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嚣張跋扈的太子(17)

嚣張跋扈的太子(17)

秦離洲向來奉行兵貴神速,這還是第一次效率這麽慢過,不過三千人,他足足點了兩天。

好在沈明恒不知軍中事,大概也覺得三千人的篩選是一件很複雜的事,故而也一直沒催,讓秦将軍重重松了一口氣。

近來局勢愈發緊張,大周格外激烈的朝堂鬥争不是個秘密,所謂趁他病要他命,從幽檀二州嘗到好處的北狄也想更進一步。

秦離洲身心俱疲。

他愈發後悔當初鬼迷心竅答應了沈明恒,現在這種情況,連他下令都得時時斟酌,一個不慎,這些人就是去送命的。

倒是太子殿下身邊跟着的那個小書童有幾分本事,秦離洲都想把他要過來了。

秦離洲打仗不怎麽需要謀士,他本身就是世間難尋的将帥之才,很少有謀士能在兵法上勝過他,但宋景年卻能跟得上他的思路,甚至偶爾提出的見解讓他都為之驚嘆。

這樣的人才跟着沈明恒實在可惜,他的未來應該在邊境的黃沙上,只有這裏才能讓他一展抱負與才學。

不過一來他最近有些忙碌,二來他也有點想避着沈明恒,所以一時半會兒還是挖不了牆角,只能可惜地看着宋景年圍着沈明恒團團轉,做些無足輕重的小事。

宋景年也實在是怕了,他深深體會到沈明恒的膽大妄為,在邊境這種處處險境的地方更加不敢讓這人離開他的視線範圍。

但就算是這樣千防萬防,居然還是讓沈明恒找到了偷跑出去的機會。

宋景年收到消息的時候正在秦離洲的帳篷裏。

時夜色低沉,白日裏他們剛打退來犯的北狄,軍營內對這種小勝已經麻木,只餘下疲憊與萎靡。越來越少的糧食瞞不過軍中将士,秦離洲再有本事,也很難阻止軍心動搖,宋景年有憂國憂民之心,自然忍不住為此憂愁。

見沈明恒睡下以後,他專程來與秦離洲讨論北狄下一步的動向。

宋景年認為北狄吃了一場敗仗,想來短時間內會安分許多,為今之計宜休養生息,待到補給送到,一切危難自然迎刃而解。秦離洲則堅持北狄短期內必會有行動,他們不可不防,最好可以主動出擊。

兩人各有各的理由,誰也說服不了對方。

宋景年氣急,怒道:“将軍不信殿下?五日已過其三,莫非将軍連兩日都等不及嗎?”

秦離洲也不知道宋景年怎麽就對沈明恒這麽死心塌地,但畢竟是自己看上的軍師,他讪讪地笑了笑:“不是不信,那個,軍機不可延誤……”

“報!”

傳信的小兵打斷了他們的僵持,小兵滿臉喜色,迫不及待道:“禀将軍,先鋒軍突襲北狄大營,大勝而歸,敵将耶勒巴已死,敵軍群龍無首,趁亂逃逸者不計其數。”

“什麽?”宋景年與秦離洲同時驚呼。

兩人掀開軍帳,步履匆忙地走了出去。兩軍的營地隔了些距離,但他們卻仿佛能看到那一線赤紅的火光,其中伴随着穿行而過的黑色人影,将場面渲染得壯闊如史詩。

擒賊先擒王的戰術能夠在兵法上擁有獨特地位,便是因為将領一旦出事,對軍隊的士氣足以稱得上是毀滅性的打擊,散沙的數量再多,那也不足為懼。

誰都知道這個戰術好用,卻不是什麽人都能用,否則“萬軍之中取敵将首級”的事跡也不會如此受推崇,否則秦離洲也不至于在邊境守這麽久。

秦離洲一時不知自己該喜還是該怒,“誰讓先鋒軍私自行動的?本将軍沒有下令,他們竟敢違背軍令?”

“啊?”傳信小兵嘴角的笑都沒來得及收回,就這麽僵在臉上。

沒有戰事的夜晚,燕丘大軍除了軍營內的巡邏軍,還會有一支斥候先鋒小隊,化整為零,既監視敵軍動向,必要的時候也成為第一道攻勢。

他們不是作為防線存在,他們在的地方,只會是前線。

這是秦将軍的帶兵習慣,這麽多年來,将士們對此早已習以為常,是以小兵收到消息時并不覺得怪異。

縱然先鋒軍有些情況可以便宜行事,但夜襲敵軍大營顯然不包括在這“有些情況”之內。

軍令如山,私自行動是大罪,小兵面色遲疑,猶豫着要怎麽求情。

宋景年感受到一股熟悉的窒息感,他猶抱有一絲期望:“不知領兵的是哪位将領?”

小兵又愣了一下,羞愧道:“屬下不知。”

這确是他的失職,但戰友同袍闖進敵人的軍營,嚣張地殺死了主将後全身而退,這是足以載入史冊的大事,千百年來都會被人傳頌稱贊,他哪裏還顧得上這麽多。

再說了,誰能想到這居然不是秦将軍下的命令選的人啊!

