

為了省錢,祁安同意了經理的提議。

倉庫挺大的,随便找個地方就能躺,唯一不太好的,可能就是沒地方洗澡。

或許可以借一下隔壁面店小哥的健身卡,祁安正思索着,又聽到小少爺遲疑的聲音。

“那……”易樂抿了抿唇,“你住哪?也是倉庫嗎?”

沒錯過小少爺眼中的猶豫,祁安漆黑的眼底掠過深思,他頓了幾秒,然後低低嗯了一聲。

“我求了經理很久,他說可以把倉庫借我住一個月。”

祁安的視線望向窗外,聲音緩慢,像是在沉思,“……如果一個月後我還沒有找到住處,可能……”

少年垂下眼睫,“只能住公園了吧。”

公園?一個還沒成年的小孩一個人住公園?

易樂悚然,腦中出現被小偷偷完東西,身無分文、灰頭土臉、可憐兮兮流落街頭的祁安。

一個還沒有經濟獨立的小孩獨自流浪怎麽可能活得下來。

下一次再見,他看到的是不是就是瘦成皮包骨的祁安,亦或是……一具躺在肮髒地面上的屍體?

易樂不敢再想,他望着尚且健全的祁安,眼中的濕意擴散,話未經過腦子脫口而出,“要不要來我家住?”

*

易樂後悔了,他不該說出邀請祁安回家的話。

第一,他又崩了人設。

第二,事情為什麽會變成現在這樣。

裝修簡潔但不失豪華的卧室內。

易樂一只眼微微眯着,另一只同樣半睜的烏黑瞳孔裏映出頭頂暖黃的吊燈。

因為疼,他的雙眼時不時輕顫着,纖長的睫羽上沾染晶亮的淚水。

“……疼嗎”清啞的男聲在安靜的室內徐徐響起,少年骨節漂亮的手,輕輕劃過易樂雪白脖頸上的一條泌出血絲的傷口。

只是極其輕微的一碰,對別人來說不痛不癢,對易樂來說,卻像是被鋒利的刀片又割開一條口子。

而且那條明顯滲血的傷口附近,還交錯布着白色的劃痕,其間有表皮翹起,露出下面的嫩肉來。

于是易樂痛得身體都哆嗦了一下,他的唇色由紅變白,卻還要強撐着一口氣說:“不痛,一點都不痛。”

祁安注視易樂水汽彌漫、眯得只剩兩條縫的眼睛,默然一會,輕輕嗯了一聲。

他旋即轉過身,拿起擺放在書桌上的棉簽和酒精說:“待會可能會痛。”

“痛的話……”祁安的視線滑到易樂用力握緊的雙拳,說,“可以掐我的手臂。”

說着,祁安拖着板凳坐近了一些,把手臂放在小少爺低頭就可以看見的位置。

易樂帶着鼻音,兇巴巴地道:“我才不需……”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祁安打斷。

祁安清冷的嗓音裏混雜無奈,“易樂,再捏下去,你的手心也需要塗酒精了。”

易樂倏然頓住,他低下頭,攤開手,果不其然在自己柔軟的掌心裏看見幾個明晰的指甲印。

仿佛再捏久一會、再捏緊一些,那層軟嫩的皮膚就會破開似的。

既然必須要遭一次塗酒精的罪,為什麽還要遭第二次。

想到這,易樂難得沒有猶豫,右手直接握住祁安的下手臂。

祁安的眸子偏移,在手臂上那雙過分白皙、能看到皮下青色血管的手背上停留了一會,然後不急不慢地給棉簽粘上酒精。

“下巴擡高一些。”祁安說。

易樂含糊地嗯了一聲,小心翼翼地伸長脖子,怕自己扯到傷口。

小少爺清瘦冷白的脖子就這樣毫無防備地放在自己眼前。

祁安的指尖動了動,忍住想摸上去的欲望。

喉結滑動了一下,祁安垂眸道:“忍一忍。”

