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嚣張跋扈的草包太子(20)

嚣張跋扈的草包太子(20)

“太子殿下回來了!”

“殿下威武!”

“神佑大周!”

沈明恒回來時受到了極熱情的迎接待遇,像是美猴王回到了花果山,歡呼聲中還夾雜着衆多不明音節的高喊。

沈明恒也沒意料軍營裏的狀态如此狂熱,他只詫異了一秒,很快也大笑着融入了進去:“好說好說,來日孤帶你們奪回幽檀,直入北狄王帳!”

周圍的呼聲又高了一層,震得人耳朵發疼。

騎着馬跟随在沈明恒身側的宋景年白着臉,眉頭忍不住皺成一團。

饒是知道沈明恒是個舉世無雙的将領,饒是知道清掃戰場不算危險,他依然提心吊膽。任何一個謀士都不可能願意看着自己的主君涉險,可沈明恒要做的事,從來都沒有任何人能夠阻止。

無可奈何之下,他只好退一步,決定跟在沈明恒身邊。

反正,如果沈明恒有個萬一,他也是會殉主的,倒不如就寸步不離地陪這人闖刀山火海,倘若能為主君擋下一次危險,哪怕是以命換命,那也是賺了。

宋景年給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設,不過身為謀士,他還是要直言上谏的。

“殿下。”聽到像昨晚那麽危險的事情居然還有“來日”,宋景年頓時擺出不贊同的姿态,勸說的言辭無需思考便已湧至嘴邊。

沈明恒偏過頭看他,笑意未消:“嗯?怎麽了?”

志得意滿的少年有着燦若星辰的眼眸,像是收藏了整個春夏的生意盎然,滿是不帶一絲陰翳的朝氣。

宋景年微不可察地頓了一瞬,很快笑着接上:“殿下威武。”

“就為了專門誇孤一句?景年,這可不像你。”少年嘴上這麽說,但顯然極為受用,笑意溢上眉梢,神采奕然。

宋景年看着不覺就有幾分酸楚。

他再一次意識到沈明恒從前過得很不好,世人都說太子殿下跋扈張揚、潇灑快意,乃是世間一等一的尊貴。可所有人敬他畏他,對他谄媚奉承,将他供于雲端,不過是因為他的外祖是章振,而他們全都有所求。

沈明恒那樣驕傲,那樣嫉惡如仇,怎麽可能會為此沾沾自喜,覺得稱心暢懷?他指不定有多壓抑。

宋景年仍然不希望沈明恒涉險,但他不想在這個時候掃興。

他的小太子,這樣卓荦出衆、熠熠生輝,長安十六年無人正視他的榮光。

而此刻是不一樣的,此刻将士們口中的“太子殿下”,每一字,每一句,都是喊給沈明恒。

沈明恒邊和周圍的将士們說笑邊往營帳走。

“殿下!”

收到消息的秦離洲第一時間就趕了過來,宋景年正要上前寒暄,卻見秦離洲看了一眼眼前的情況,便自然地走到了沈明恒身後,沒打擾沈明恒說話的興致。

這倒是有些奇怪。

宋景年不動聲色地打量秦離洲。

長安城裏周時譽對文黎盛贊秦将軍的“一片赤膽忠心”,而秦将軍正滿腦子想着等會兒該怎麽向太子殿下表态效忠。

他是真真切切憑着能力當上的大将軍,沒怎麽在官場上混過,說不出冠冕堂皇的漂亮話。秦離洲認真地打着腹稿,面色糾結,心想要是直說“殿下臣想追随你造反”會不會顯得不太矜持?

“秦将軍,秦将軍?”

“啊?”

秦離洲推翻了第八十七個腹稿,正要思量第八十八個版本,後知後覺得反應過來似乎有人在叫他。他尴尬地笑了笑:“宋先生,你請說。”

宋景年連喊了他三聲,一聲比一聲音量大,向來溫文和緩說話的文人嗓子都有些難受。他喝了口水潤了潤嗓子,神色都忍不住變得有些怪異,“将軍見過柳家商隊了?”

秦離洲神色一凜,知道聊到了關鍵話題,他謹慎地回答:“見過了。”

“那将軍是什麽想法?”其實自進營地以來看到秦離洲的表現,宋景年便已能确定對方的選擇,本就不多的擔憂與焦灼盡數散去,反倒顯出幾分咄咄逼人來。

他知道結果必定如他所願,可有些事情,還是要秦離洲親口說一遍為好。

秦離洲吐出一口濁氣,他沒回答這句話,而是看向一旁置身事外興致勃勃的沈明恒,問道:“殿下剛來軍營時,曾向臣要指揮之權,殿下可還記得?”

