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嚣張跋扈的草包太子(19)

嚣張跋扈的草包太子(19)

柳敬之把十車糧食交給秦離洲後便離開了,柳家一貫奉行明哲保身,可不想引起那些世家權貴的注意。

秦離洲一路上都在思索柳敬之的話。

“廢太子身為本屆科舉主考官,徇私偏頗,公然舞弊,已被廢黜太子之位,貶為庶人。”

“當夜府邸失火,殿下下落不明,如今朝中……已宣告殿下死訊。”

沈明恒出事的時候柳敬之還沒走出太遠,柳沅擔憂他路上聽了些真真假假的傳言會誤事,專程派人追上他去了信。

商賈之人對朝堂上的事情知之甚少,他們既無法确認沈明恒的罪名是确有其事還是被陷害冤屈,也不能确認沈明恒如今是否還活着,但柳沅仍是堅持将這份交易進行下去,甚至怕柳敬之動搖,言辭還有幾分嚴厲。

柳敬之據實以述,全都不曾隐瞞。

真話假話秦離洲還是能分辨出來的,何況柳家沒有必要騙他。

所以沈明恒在踏入軍營的時候就已經不是太子了。

他确實是偷跑出來,但是不是離家出走,而是畏罪潛逃。

一個有罪的庶人,假借太子身份,大言不慚地要領兵之權,其罪當誅,秦離洲縱是此刻先斬後奏都不會有人能說他一句不是。

現在擺放在他面前的只有兩個選擇。

他是大周的将軍,他應該将沈明恒的罪行公之于衆,而後押解回京。

“将軍。”

留守營地的親衛遠遠見大軍回來,忙上前相迎,一走近便看見前方極為顯眼的車隊。

親衛有些疑惑:“這些是?”

北狄大軍的營地只是暫時駐紮,應該收刮不了多少東西才是。

秦離洲沉默了片刻,握了握馬缰,終是下定決心,铿锵有力地宣布:“這是太子殿下為我們籌集的軍饷。”

戎馬半生,臨老了險些晚節不保。秦離洲心中苦笑,他是大周的将軍,可惜今日,他只能當一回亂臣賊子。

做出這個選擇他無愧于心,卻不知,将來能否無愧于大周。

“軍饷?”親衛眼睛一亮。

秦離洲沒有壓低聲音,親衛尚且如此,周圍聽到的士兵們只會更加激動,也就是礙于軍令不敢發出喧嘩,否則早就嚎叫起來了。

今天是什麽好日子,先是打退了北狄,再是這麽多的軍饷,蒼天,他們這是做夢嗎?

應該不是,他們才沒有膽子做這樣的美夢。

“送到糧倉裏去吧,通知下去,今日犒賞三軍。”秦離洲指了指最前方兩車,笑着說:“這些肉讓炊事好好做,大夥兒就等着看他們的手藝了。”

還有肉?衆人的目光頓時更亮了。

要知将士們不上戰場的時候都有繁重的訓練,可即使是這樣,他們也只有極少極少的情況下能吃上肉。

秦離洲看了看周圍,對親衛問道:“太子殿下在何處?”

沈明恒雖然才來不到四天,但秦離洲對他已經有了幾分了解,少年做事随心所欲,喜歡湊熱鬧,按理來說應該在這附近才是。

秦離洲想找到沈明恒,告訴這人他已經知道了他的身份,但是他仍願意效忠他。

告訴這人他已經做好了準備,造反也好,篡位也好,或成或敗,或生或死,哪怕遺臭萬年,他都認了。

胸腔中有激懷湧蕩,已經不惑之年的秦将軍忽然有了十七歲初上戰場時的熱血與沖動,他已經很久沒有做過這樣瘋狂而大膽的決定。

事實上這種感覺并不讨厭,甚至讓他有些迫不及待,秦離洲四下尋覓,可看了半天都沒找到那道火紅色的身影。

親衛盯着十車糧食目不轉睛,“将軍剛離開,殿下就帶兵去清掃戰場了。”

“什麽?”秦離洲聲音頓時高昂,親衛猝不及防下被吓了一跳。

親衛小心翼翼:“将軍,怎麽了?”

他跟在秦離洲身邊這麽久,從前兵臨城下将軍尚且冷靜從容,這還是第一次,他在這人臉上看到天塌了一般的神色。

秦離洲勃然大怒:“你們是幹什麽吃的?就這麽看着殿下涉險?”

知道他下定這個決心有多不容易嗎!沈明恒要是出了什麽事,他怎麽辦!當沒有主君的孤寡将軍嗎?!

