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嘭——
重物落地的聲音響起,被砸下的竹椅頓時四分五裂,随之而來的新一輪的拳打腳踢,腰上背上傳來劇烈的疼痛。
其中一個施暴者似乎抱着洩憤的心思,落下的每一腳都往被打的男孩兒頭上踹。
一下接着一下,表情用力到有些猙獰。
男孩兒那雙緊緊護着自己頭的手,他的手肘上、手背上都布滿了鞋印。
“殺人犯的兒子,快打死他,打啊!”
“他爸爸殺人,他也不是什麽好東西,我們都別放過他!”
“還敢偷錢,果然一家都是罪犯,你媽肯定也不是什麽好東西!”
男孩兒聽到這句話後,空洞的眼神終于有了一絲反應。
“不許你們說我媽!”
他的聲音沙啞,像是一只被逼到角落的困獸。
“你還敢頂嘴,我就說你媽怎麽了,她就是個陪酒的,每天身邊都有不同的男人,是個髒貨賺的都是不幹淨的錢,她……”
話沒說完,一個髒濕還帶泥的拳頭打了過去,男孩兒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揮出了這一拳。
“媽的,你敢打我!”
“兄弟們給我上,打死這個髒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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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舊的小巷子裏傳來怒罵聲、哀嚎聲,想要去垃圾桶翻找食物的小貓被聲音吓了一跳,眼神中帶着驚恐與警惕,快速離開。
不知過了多久,巷子深處踉踉跄跄走出一道身影。
他的頭發是亂的,衣服被撕破了好幾個口子,就連鞋都掉了一只。
每走一步,就會在地上留下一個血腳印。
他卻好像是感覺不到疼痛一般,嘴裏喃喃着:“媽,你等我,我現在就回家。”
染血的手掌撐在牆上,好似會燙手一般,讓他無法着手,輕輕碰上一下,就會帶來的掙紮一般的刺痛。
他的身體止不住的往下滑,腳好像踩在棉花上一般,軟綿綿的沒有力氣。
終于,他倒在了地上,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巷子口的位置。
視線越來越模糊,天好像黑了,他要看不見回家的路了。
“媽,你別怕,我馬上……馬上就回家……”
在閉上眼的前,一雙鞋出現在視線之中。
“好孩子睡吧,剩下的事情,我幫你完成。”
男孩兒感覺自己的身體在被搬動,他想睜開眼睛看看眼前發生了什麽,眼皮卻怎麽都睜不開。
他好累,好冷。
意識朦胧,隐約間他好像聽到了有音樂的聲音。
像是舊上海時留聲機裏的老唱片播放出來的歌,有一種經過歲月沉澱的感覺。
涼風吹過,他的身上泛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緊接着聽到“咚”的一聲,鼻腔中湧入一股垃圾腐敗的惡臭味,好像有什麽東西在臉上爬。
……
冬日裏的陽光明亮卻不刺眼,落在身上暖洋洋。
江序洲站在窗戶邊,看着樓下來往的行人。
有推着輪椅陪同病人樓下透氣的家屬,也有大步流星,看起來十分着急的往醫院門診大廳沖的病人。
他神情平靜的看着一切,好像一切的紛擾在他眼裏就是場特殊的風景。
突然,身後響起了開門聲。
回頭的一瞬間,江序洲對上來人的眼神,唇角勾起淡淡的笑容。
來人就像是投入平靜湖面的一顆小石子,落下的一瞬間讓湖面泛起陣陣漣漪。
“笑笑笑,有什麽好笑的。”阮明栖語氣有些着急,“我要是不打電話,你就打算什麽都不說是不是?”
江序洲太了解他了,別看他現在兇的不行,卻也沒真的在跟自己生氣。
“被一場感冒搞進醫院,你挺出息啊。”
聽着他沒好氣的數落,江序洲臉上笑意更甚,半點沒有被“訓斥”的不開心:“你也沒有主動給我發消息。”
聽到這話,阮明栖氣的吸了口氣:“我沒給你發消息,你就不能主動聯系我?”
江序洲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應了一聲:“嗯,是這樣。”
“你怎麽這麽嬌氣了。”阮明栖頗為無奈的瞥了他一眼,“我這兩天去楚立陽那協助調查去了,蹲點了兩天,一個小時前才拿回手機。”
雖然在說他麻煩,卻還是會交代自己的行蹤,頗有些口是心非的即視感。
江序洲眸色微動:“事情都處理完了嗎?”