聞言,易樂把祁安的手臂抓得更緊,腦中不自覺開始幻想酒精塗上來後的劇烈刺痛。

不能再想,不能再想,易樂閉上眼睛,努力清除腦子裏的幻痛。

就像下午從學校爬出去的時候一樣,只要他腦中記挂着其他事,就不覺得痛了。

是的,易樂迷迷糊糊把祁安帶回家後,心裏稍微松下一口氣時,脖子上被樹枝劃過的地方頓時就傳來細細密密的痛楚。

祁安第一時刻發現了易樂的不對勁,問他怎麽了時,易樂想了想覺得沒必要藏着掖着就實話實說。

迎接的管家聽到了,面露緊張,表示自己馬上去拿醫療箱過來。

等管家拿了醫療箱過來,祁安便禮貌地接過,他簡單介紹完自己,就說自己要臨時在易樂家住一段時間,處理表面傷口這種事就不勞煩管家費心了。

管家聞言,臉上浮出溫和的笑意,說自己還是第一次看到小少爺帶朋友回家來住。

言罷,管家忽地皺起眉,喚來傭人悄聲詢問。

問完後,管家為難道:“這幾天天氣不錯,多餘的床單被褥都晾了起來,所以……”

聽到這話,祁安漆黑的眸子似有光影浮動。

而易樂毫無所覺,依舊在一邊輕聲嘶氣,一邊慢慢解開校服領的扣子。

管家:“所以這幾天祁同學要住這裏的話,就只能和易少爺住一間屋子了。”

易樂放在衣領上的手滞住,他不可置信地望向管家,拒絕的話湧上舌尖。

但祁安比他先開口。

高挑的少年視線平靜,聲音冷淡:“和易少住一間的話……還是算了。”

祁安轉眸,看向易樂,平淡的聲線說得緩慢,“不必擔心,我會找到地方住的。”

說完,祁安的目光就越過窗戶看向廣闊的外面。

似乎在說,世界這麽大,總有他居住的地方。

比如公園?

易樂的腦中剛劃過這個詞,便即刻從驚訝中回過神來。

他捏了捏指腹,唇舌中的拒絕漸漸沉入腹中。

不過是一起住而已,沒什麽大不了的。

一邊這樣想着,易樂卻一邊緊張得流下一滴冷汗。

管家說沒有多餘的被褥,他們還得睡一間房,那不就意味着——

他要和祁安睡一張被子下?

祁安要不還是回去睡倉庫吧。

易樂眼睛發神,差點自暴自棄。

直到祁安轉身就要走出家門。

易樂一驚,下意識阻止道:“等一下。”

少年背着光,他微微側過頭,陽光在其臉上落下一條完美的分割線。

一半臉在陰影中,一半臉在陽光下,祁安的眸色冷淡至極,冷淡到他似乎連自己的生命安全,也全然不在意。

這樣的湳砜人,是什麽樣的家庭才能生養出來的?

一個冷漠、無愛的家。

易樂握緊的拳放開,他聽到自己說:“……留下來吧。”

留下來吧……

腦中掠過一道遠走的身影,易樂清澈的瞳孔中浮現哀傷,發紅的眼尾再度溢出淚水。

“很疼嗎?”瞬間,脖子上棉簽輕輕搔動的觸感消失,與之相随的,是身前少年沉穩的嗓音。

易樂驀地抽回思緒,針刺一般的疼痛緊跟着席卷他的全身。

易樂猛然半阖眼睛,嘶了一聲,從脖子延伸到腹部的位置,都疼得微微顫抖。

“……不……疼。”易樂咬緊牙齒,擠出兩個字。

垂眸,看向小少爺死死攥住自己手臂的纖瘦手掌,祁安停了一會,又看向易樂仍在努力伸直的細長脖子。

疼成這樣,卻還乖乖記得他先前說的話。

而且剛剛,小少爺有一段時間沒有吭聲。

祁安以為小少爺在憋着痛呼,如今想來,似乎是小少爺在胡思亂想些其他事情,轉移了注意力。

要不然,酒精點在易樂脖子上傷口的一瞬間,他怎麽樣,也會痛得戰栗一下。

所以……小少爺是為什麽而流淚呢?

