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嚣張跋扈的草包太子(15)

嚣張跋扈的草包太子(15)

曾經沈明恒所有叫人诟病的缺點都有了解釋,趙老大人沉默地回想起自己曾加諸在這人身上的謾罵,一遍一遍在心中道歉。

“趙大人,”沈明恒打斷他的自責,“孤确有一事要勞煩你。”

“殿下請說。”趙老大人神色肅然,拱手作聽令狀。沈明恒還沒說,他便已經做好了依令行事的準備。

沈明恒微微一笑,說道:“若是有朝一日奪嫡擺上明面,孤希望你能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幫沈謙益一次。”

多了未免強人所難,一次就足夠。劇情裏的沈謙益沒他這句交代一樣順利登上皇位,他充其量只是錦上添花,再添一層保險罷了。

“臣……”正要開口應承的趙大人一時訝然,他愣了愣:“殿下,您無意社稷了嗎?”

“孤已經不是太子了。”沈明恒神色坦然,并未因此傷懷,仿佛早已做好了準備。仿佛他一直都知道自己要付出什麽樣的代價,始終清醒地見證自己邁向深淵。

趙大人有些急切:“臣願為殿下盡忠竭力,此事尚有轉圜餘地,萬望殿下三思。”

趙大人不知道沈明恒是出于什麽樣的情緒選擇将皇位讓給沈謙益,他怕沈明恒是對大周失望故而不想理會,他怕沈明恒終究因這十六年的冷待心灰意懶……否則,歷史上曾被廢過太子位的皇帝也不是沒有,分明還有希望,為何要放棄?

“轉圜?”沈明恒能理解科舉在讀書人心目中的地位,可趙大人就為這麽一件事對他有了如此大的改觀是不是有些太誇張了?沈明恒神色無奈:“論民心,論名聲威望,沈謙益都比孤更适合。”

正巧聊到沈謙益,童岸在門口低聲禀告說三皇子帶了三個随從求見,其中一個随從似乎還是府上的書童。

沈明恒聞言看了看趙大人,眼神露出幾分疑問,像是在問他要不要先離開。畢竟他們深夜會面,這事兒似乎是挺見不得人的。

趙裕璋垂眸,“殿下不是要臣助三皇子一臂之力嗎?遲早要見的。”

他從前尚不敢完全站隊三皇子,但他信沈明恒的眼光。況且,如果今天晚上的事情傳了出去,他因此獲罪,豈非說明了沈謙益不值得托付?他死不足惜,若能讓主君下定決心奪權争位,一切便都值得。

大門被用力推開,沈謙益近乎橫沖直撞地闖了進來,他比趙老大人還要激動,甫一見到沈明恒便質問道:“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語氣算不上好,咄咄逼人,可态度卻有着與之不相符的心虛與畏怯。

“孤怎麽做需要向你解釋?”沈明恒皺眉,陰陽怪氣道:“三皇子這是覺得孤被廢了,專程來擺皇親貴胄的譜來了?”

沈謙益渾身氣勢頓時洩得一幹二淨,他小小往後退了一步,垂頭喪氣:“我、我不是……對不起,皇兄。”

他道歉了,沈明恒便也不打算計較,可趙老大人卻仿佛餘怒未消:“三皇子既也知道殿下為兄為長,便該恪守孝悌之道。”

也不知趙大人在生氣什麽。

沈明恒輕咳一聲,其實他已經被貶為庶人,論尊卑長幼,趙裕璋這話都有些不講道理,“你來做什麽?”

“臣弟……”

“是草民等求三皇子代為引路。”周時譽仍一絲不茍地行揖禮,是下位者對上位者的尊崇,他希望這個付出一切為讀書人的開路的少年,仍然可以高高在上,享無數榮光。

至少在他這裏,沈明恒永遠為君,為尊,為主。

周時譽問:“殿下日後有何打算?”

“孤沒有打算,倒不如問,你們有何打算?”沈明恒自誇自擂:“不是孤自負,孤覺得孤挺聰明的,你們若是後續還有計劃,孤可以為你們參謀參謀。”

他當然是很聰明的,普天之下,再沒人可以讓周時譽如此心服口服。

可過往十六年,無人知他胸中丘壑。

“殿下行此舉前,為何不告訴我?”同樣是控訴的話,宋景年偏說出一股委屈和可憐的意味來,與沈謙益對比,高下立判。

起碼沈明恒對他莫名沒有底氣,他原想說他想做什麽就做什麽哪需要向你們交代,但見到宋景年微紅的眼眶,話出口便換了一番模樣:“那個,孤也是有把握才……”

他讪讪一笑:“孤知道孤不會有事,孤到底也算半個章家人,他們不至于太強硬地要逼死孤,而且尹家也不會讓孤死。”

沈明恒分析道:“孤只要活着,章家就不好另尋他人扶持,孤是章家的後路,後路不斷,難免讓人心存疑慮。再者而言,孤已經展現了孤的手段,說不定就有人眼紅這從龍之功,畢竟如今孤與章家決裂,他們當然可以重新站隊。”

對于章家一派的人而言,效忠沈明恒所要付出的代價實在太低。

廢太子孤立無援,他們完全可以在為章家做事的同時給這人一個方便,只要零星幾點幫助,就有可能獲得百倍收益,何樂而不為?