“處理完了。”提起剛剛的事,阮明栖越想越氣“楚立陽那小子真不是東西,卸磨殺驢用完了就給我趕出來了,連桶泡面都撈不着。”
江序洲順着他的話:“是挺不是東西的,下次他再來你家,你就給他吃泡面。”
阮明栖哼了一聲:“門都不給他進,還吃泡面,美的他。”
兩人閑話了幾句,阮明栖去找醫生了解一下情況。
所幸江序洲的情況不算嚴重,病症來的快來的急,去的也快。
在醫院挂了兩天點滴後人已經沒有太大問題,醫生檢查過後确定可以去辦出院手續了。
江序洲挂完最後一瓶點滴,阮明栖還沒回來,按理來說交個費就算是人再多這會兒也該回來了。
他剛要打電話,阮明栖就回來了。
與此同時,跟他一起回來的還有手上的一條紅色塑料袋。
江序洲有些警惕的看着他手裏的袋子:“你去買什麽了?”
“秋褲。”阮明栖揚了揚紅塑料袋,“給你買的。”
江序洲:“……”
果然,他的第六感一直都很準。
“我不要。”江序洲看都沒看一眼,果斷拒絕。
“拒絕無效,你知道今天外面多少度嗎?”阮明栖語氣堅決,“五度,趕緊穿上,不然出去你又得給妖風掀回來。”
江序洲:“我不要,你買的肯定很醜!”
阮明栖:“胡說,我多有品味一人。”
在阮明栖推拉下,江序洲十分不情願的穿上了那條秋褲。
見他坐在床上生悶氣,表情似乎還有些屈辱,阮明栖逗樂了。
“紫色不挺好看的嗎,就這麽不喜歡?”阮明栖說着說着樂出了聲,“紫色在古代那可是身份的象征。”
“你怎麽不穿。”江序洲睨了他一眼。
阮明栖笑了:“ 我身體好,不需要秋褲。”
江序洲更生氣了。
阮明栖雖然欠,卻也不是毫無眼力見的人,立馬轉移話題。
江序洲就在醫院住了兩天,東西不多,很快就收拾完了。
阮明栖一手拿包,一手“拎”着生悶氣的江序洲出了醫院。
車子駛入主車道,阮明栖剛踩一下油門,江序洲就來了一句:“你穩一點,急停我難受。”
“行行行,幾天沒開車腳感不好,我注意一點。”阮明栖說。
此時的京海市公安局。
“喂……1……110嗎,我要報警,這裏有死人了,你們……你們快來。”
接警人員聽到報警人慌亂的聲音,第一時間安撫了對方的情緒,問清情況和地點後立馬撥打了一通電話。
阮明栖正在好在等綠燈,看到電話是局裏打來的順手就給接了:“你們是雷達啊,我剛從禁毒大隊出來你們電話就來了。”
接警人員立馬說明情況:“阮隊,有案子。”
阮明栖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後沉聲回道:“行,我馬上過去。”
電話挂斷,阮明栖剛張嘴,江序洲就開口了。
“沒關系,去現場吧,一會兒我可以自己打車回去。”
車子立馬調轉方向往事發地點趕去,阮明栖趁着等紅綠燈的空檔:“一會兒我找人先送你回去,我這指不定要忙到幾點,你剛出院要多休息。”
“好。”對方也沒有勉強,應了一聲。
兩人趕到時,現場已經拉起了警戒線。
圍觀群衆很多,雖無法看清裏面的情況,卻已經無法克制好奇的心情,不斷與身邊人讨論着什麽。
“阮隊!”應時看到阮明栖被堵在外面進不來,趕忙招呼着周圍看熱鬧的群衆讓開一些。
阮明栖被擠的夠嗆:“讓讓,都讓讓,別擠。”
“我靠。”
腳後跟被人踩了兩下,阮明栖向前踉跄。
副隊應時看到人群中“随波逐流”的隊長,趕忙小跑過去給人撈出來。
“別擠!別擠!”應時趕忙讓周圍群衆讓讓,“阮隊你沒事吧。”
阮明栖深吸一口氣,動作利索的勾上自己被踩掉的鞋後跟:“圍這麽多人這叫幾個事?”
應時也很無奈,兩人一邊往裏走,一邊壓低聲音說道:“發現屍體的人是附近回收廢棄物店鋪老板的妻子趙寶珍,她每天早上開店後都會到周邊的垃圾桶看看有沒有被客人丢下的塑料瓶或廢紙箱。”
“今天趙寶珍和往常一樣在檢查附近垃圾桶的時候,發現了屍體。”應時遞給阮明栖幹淨的鞋套和口罩。
“發現屍體的時候被吓着了,一路喊着回家找她老公,動靜估計鬧的不小,等她老公來在看了一下情況,确定是屍體後才報到警。”
他們出警到現場的時候,周圍已經有很多圍觀群衆。
他們也嘗試疏散過,奈何暫時散去後要不了多久他們又會一點點的再圍到警戒線邊上。
與其一遍遍的疏散群衆,不如抓緊時間勘察現場來的要緊。
“現在什麽情況?”阮明栖帶上口罩,開始往腳上套鞋套。
應時:“被害者遺體林科長已經先帶回警局去調查死因了,在現場發現了非常多的鞋印,痕檢科的同事在收集證據。”
“不過發現屍體後,圍觀的群衆太多,對現場進行了二次破壞,就算原來有兇手抛屍留下的鞋印,應該也損壞的差不多了。”
阮明栖眉頭緊皺,人為造成的證據破壞,要從中再找到線索,要花費的時間多了。
“被害人的身份目前能夠确定嗎?”阮明栖穩住心神,換好鞋套後往垃圾桶的方向走去。
盡管隔着口罩,刺鼻的腐臭味依舊一個勁的在往鼻子裏鑽。
應時:“不能。”
阮明栖跨過腳下黑色的水跡:“屍體面部模糊,無法盡快辨認清楚身份嗎?”
