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第86章
冉桂峰被突然拔高的音量吓了一跳, 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話來。
雜物間的燈光昏暗,又是在樓梯下的三角位置,面積狹小不說, 還非常悶熱壓抑。
阮明栖打開房間燈, 換上鞋套進門,江序洲則是和冉家人一起在門外等着。
“警官,調查我媽死因的時候已經有警察進來看過了, 裏面什麽都沒有啊,您趕緊出來吧。”
冉桂峰神情擔憂, 又不敢朝着他大聲, 只能好聲好氣的勸着。
徐廣娟也趕忙說道:“是啊, 警察同志, 你快出來吧,裏面又矮又悶, 別磕着你了, 快出來吧”
阮明栖完全無視了他們的喊話, 從衣服口袋的兜裏掏了東西,在可疑的角落蹭了蹭。
“你們擔心他被磕碰到, 就不擔心你們母親被磕碰到嗎?”
拿着執法儀, 一直都不吭聲的江序洲突然抛出一個問題, 立馬給他們堵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聒噪的勸阻聲停止, 場面陷入了詭異的氛圍之中。
江序洲把目光從他們臉上收回來,往昏暗的屋內看去。
從江序洲這個角度看去, 能看到阮明栖手裏拿着的像是試紙一樣的東西, 也不知道他在床頭發現了什麽東西, 用試紙蹭了兩下。
床頭的位置正好是在樓梯斜坡的下面,高度很低, 很容易碰到頭。
房間裏檢查時,阮明栖全程都是彎着腰。
試紙結果從他這個角度看不見,只見阮明栖把試紙揣回口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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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好一會兒,阮明栖從雜物間裏出來。
江序洲看到他的額間附上了一層薄汗,臉色有些蒼白。
“身體不舒服嗎?”江序洲壓低了聲音,小聲問道。
“裏面東西太多了,空氣不流通,待久了有點缺氧頭暈。”阮明栖打起精神,“沒事,別擔心,緩緩就好了。”
“你母親的東西呢?”阮明栖一邊摘手套,一邊問道。
“燒了,都燒了。”冉桂峰表情有些尴尬,“人都死了東西留着多不吉利,就下葬的時候一起都給燒了。”
阮明栖冷哼一聲:“自己親媽的東西說不吉利,說這種話不合适吧。”
“是,是我說錯話了。”冉桂峰趕忙附和,“人都死了,東西留着對我們來說也沒用,看了還會想念,才燒了的。”
冉文樂趕忙附和:“就是,就是,我們也是怕睹物思人。”
“你們才不會想奶奶,你們巴不得她早點死。”冉慧娴惡狠狠的瞪着他們。
“你個死丫頭,胡說八道什麽,再亂說話信不信我撕爛你的嘴!”冉文樂忍無可忍,到底沒忍住大喊一聲。
眼看他們又要吵起來,阮明栖立馬制止,看向冉慧娴:“你也少說兩句。”
冉慧娴立馬閉嘴,低下頭去。
“之前的警方有調查過,你母親身上有一份保險,在死亡證明出具後,你們去保險公司領了賠償款,有沒有這件事。”
保險賠償款被領走,這件事已經調查過了,他們沒有什麽好辯解的東西,很快就承認。
“保險公司的員工稱,在領取賠償款之前,你曾經到過保險公司,要給你母親追加保險,時間是在你母親死亡時間的第三天,也就是發現屍體的當天。”
阮明栖說着,目光緊盯他們的面部表情。
“你們早上發現屍體,不是想着報警或處理後事,先去保險公司問保險賠償的事情,也太奇怪了吧。”
聞言,冉家三個人表情一僵。
“警察同志,這件事我們也跟前面來調查的警察說過了,當時我們就是知道人死後有賠償款,想着保險公司還不知道我母親已經死了,要是追加成功了,不就純賺了嘛。”
冉桂峰表情有些為難,好像是在說什麽為難的事情。
“我們兄弟幾個當時就是鬼迷心竅了,想多騙點保險錢,後來跟保險公司的人聊過後,我們也知道死亡證明上會有時間,錢騙不到,我們也就作罷了。”
冉文樂也趕忙說道:“就是啊,警察同志,我奶奶的死要真跟我們有什麽關系,哪裏還會在她死後想要去買保險啊,那不是自投羅網嗎。”
“我們要是早知道她會死,提前買保險不就行了,我奶奶的死真的跟我們沒有關系啊。”
說着,冉文樂一臉嫌惡的表情瞪着冉慧娴:“我們也不知道這個死丫頭跟你們都說了什麽,可我們真的是無辜的。”
江序洲眸色微動,對于他們解釋的說辭是相信的,否則他們這樣的行為完全是自投羅網。
“你老婆是什麽時候離開家的?”阮明栖問道。
突然被點名,冉文樂心跳加速,一瞬間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在往頭上湧,愣了一下。
“在我奶奶死的第二天。”冉文樂說,“我奶奶死亡那天,我們全家人去了鎮上,就是陪我媳婦去産檢的。”
“她快要生了,我們全家人都很重視,就一起陪着去了。”
阮明栖抓住關鍵內容:“她既然都已經快生了,為什麽會突然離開家?”