祁安不得而知。

“……快好了。”祁安輕輕說話,他加快速度,手法則仍然熟練地給易樂的傷口消毒。

半分鐘後,祁安放下棉簽,就見到易樂低下脖頸後、一張布滿冷汗與眼淚的臉。

小少爺的臉頰也因為忍耐漲得通紅,可意外的,這樣不妙的狀态放在易樂那張臉上,居然不醜。

至少在祁安看來是不醜的。

而且……望着易樂微微張開喘氣的唇,和唇中透出一點的紅舌,祁安的眸色一暗,他沒有移開目光,反而繼續直勾勾地盯着。

奇怪的情愫轉瞬間在祁安的心髒裏填充到漫出,他喉結滑動了一下,突然感覺有一些渴。

祁安放緩呼吸,感受起自己加快的心跳與某種難言的悸動。

似乎……跳得比之前還要再快一些。

這種心情,是什麽?

是比之前古怪的占有欲,更重一些的東西。

祁安有些恍惚,他擡起手,修長的指節下意識便想移到易樂淚眼迷蒙的眼睛上,将那溫熱的液體拭去。

可手擡到一半,祁安就換了個方向,轉而去拿桌上的防水創可貼。

“……再把脖子擡起來一下。”話出口的剎那,祁安被自己嗓音的沙啞程度吓了一跳,但還好,小少爺現在的注意力完全不在他這邊。

可注意力不集中的小少爺聽到他說話的第一反應,便是直接按照話裏的意思去做。

乖得不可思議。

小少爺纖瘦的仿佛一只手就能掰斷的脖子再度呈現在祁安的眼前。

祁安蜷了蜷手指,腦海都快被沸騰的情愫席卷,殘存的理智繃緊成一條直線。

“嗚……疼。”嗫嚅的小聲啜泣喚醒祁安的神思,他忽地發現自己拿着的創可貼正重重壓在易樂的脖子傷口處。

但小少爺除了紅着眼睛低聲說疼,連推開他的舉動都沒有。

祁安感覺到自己的額上出了汗,他閉了閉眼,随即用力咬住自己的舌尖,直到嘗到一絲腥甜的血味,他才緩緩松開。

“抱歉。”祁安若無其事地道歉,他輕輕貼好創可貼,說:“這個創可貼雖然寫了防水,但洗澡的時候最好還是不要淋濕了。”

“我知道,不用你提醒。”易樂用發軟的聲線回應。

一邊說着,他還一邊瞪了祁安一眼,咕哝說:“貼個創可貼還要這麽久,想疼死我啊。”

祁安微頓,再次失神。

小少爺僅僅是低聲抱怨,他都覺得心裏一跳。

被可愛的。

祁安咳了一聲,又說了一遍,“抱歉。”

易樂哼了一聲,他站起身,在衣櫃裏翻翻找找,幾分鐘後,甩給祁安一套衣服。

“待會你也去洗澡。”易樂嫌棄地打量了一下祁安衣服上的灰塵,“誰知道你上次是多久洗的澡,反正不管怎麽看,都髒死了。”

“這套衣服也送你了,不用還給我。”易樂擡起手,虛空比了比祁安的肩寬,目露遲疑,“我拿的是之前買大的衣服,你應該……能穿上吧。”

“穿不上……”不知易樂想到了什麽,他猛地搖了搖頭,眼中嫌棄的意味更重,“穿不上我就去找管家要傭人的衣服,我記得有一個和你差不多高的。”

祁安低頭,看了下衣服的尺碼,說:“小了一個碼,但衣服款式寬松,應該能穿上。”

“那就好。”易樂松了口氣,說是去借傭人的衣服,但他實在不太想讓不熟悉的人的氣味粘在自己的棉被上。

至于祁安……

他和自己睡一個被窩,已經是無法避免的事,易樂已經破罐子破摔。

最壞的情況,不過是等祁安走後,換一床被子。

易樂拿出自己的睡衣,走向獨立衛生間,也就沒注意身後的祁安望着他新到手的衣服若有所思。

然後,少年垂下眼,筆挺的鼻子輕輕嗅聞。

是比那件校服上更濃郁的、屬于小少爺的獨特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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