所以活着的沈明恒比死了更有用,他是紮在章家心口的一把刀,刀不拔出來,再好的藥都治不好傷。

在場沒有蠢人,沈明恒只消說了個開頭,他們便也能想明白這個道理,所以他們也理所當然能夠想到——章家不會允許沈明恒活着。

“陛下與尹家會保您,章家會殺您,殿下,您要用性命去賭他們的勝負嗎?”宋景年聲音帶顫。章家是不會動用朝堂在衆目睽睽之下逼死沈明恒,可連傅良都知道找人暗殺,章家只會做得更加爐火純青。

沈明恒語氣輕快:“何至于此?孤身手還不錯,你們不是也知道嗎?”

沈謙益忍不住了,嗆聲道:“皇兄是有幾條命敢去拼身手?宮闱傾軋多少陰邪手段,皇兄你知道多少?又能躲過幾次?你怎麽總不将自己的性命安危放在心上?”

沈明恒聽得一頭霧水,“你在胡說八道什麽?不是,你們究竟是來幹什麽的啊?”

就算他勉強承認這次是冒了一點險,可這個“總”字從何而來?他覺得他還是挺在乎自己這條小命的。

一幅理直氣壯問心無愧不知悔改的模樣,看得人格外生氣,周時譽深吸一口氣,“草民鬥膽,願為殿下效犬馬之勞,請殿下吩咐。”

他才不信沈明恒之後什麽安排都沒有。

沈明恒疑惑道:“你們沒回客棧嗎?”

“客棧?”他們自宮中離開後便馬不停蹄找上了沈謙益,确實沒來得及回去。

“孤給你們送了東西,還有一封信,你們看到就知道該怎麽做了。”沈明恒輕飄飄地說,像是篤定他們會聽令行事,哪怕那時他們還沒來走這一遭,還沒來得及說效忠。

周時譽隐約有種不好的預感:“殿下想要我等做什麽?我們已經在這兒了,殿下不能直接說嗎?”

沈明恒想了想,覺得也可以,他說:“孤給你們送了兩箱金子,這些金子的用處景年知道,後續他會告訴你們該如何做。”

他又看向沈謙益:“這錢挺多的,大抵用不完,你若是有需要也可盡管去取。”

“那皇兄你呢?”沈謙益急切地問,他也有了隐隐的不安,總覺得沈明恒将錢全部拿出來并且分給他的行為透露着幾分不詳的意味。

“孤用不上。”沈明恒語氣随意得像是敷衍,“你們沒事就回去吧,小心待久了被發現……景年留下。”

周時譽深深地看了宋景年一眼。第一個謀士在殿下心目中的分量果真會不同,可是沒關系,日子還長着,他定要向殿下證明,他比宋景年能幹。

知道沈明恒并非沒有後手,衆人也就稍稍放下心,順從地退了出去。

外面打更人的鑼鼓響了三聲。

沈明恒問:“景年,你覺得沈謙益怎麽樣?”

“不足為懼。”宋景年不假思索,“殿下是擔心他會透露今晚之事嗎?三皇子勢弱,他若是想與五皇子一争高下,暫時與我等合作是唯一的出路,他不會那麽傻,何況如今殿下被幽禁,三皇子便首當其沖。”

尹則誨暫時不會動沈明恒,卻不會放過沈謙益。

宋景年頓了頓,又說:“再者,我覺得,三皇子不是那等小人,就如同殿下對柳首富堂堂正正使明謀而他仍願者上鈎一樣,三皇子知道了殿下所為,只會助您一臂之力。”

雖然感覺在主君面前誇別人家的主君有些奇怪,但這确實是宋景年的真實想法,他不想說謊,他也相信沈明恒不會在意。

“聽起來你對他評價很高,”沈明恒含笑問道:“那你願意輔佐他嗎?”

宋景年神色頓時僵住,“殿下何意?”

“如你所言,沈謙益品行端正,寬大為懷,他會是很好的帝王。”沈明恒不帶一絲玩笑神色,認真地說:“以你的才學,不論在哪都能受到重用,沈謙益求賢若渴,更加不會虧待你。”

宋景年難以置信地睜大眼睛:“殿下是想趕我走嗎?”

“話也不要說得這麽難聽。”沈明恒嘟囔了一句,又說:“如果你願意,孤會給你留下足夠的籌碼,即使有朝一日兔死狗烹,你也能脫身,不枉你我……”

宋景年冷冷地打斷:“我不願。”

他咬牙切齒:“三皇子算什麽,也配要我效忠?”

沈明恒确實不在意他對沈謙益的溢美之詞,可他還是後悔了,他就不該誇沈謙益半個字!

“可是……”

“殿下。”宋景年雙膝跪地,平靜地說:“一仆不侍二主,擇一人盡忠,剖心坼肝方為謀士之德,殿下要陷我于不仁不義之地,不如賜我一死。”

沈明恒目光愕然,呆愣在原地,半晌才神色複雜地說道:“對不起,孤以後不會了。”

他自诩為宋景年好,可終究還是他太過狹隘,太過自以為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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