秦離洲顯然不能理解宋景年的緊張,他見對方臉色鐵青像是要窒息的模樣,以為宋景年是在為他手下的兵不聽他的軍令而生氣,一時間十分感動。

秦離洲勸慰道:“先生莫急,待先鋒軍回來便知是誰了。”

他也很好奇,他軍中居然有這種人才?天哪,他一定要大力嘉獎,委以重任!

遠處傳來戰馬嘶鳴,馬蹄聲簌簌,兵器與盔甲碰撞,冷鐵相接的聲音都好似一曲輕快樂章。

戰馬在軍中也是稀缺物資,但先鋒軍剛從敵軍大營劫掠歸來,人人都騎着一匹高頭大馬,更有甚者手上還牽了幾匹。

春風得意馬蹄疾,士兵們昂首挺胸,說不出的驕傲與得意。

軍營裏衆将士不知何時都起來了,還未來得及穿戴整齊就站在帳篷門口翹首遠眺,看着大勝回來的同僚,臉色因激動而漲得通紅。即使那又是一場生死邊緣的輾轉掙紮,也恨不得以身代之。

周遭靜谧,火把照不亮遠處的夜色,天地間唯有一汪皎潔月光。

人群越來越近,為首的将領意氣風發提槍策馬而來,未着甲胄,紅衣獵獵,他還不到加冠的年紀,只簡單束發,又因為方才激烈的戰事微微淩亂,倒平添幾分肆意風流。

銀鞍照白馬,飒沓如流星。

秦離洲期待的笑意僵在了臉上,他震驚地張大了嘴,“你,你你……”

他不小心咬到了舌頭,血腥味彌漫,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

“将軍也不用費心思選人了,孤看這三千人就很不錯。”沈明恒将長槍随手一擲,秦離洲條件反射接住,他猶不能回神:“殿下,你怎麽會……”

後面的話他想了半天不知該如何描述,只木愣愣地雙手托着長槍。堂堂大将軍,此刻像是沈明恒身邊捧甲牽馬的小兵,絲毫不見其指揮作戰時說一不二的氣勢與睿智。

沈明恒注意到一旁一言不發的宋景年,他上下打量了片刻,不解地問道:“景年,你為什麽總是生氣?”

幸好他把這人一起帶來燕丘,沒真送去輔佐沈謙益。

沈明恒心想,宋景年這種奇奇怪怪的脾氣,估計也只有他這麽好的主君才能忍受了。

宋景年在心中默念了一段清心咒,稍稍平複心情,還是沒忍住瞪了沈明恒一眼,而後他單膝跪地,語氣慷慨激昂又铿锵有力:“太子殿下英勇過人,天佑大周!”

沈明恒的身份算是個秘密,他來的時間短,秦離洲為了防止軍心動搖多生事端,也沒有對外宣傳。數萬人的軍營多一人少一人并不引人注意,身邊的親衛倒是能從沈明恒的自稱中聽出他的身份,但更多的将士還是在今晚才第一次知曉了這人的存在。

在這個皇權還被神化的時代,沈明恒的太子身份一出來,就如同烈油中投下的一點火星,瞬間點燃了本就壓抑着想歡呼的将士。

他們本以為朝廷已經忘記了他們,他們本以為大周已經放棄了他們……可是太子來了。

那可是金尊玉貴的太子殿下啊,放棄了長安的錦繡榮華,來到荒蕪貧瘠的邊境,和他們承受同樣艱苦的環境與條件,還和他們一起上了戰場。刀劍無眼,哪怕知道他們的身份天差地別,可這一刻,沈明恒就是和他們一起闖過生死的戰友。

是帶領他們取得勝利的将軍,是大周未來的君主,是他們要效忠的人。

理智的弦寸寸崩裂,将士們學着宋景年單膝跪地,大聲高呼:“天佑大周!殿下萬福!大周萬福!”

其中以斥候先鋒軍的表現最為瘋狂。他們親眼見證這人如戰無不勝的神明,本就敬極了這位陌生的少年将軍,如今得知這人居然還是太子。

大周有這樣的太子,何愁天下不平?何愁戰事不止?何愁不勝?何愁未來?

“天佑大周!”

“殿下萬福!”

秦離洲腦中一團亂麻,他被本能驅使着跟随人群跪下,鬼使神差地想,幸好他們沒喊成“殿下萬歲”。

天邊破曉,朝陽的晨晖像是融進了少年衣上的緋色,更添幾分耀眼奪目。沈明恒被擁簇在中央,所有人心悅誠服向他拜倒,他像是很習慣這幅場面,既不因此驕矜自滿,也沒有心虛畏怯。

身後是一輪冉冉升起的紅日,目之所及是他要守護的子民,沈明恒輕輕笑了笑,目光和煦。

天命在他,本應如此。

宋景年也笑,他仰頭看着沈明恒,聽着耳畔一聲高過一聲的大喊,再沒比此刻更清晰地意識到,他的主君真正有了問鼎至尊、改朝換代的實力。

腐朽的大周即将成為歷史,未來的大周必會如眼前旭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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