親衛後退一步,咽了口唾沫,委屈道:“屬下也攔不住殿下啊。”

而且沈明恒是能将敵軍大營當成後花園閑逛的稀世良将,清掃戰場能有什麽危險。

*

周時譽在朝中領了個不大不小的官,官雖小,但這晉升速度在朝中也屬獨一份,衆人皆知他是皇帝面前的大紅人,論寵信程度甚至勝過尹則誨。

不止是他,本次科舉錄取的進士十之八九為寒門子弟,皆深受皇恩。

他們因為科舉改制一事同時得罪了朝中兩大權貴團體,雖仕途上多受排擠,但反倒陰差陽錯成了皇帝最喜歡的純臣。

沈績年少繼位,皇權一直被丞相把持,後為了限制相權不得不倚仗外戚,明面上他對尹則誨信任有加,可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實非他所願。

朝中不是章惟德的黨羽,就是尹則誨的爪牙,沈績早就想要只效忠他一人的臣子,可想而知,這群将世家得罪了徹底的臣子有多符合他的心意。

周時譽不在乎官位大小,在朝中能做成什麽樣的事、有着怎麽樣的地位、能讓多少人對你俯首,大多時候起決定作用的不是官位,而是背景。

從前皇帝無人可用,堂堂天子除了尊榮外沒有半分實權,今時不同往日,如今的沈績勉強也有了給周時譽撐腰的資格。

再後知後覺的官員都森*晚*整*理能發現朝中三足鼎立的局勢。

廢太子死後,三皇子在章尹兩家聯手打壓下漸漸沒了存在感,皇權卻異軍突起,并且越來越盛,有時世家都不得不避讓。

就說那傅良,往日在長安城中作威作福,不知怎的得罪了周時譽,今日上朝時被參了一本,皇帝便真就将他下獄,任憑傅尚書如何求情也無動于衷。

周時譽的住處是皇帝賞賜,地段不如章、尹之類的世家繁華,但每日來往的人卻絲毫不少。即便是他剛成為皇帝心腹的那段時間,彼時所有人都不看好那位被鉗制多年、懦弱無能的君主,覺得周時譽是垂死掙紮下的病急亂投醫,但依然有同科進士聯袂而來,絡繹不絕。

這群熱血尚未涼的讀書人一頭撞入官場,還沒來得及被現實打磨、被淤泥侵染,先被迫團結成一個整體。當初宮門鳴冤過後他們就隐隐以周時譽為首,如今更是唯他馬首是瞻。

這成了周時譽極為重要的底氣。

——誰說他們就得當皇帝的純臣?他們也可以是他周時譽的黨羽。

——那章惟德在朝中的一呼百應,他周時譽也想試試。

倒不是沒人向沈績告過狀,讓他小心周時譽起了不臣之心。

但心腹和敵人之間,沈績當然更相信周時譽,他甚至很聰明地覺得這是章家使出的挑撥離間之術。

這些寒門子弟一無所有,于這朝中孤立無援,除了依靠他還能有什麽辦法呢?既然全都是他忠心耿耿的臣子,就算偶爾聚一聚開個會能有什麽問題?

就算周時譽邀請他們住在府裏都沒有問題,畢竟他的心腹臣子們這麽窮,而他給周時譽的房子又這麽大。

下了朝,文黎照例與周時譽一起回去。

他眉宇間有些擔憂:“周兄,你這麽快就對傅良下手,會不會太急了?”

“我心裏有數。”周時譽笑了笑:“文兄莫憂,我還是挺看重這條小命的,今日非我想對傅良動手,是皇帝想給章家一個下馬威,只要皇帝舍不得我這把刀,他就會護着我。”

文黎聽完憂色更甚,“可……咱們這位陛下,當真能護得住你嗎?”

忠君愛國的文黎能說出這種話,可見确實對如今的朝廷不報希望。

“我會讓他有能力護住我的。”

周時譽輕笑了一聲:“我現在算是知道,殿下為何對皇帝動辄恥笑謾罵。禁衛軍統領忠心耿耿,遠在燕丘的秦将軍經受如此冷待也仍對皇帝一片赤膽忠心,皇帝若是有魄力重整朝堂,章惟德又能翻出什麽風浪?”

他忍不住嗤笑:“再不濟,他也可以分化其黨羽,再徐徐圖之。他是皇帝,從龍之功誰敢小看?他若拉攏,不知多少世家願意反水。而他想了這許多年,居然想出了扶持外戚的昏招,實在是……無能極了。”

文黎聽着好友如此大逆不道的話,張了張嘴,終是沒說什麽。

周時譽繼續說:“這朝堂能混亂成這樣,歸根結底是皇帝昏聩無能,不過這倒是便宜了我,他立不起來,我幫他立。既然這皇帝如此容易被掌控,便宜旁的世家,不如便宜我,文兄,你說對嗎?”

文黎嘆了口氣:“我只希望你保重自己,別忘了,我們還要一起等殿下回來。”

“不會忘的,讓文兄擔憂了,是我的不是。不過這次的機會實在太好,運作得當便能徹底引得章、傅決裂,我沒忍住。”

許是提及沈明恒,周時譽面色頓時柔和許多,他眼中劃過幾分惦念:“不知殿下如今身在何方?”

可惡的宋景年連封信都沒傳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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