“你不肯給,孤記得。”沈明恒仿佛還耿耿于懷,記仇地揶揄道:“柳家的商隊來了,看來孤的項上人頭是保住了。”

他為了三千人的指揮權對秦離洲立下軍令狀,結果這秦将軍收了狀不幹事,遲遲不曾點兵,最後還是他自己找的人。

秦離洲臉色微紅:“臣有眼無珠……”

秦離洲拿出準備好的虎符,單膝跪地,雙手奉上。他試圖想想他打過的腹稿裏有沒有此刻能用的,然而腦中亂得很,根本無法思考。他只能摒棄那些浮華蒼白的字句,極盡誠懇與肅穆,“願為殿下驅使。”

他低着頭,聽見沈明恒走動的聲響。

打了半輩子仗的秦将軍此刻有些緊張,他聽着耳畔的聲音,猜度沈明恒接下來的動作。

沈明恒可能會親手把他扶起來以示對他的看重,也可能就讓他跪着而後敲打一番以免他擁兵自重,可能會說一番慷慨激昂的話來回應他的效忠,也可能只是寥寥幾語掩過此事背後的駭人意味……

沈明恒停在了他面前,所有的胡思亂想都消散,秦離洲屏住呼吸。

他感受到沈明恒拿起了他手心的虎符——這是接受了他的效忠?

“原來,”沈明恒說:“真正的虎符就長這樣啊,孤感覺不如孤做的。”

秦離洲:“???”

沈明恒伸手把秦離洲拉起來,将兩個近乎完全一樣的玉質虎符遞給他,得意地炫耀:“你看,是不是很像?”

确實很像,這塊虎符秦離洲拿了十多年,一時半會都辨不出真假。

沈明恒期待地等着回複,反應過來的秦離洲面色驚恐。

“殿下,你假造虎符?這可是大罪……不對。”秦離洲急切的語調突兀頓住,他遲疑地問:“您這該不會是用來防着臣吧?”

他早就做好了沈明恒或許要謀反篡位的準備,相比起來,假造虎符似乎也算不得什麽大事。但是真虎符在他手上,沈明恒弄個假的,莫非是想針對他?

秦離洲的目光逐漸染上不可置信。

沈明恒坦然地點了點頭,理直氣壯:“孤是一定要軍權的,萬一你腦中有疾說什麽都要和沈績同生共死,孤不得多做些準備嗎?”

他還挺會倒打一耙。

秦離洲苦笑:“那臣還要謝過殿下不殺之恩。”

沈明恒不以為意:“謝早了,等孤什麽時候很想殺你又不得不忍着的時候你再謝吧。”

這話說出來,秦離洲與宋景年都倍感詫異。

無他,實在是沈明恒不像會忍的人,這人一向行止由心,随心所欲,想做的事情不會因任何人退讓。

秦離洲好奇道:“殿下何出此言?”

沈明恒嘆氣,遺憾道:“誰讓你是大周的大将軍?”

以秦離洲的為人,想來應該也做不出十惡不赦的事情,而保家衛國征戰沙場的大将軍,若是死在一己之私上,未免也太荒唐。

大将軍。

秦離洲愣了一下。原來大周……還需要他這個将軍嗎?

他還以為朝中已經忘了他,忘了燕丘。

秦離洲垂眸,目光正好落在手上的虎符,他頓了頓。

傷春悲秋的情緒如潮水般褪去,秦離洲欲哭無淚:“殿下,臣分不清了。”

他剛剛是把真的放在左手還是右手來着?

沈明恒瞥了一眼,拿起他左手邊的虎符收好。

“這個是假的。”他擡了擡下巴,得意地說:“孤做的這個更貴。”

沈太子不出産垃圾。

雖然不知道沈明恒是怎麽看出來的,但秦離洲不帶一絲猶疑地相信了,他将剩下的虎符也遞了過去:“這個真的,殿下您也收着吧。”

他已經擇主,就該恪守下屬的身份,以後的燕丘,做決定的再不能是秦将軍。

秦離洲有些悵然。他從前忠于皇帝,可當今陛下看不上他的效忠,這是他第一次當下屬。他太久沒回長安,不知時人又流行哪些禮儀,又多了哪些不成文的規矩,但是這是他自己選擇的主君,所以他會學着當一個好下屬。

當務之急第一件事,不能掌握太大的權利,不能讓殿下懷疑他有貳心。

但是沈明恒沒接。

他擺了擺手,嫌棄道:“你自己留着,孤都有你了,還要虎符做什麽。”

在燕丘這個地方,秦将軍的話,比十個虎符都要有用。

秦離洲聽懂了他的未盡之意,他眼眶一熱,一時間有了士為知己者死的感動。

宋景年深以為然,他唏噓地點頭:“殿下說的是,拼殺的事情交給秦将軍就好,戰場上刀劍無眼,您千萬要珍重己身。”

沒有虎符沈明恒都敢帶三千兵夜襲大營,有虎符之後這人會上天吧?

秦将軍:“……”

雖然但是,這話怎麽這麽奇怪?

宋先生,秦離洲的命也是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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