應時的表情讓阮明栖意識到,事情可能比他想象中要複雜。
沒等應時開口,就看到幾個現勘同事手裏着幾個裝有黑色物塊物證袋走過。
阮明栖眉心一跳,湧起一種不好的預感:“屍塊?”
應時露出一個苦笑:“是。”
拍照的痕檢員在給物證拍照,閃光燈閃爍的沒完,一點蛛絲馬跡都不放過。
阮明栖只是看了一眼,就認出剛剛被裝進整物證袋裏的東西是人體組織,哪怕已經發黑甚至腐爛淌水。
應時表情有些微妙:“準确的說,林科帶走的不能算是一具完整的屍體,是大部分屍塊。”
碎屍案。
三個字浮上心頭,阮明栖臉色沉了下來,這下算是多重困難疊加了。
“有找到被害人的頭嗎?”阮明栖問道。
一般兇手對被害人肢解抛屍,最重要的一點就是為了隐瞞被害人的身份。
碰上碎屍案,極有可能是找不到被害人的頭部的。
應時:“沒有,人體大部分的骨骼都找到了,就是沒有找到被害人的頭。”
阮明栖深吸一口氣,意料之中的答案,可真是一點都讓人開心不起來。
在警戒線外圍觀的群衆讨論聲不斷,阮明栖打量着周圍的環境。
這裏顯然算不上是鬧市區,兇手也不至于這麽喪心病狂,直接在這裏進行碎屍後抛屍。
不是第一案發現場,案件偵辦的難度的一下就提升了不少。
阮明栖看到發現不遠處的電線杆上安裝了一個攝像頭,就是那陳舊的樣子不知道還有沒有用。
“那攝像頭找附近派出所的同志問了沒有,還是運行狀态的嗎,如果是能不能看監控有沒有拍到嫌疑人抛屍的畫面。”
應時點頭:“已經找人去要監控了,人還在所裏了解情況沒回來。”
“另外在向他們的人詢問一下,最近一段時間,附近居民有沒有出現人口失蹤,以及發生矛盾的情況。”
兇手殺人抛屍,将屍體從別的地方帶到這裏來抛屍的可能性雖然有,但相對可能性要小很多。
如果有接到人口失蹤的報警,他們确認被害人身份就會快得多。
應時點頭,随後跟着阮明栖一起往巷子深處走去,一邊走一邊說着目前他們所掌握的線索情況。
是個死胡同,現勘的幾個同事在裏面對着一堵牆拍照。
白牆斑駁,上面有很多的不知名的痕跡。
阮明栖一眼看出,牆上的小黑點有些像是噴濺狀血跡,條豎狀明顯,在一條直線上,且明顯小血點均有一個膨大端。
“血液反應有出現嗎?”阮明栖問了一句。
“阮隊,牆上地上都檢測到了魯米諾反應,已經進行取樣,準備送回去檢測了。”
阮明栖應了一聲,心中估量起巷子口的垃圾桶到這裏的距離。
一百米,出現的血跡會和發現的屍體有關系嗎?
現場垃圾桶容物分揀包裝足足持續了兩個小時,才收隊返回。
警局來的車提前開回去了一輛,擺在應時面前都無非兩個選擇,打車和蹭阮明栖的車。
打車不報銷傷錢包,阮明栖車技感人,他又是個會暈車的主,幾次急停下來胃裏翻江倒海傷命。
短暫猶豫後,在傷錢和傷命的選擇中應時選擇傷命,上阮明栖的車。
“你丫蹭車還擺出一副要英勇就義的表情,合适嗎?”阮明栖給他氣樂了。
應時眉頭緊皺,表情認真嚴肅:“我這是對您的車技,以及即将要坐您副駕駛的尊重。”
“誰準你坐副駕駛了,後邊去,前面有人了。”
然而打開車門的一瞬間阮明栖傻眼了,副駕駛位上空了。
應時低頭第一看,哪有人?
阮明栖看到手機上的消息,原是學校有事,導師叫他回學校一趟,他就先打車走了。
應時:“隊長,那我……”
阮明栖叮囑他要注意休息,就收了手機:“坐前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