“我一直想要個兒子,她剛懷孕的時候我工作忙,沒時間陪她去産檢,後來她跟我說醫生檢查了懷的是個兒子,我們全家都很高興。”
冉文樂臉色通紅,說起為什麽和妻子吵架,到現在都還不能釋懷。
“最後一次産檢,我就在離開前再問了一次醫生确定是兒子?”冉文樂是咬着牙在說這句話的。“醫生說檢測胎兒性別的違法的,給我們好一通罵,我才知道她騙了我!”
“從醫生辦公室裏出來,我們大吵了一架,我氣急打了她一個耳光,她鬧脾氣說我打她,就回娘家去了。”
冉家這些破事無語是一件接着一件,筆錄上的信息都是文字記錄,雖然已經了解了大概,可親耳聽到的無語感,要比文字更有沖擊力。
“你老婆懷着孕,你還動手打她,你要不要臉?”阮明栖壓根控制不住,直接開罵。
“是她先騙我的!”冉文樂恨的牙根癢癢,“她要是不騙我,能有這些破事嗎!”
“你打了她後,她就自己回娘家了,你沒過問一句?”阮明栖追問。
“沒有,騙子的行蹤有什麽好追問的。”冉文樂理直氣壯。
“她都快生了,不怕她在回家路上出意外?”
“出意外也是她自找的。”
江序洲忍不住皺起眉頭,冉家人的冷血程度讓人心驚。
只要不确定是兒子,妻子和腹中孩子的死活根本不重要,都已經21世紀了,重男輕女的思想還這麽根深蒂固。
阮明栖本想說些什麽,話到嘴邊卻咽了回去,和他們争辯也只能是白費口舌。
接下來的事情,阮明栖再問了一遍,和省廳給的報告信息裏一樣。
冉家人沒有打過一個電話,直到警方調查常老太的死因,前後兩次聯系那邊的娘家,才知道人已經失蹤了。
“常老太太在來你們三個兒子家住之前,居住的土屋在哪裏?”
這個時候,江序洲突然問了一個問題。
讓他們沒想到的是,在提到土屋的時候,冉桂峰他們三人明顯一副被吓到的樣子,瞳孔緊縮。
兩人對視一眼,意識到情況有些不對。
“帶我們過去看看?”阮明栖幫腔。
冉文樂反應很快:“警官,那邊又髒又破,都是土,沒什麽好看的,別去了吧。”
“我們不嫌髒,就是想過去看看,麻煩帶個路吧。”
“警官,真沒什麽好看的,現在那裏都被我們用來養雞養鴨,還在旁邊搭了個豬圈,又髒又臭的,別給你們衣服弄髒了。”
阮明栖微眯眼眸:“你們這麽不想我們過去,裏面不會有什麽不能見人的東西吧。”
“怎……怎麽會啊。”
冉慧娴趕忙說道:“我知道在哪,我帶你們過去。”
聽到這句話,冉家那三個人目光跟刀子一樣落在冉慧娴的身上。
她完全無視了他們的警告,強拉硬拽的給江序洲和阮明栖往小土屋方向跑去。
“你個賠錢貨,給老子站住!”
“真是反了天了,吃裏扒外的臭東西,早知道這麽反骨,生出來就該給你掐死!”
