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章
第 7 章
007
正所謂，世事無常。人總是要在不斷的試錯中獲得進步，半妖也一樣。
及川有光大概猜到了這個東西可能是炸彈的控制器，按下去就會爆炸……可是人生又能遇到幾次炸彈犯，然後有機會可以親手按下控制器呢？
錯過這次寶貴的體驗未免太可惜了，而且這個炸彈看起來根本沒多危險嘛。
單純為了取材就能輕易決定去混黑的及川有光這樣想着，非常幹脆利落地按了按鈕。
他真的沒想到最終受害者是青川輝的車，原本就算爆炸他也有信心救下所有的人，救車屬實有點超出他的能力範疇了。
及川有光裝哭都有點累了，前輩卻還是沒說話。他試圖擡頭觀察一下對方的神情，沒想到剛顯露這樣的意圖，就被一頂帽子扣了下來。
諸伏景光将自己之前戴着的那頂棒球帽扣在了及川有光腦袋上，按了下去。
另一只手從口袋裏拿出了一直在響的電話，看了一眼就接了起來。
及川有光自知理虧，便也沒躲，因為諸伏景光的動作幾乎靠在了對方身上。這麽近的距離，不用開免提也能聽清電話對面的聲音。
[青川老師，今天停課嗎？]電話那邊是個低沉的男聲，聲線低調但顯得很華麗，莫名給人一種可靠的感覺。
“出了點意外，我的車壞了。”諸伏景光開口道，聲音從他的頭頂發出，混合着胸腔的共鳴，溫柔平和，“諸星君能來一趟嗎，接一下我們。”
[行。]被叫做諸星的人沒問什麽意外，也沒問‘我們’的事情，幹脆利落的答應下來，[地址發我。]
“拜托了。”諸伏景光挂了電話，低下頭正對上了及川有光偷看他的眼睛，帽子被掀起了一半，朝他露出了一個讨好的笑容。
諸伏景光腦海中忽然浮現出了非常久遠的記憶，那是他小學的時候，在一次數學考試中，計算出自行車的時速是800km/h之後，看到答案的他突兀地笑出聲來的回憶。
Advertisement
他也真的笑出了聲，溫聲細語地對及川有光說道：“沒關系。”
及川有光：“……”
“算了。”他嘆了口氣，松開了抱着前輩的手，神情有些蕭瑟，一副背了大鍋的委屈樣子，“就當全部都是我的錯吧。”
諸伏景光：……什麽叫就當，本來都是你的錯吧。
及川有光看向一旁的虛無，露出一張精致的毫無死角的漂亮側臉，睫毛纖長濃密，裏面是濃郁的霧紫色，腦袋上還頂着諸伏景光剛剛壓在他頭上的棒球帽。
有種家裏的小狗拆完家，假裝與自己無關卻忍不住鬼鬼祟祟觀察人類是不是真的生氣，結果挨罵之後自己先哼哼唧唧的生氣了的感覺。
怎麽說呢，是那種就算當着你的面做了壞事，也讓人讨厭不起來的家夥。
他嘆了口氣，朝着及川有光伸出了手——明明任性的是及川有光，做錯事的人也是及川有光，沒了車的人是他，求和的人居然也是他——語氣也稍微緩和了些：“過來。”
及川有光還要矜持一下，被諸伏景光直接握住了手，抱住了他，按着他的頭壓在懷中。
及川有光有些震驚于對方的自然，他平時桃花還挺多的，但也沒見過上來就投懷送抱的類型——雖然按照姿勢來說是他投懷送抱。
外面響起了警笛聲，蘇格蘭環着他的肩，溫柔的拍着他的後背，聲音柔和地安撫道：“別怕，警察已經過來了。”
躺在地上的炸彈犯：“……？”
目暮警官沖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倒在地上裝死的炸彈犯，躲在櫃臺裏根本沒敢擡頭的店員，以及看起來非常溫柔，抱着弟弟正在安撫的黑發青年。
警察們立刻将炸彈犯控制了起來，目暮警官看了一圈，最終還是來到了諸伏景光面前詢問情況。
諸伏景光用溫和動人的嗓音，毫無滞澀地編造出了一對父母早亡相依為命的兄弟，在大城市打工的哥哥總算賺了點錢打算接鄉下的弟弟來東京，出于囊中羞澀選了個偏僻的咖啡廳慶祝，結果不慎遇見了炸彈犯的故事。
爆炸是炸彈犯做的，監控是炸彈犯毀的，他因為在射擊俱樂部打工所以會用，奪了槍制服了歹徒，結果歹徒還又一次引爆了他租來的車。
“唉，我弟弟他被吓壞了。”諸伏景光輕輕嘆了口氣，露出了有些憂郁的神情，“我們也沒想到會遇見這種事，好在沒有人受傷……小可憐。”
他邊說着邊撫摸着及川有光的後背，一副好哥哥的樣子。
躺在地上被他一槍打傷了左手，又被及川有光折斷了右手的炸彈犯：到底誰可憐啊？
他也試圖說點什麽的，但擡眼就對上了剛剛打傷他的那個男人冰冷的藍眸，炸彈犯咽了咽口水，一人承擔下了所有。
目暮警官是個好人，聞言也沒有什麽質疑，看着趴在哥哥懷裏一動不動的及川有光，說道：“回去之後給他做做心理疏導吧。”
諸伏景光拍着後背的手一頓，笑着答應下來。
“不過，青川君。”目暮警官話音一轉，“雖然很同情你們的遭遇，但是還是需要你們和我去一趟警局做個筆錄。不用擔心，應該不會太麻煩。”
諸伏景光一點猶豫都沒有的答應下來，就像個普通的正常市民，但還是向目暮警官請求道：“我和你們去，我弟弟可以先回去嗎？我剛剛叫了朋友來接我們……這孩子有點怕生。”
“沒問題。”目暮警官答應的爽快，“你朋友什麽時候來？”
諸伏景光看了眼手機，又看向了窗外：“啊，來了。”
目暮十三注視着諸伏景光攬着及川有光，朝着剛剛停在路邊的一輛黑色轎車走去。
他有些感動于兄弟之間的情誼，拿出手帕擦了擦眼淚，忽然注意到了較矮的那個人的背影，揉了揉眼睛又看了一遍。
“喂，白鳥君。”目暮警官叫了旁邊正在和警員說話的白鳥任三郎，忍不住問道，“那孩子的背影，是不是有點像及川老師？”
白鳥任三郎一愣，也眯着眼睛看了過去：“好像有一點……但是及川老師不怎麽穿深色的衣服吧？”
“說得也是。”目暮警官贊同道，“不過我倒是聽說他真的有個哥哥……”
他的話沒說完，将“弟弟”送到車上的諸伏景光又回來了，目暮警官不好在當事人面前八卦，客客氣氣地将諸伏景光請上了警車，一起朝着警視廳的方向駛去。
他們一行人往裏走的時候，與總算做完筆錄的安室透擦肩而過。安室透随意地看了一眼，然後又看了好幾眼，确認跟着搜查一課的那幾個警察進去的就是諸伏景光後瞳孔開始了劇烈地震。
他果斷的轉身，回到剛剛給他做筆錄的警察先生伊達航那裏，露出一點不好意思的笑容：“勞駕，伊達警官。我剛剛發現忘了帶錢，能借我點錢打車嗎？”
·
諸星大，也就是FBI派往組織的卧底探員赤井秀一，從及川有光一上車就對他十分感興趣了。
他大概是一年前經人介紹進入組織的，很快就被發現了在狙|擊方面的天賦，半年前開始，跟着代號成員蘇格蘭威士忌學習狙|擊。
有特殊技能的成員升職起來都非常快，赤井秀一自己也算過，等到蘇格蘭松口，經過幾次任務的确定，他應該也能在半年內獲得酒名代號，成為能獲得更多消息的幹部級成員。
在那之前，他獲得的信息很少，認識的代號成員也只有蘇格蘭一個，這還是第一次蘇格蘭主動介紹人給他認識。
狙擊手這邊也是競争激烈，一期只有最優秀的那個人能畢業，其他人要麽轉向別的方向，要麽繼續待在這裏跟上下一期的考評……
看起來失敗了好像沒什麽影響，但組織的底層成員是要定期向上交錢的，只有代號成員才能繼續收斂更大的財富，赤井秀一卧底這一年，還沒有什麽入賬。
如果FBI那邊不給報銷，交上去的錢赤井秀一也會覺得有點吃力。
總而言之，因為這些情況，赤井秀一根本沒什麽和“同學”們好好相處的心情，他的目标只有地位更高的代號成員。
蘇格蘭只是簡單的說要他先帶及川有光回去，并沒有給他介紹對方的身份，但讓蘇格蘭親自照顧的人，身份上絕對不會簡單。
赤井秀一略微思考了幾秒，便主動和及川有光搭起話來：“我們應該是第一次見面吧？”
如果從十二點開始算一天的開始，及川有光已經換到了第三個司機手裏了。
這次也是個高大英俊的年輕帥哥，名字叫做諸星大，同樣隸屬于組織，還沒有代號，是蘇格蘭負責教導的=狙|擊|手預備役之一。
說來也挺有趣的，及川有光正式加入這個組織兩周時間，認識的組織成員，除了第一次見到的龍舌蘭，其他都是二十代的年輕人，樣貌也都非常不錯，讓人懷疑組織挑人的時候是不是還有長相的審核。
及川有光對跟着警察離開的蘇格蘭還有些念念不忘，那個人面對警察時的演技反轉真的有釣到他，平時冷酷無情的黑手黨唯一溫柔的一面居然是展現給警察的演技……他真的很喜歡。
但眼前的諸星大對他來說也是不容錯過的優秀素材，及川有光又看了眼本子裏給青川輝畫的那張速寫，不舍地合上本子。
“嗯。”及川有光将本子塞在了腰帶的位置，對着諸星大微微颔首，“我是及川有光。”
諸星大說了自己的名字，做出了深思的神情：“我好像在哪裏聽過這個名字……啊，想起來了，《希望之森與貓與美術館》？”
及川有光正式地從頭到腳審視了諸星大一遍，這個男人看起來有些外國血統，黑色的頭發略打着細卷，長到腰際，面容如刀刻般鋒利，是和及川有光完全相反的非常有攻擊性的長相。
及川有光特意看了他的手，戴着一副黑色的手套，沒辦法觀察的更仔細……但無論如何也不像會讀文藝作品的人。
諸星大說的是及川有光發表于十五年前的一篇不到十萬字的短篇小說，也是及川有光的出道作。一經發表就拿了六個新人獎，今年更是改編了動畫電影，據說會在年末的時候上映。
看名字确實是文藝清新的治愈系，主角是善良堅強的女孩子和三花貓，溫柔的筆觸非常吸引人，讓人帶着姨母笑從第一頁看到倒數第二章。
然後在最後一章徹底崩盤，前面的伏筆鋪墊全部掀開，下面是冰冷的現實，幹脆利落地打出BE。
所有人都沒有錯，按照原來的走向現在已經是最好的結局了，讓人連罵作者都找不到理由。
“是，你讀過啊？”及川有光承認了下來，除了妖怪血統的事情，他基本不會對人撒謊，更多的是別人的誤解。
比如‘應該只是同名所以不要問了好尴尬’‘他說的是真的嗎看起來好假’之類的。
諸星大只是讀過這本小說，對作者并不是很了解，所以沒有其他人那種對年齡的質疑。
組織找一個文藝書作家幹什麽呢？
諸星大将這個問題記下，臉上分毫不露，笑着說道：“嗯，結局的印象很深刻。”
及川有光彎了彎眼睛：“挺治愈的吧？”
“……你管這個叫治愈？”諸星大沉默了兩秒鐘才說道。
“治愈到我了。”及川有光的目光移向窗外，輕飄飄的說道。
諸星大露出了禮貌的微笑，他至今還記得那是他十幾歲的時候剛來日本，書店裏推銷給他的暢銷書，兩個小時左右就能讀完，讀完之後整整一晚上沒睡着。
等等……那大概是十年前的事情了吧？這個少年十年前才多大？
諸星大眼中閃過一道不易察覺的光，裝作什麽都沒發現一樣繼續與及川有光搭話。
“青川老師……我是說蘇格蘭，你和他是搭檔嗎？”
因為諸星大讀過他寫的東西，及川有光對他非常的有耐心：“不是，我之前是和波本一起的，然後今天才被拜托給蘇格蘭。”
諸星大将波本這個名字記下，做出饒有興趣的樣子問道：“哦？你們代號成員的搭檔原來不是固定的嗎？”
“不是。”及川有光豎起了一根手指，認真的說道，“波本前輩去警視廳做筆錄了。”
諸星大：“……我沒記錯的話，蘇格蘭也？”
及川有光點了點頭：“嗯，蘇格蘭前輩和我一起之後，也去了。”
諸星大：“？”
諸星大忽然有些擔心自己。
及川有光補充道：“順便一提，我只是個普通的底層成員。真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