冉桂峰和徐廣娟夫妻兩個一個罵的比一個狠,完全就不像是對待親生女兒的态度,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仇人。
來到小土屋前,江序洲就被眼前的一幕給驚了。
搖搖欲墜的小屋子,像是随時都會坍塌下來一般。
周圍一圈圍着竹欄,用黑色的熟料網防止裏面關着的雞鴨逃離。
在另一邊,還有兩間髒亂的豬圈。
雞鴨的糞便和豬圈裏的味道混雜在一起,空氣中彌漫着濃重的惡臭。
阮明栖給江序洲塞了一個口罩,盡管把口罩帶上,依舊無法隔絕這股惡臭味。
“警官,都說了這裏又髒又臭,真沒什麽好看的啊!”
跟來的冉桂峰依舊不死心,還想把他們拉走。
阮明栖反骨一下就上來了,不讓他過去他偏要過去。
在周圍看了一下,發現牆角處有兩雙膠鞋。
阮明栖立馬走了過去,在換鞋時,江序洲同樣拿起旁邊那雙。
“你就別進去了,外邊等我吧。”
江序洲還是把鞋換上:“你怕雞,我陪你進去。”
阮明栖輕笑一聲:“都多少年前的事了,再說我現在穿着長衣長褲,它叨不着我,你在外面等我吧,裏面太髒了。”
“逞什麽強,說不怕你腿抖什麽。”江序洲壓低了聲音,用只有他們兩個能聽到的音量說道。
阮明栖梗了一下:“我抖的這麽明顯嗎?”
“都快成篩子精了。”
阮明栖給氣笑了:“行,那江顧問可得保護好我。”
阮明栖從小就怕雞,準确的說是怕喙尖的動物。
小時候他倆跟着阮明栖的外公去鄉下玩,路過雞圈的時候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瘋了一樣撲騰翅膀朝他們飛過來。
當時他們一個三歲一個九歲,阮明栖自己能跑,帶上個江序洲可不行。
關鍵時刻阮明栖直接用抱住江序洲,愣是一點都沒讓江序洲被雞喙叨到。
等阮明栖的外公他們聽到哭聲過來的時候,阮明栖的手腳都被叨的又紅又腫。
雖然沒有什麽太大的問題,但給阮明栖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陰影。
打開竹門,一腳踩下去泥水四濺,膠鞋鞋面上就糊了好多黑色的小點點。
黏糊的觸感盡管隔着鞋,都讓人覺得心理不适。
江序洲走在前面,拉着阮明栖的手,驅趕要靠近他們的雞鴨。
好不容易的到了小木屋門前,裏面髒污的樣子,讓兩人皺起眉頭。
牆壁上布滿了黑乎乎的污漬和蜘蛛網,臭味沖天,熏的人眼睛都要睜不開了。
在門邊的位置看了一下,沒有發現開關,想來小屋子裏沒有裝燈。
兩人進入到屋內,阮明栖因為緊張,身體緊繃。
而這個時候,江序洲輕輕拉了一下他的衣擺:“阮明栖,你一下那邊。”
阮明栖回頭,朝着江序洲手機打的光線終點位置看去。
那是距離地板三十公分高的位置,有明顯的拖擦痕跡。
土牆表面凹凸不平,拖擦痕跡長度很短,只能依稀看出輪廓。
阮明栖蹲下身子:“過來點,拍不清楚。”
江序洲調整了角度,給阮明栖的拍照打光:“這樣行嗎?”
“行,別動。”阮明栖說。
手機拍攝完照片取證後,阮明栖又掏了一個剛剛在雜物間拿出來的試紙。
“土牆能檢測出來嗎?”江序洲看着他用試紙蹭牆,已經夠小心了,還是戳出了好幾個破口。
“試試吧,萬一行呢。”阮明栖心理沒底。
江序洲調整手機角度,兩人在臭氣熏天的地方,等待試紙的反應變化。
“看來試紙不管用。”等了好一會兒,阮明栖都已經不抱希望了。
“不對,是不是變色了?”江序洲有些看不清楚。
兩顆腦袋湊在一起,隐約間好像是有一點點顏色變化。
仔細辨別了好一會兒,确認有顏色變化後,兩人立馬分散開在小房間裏找尋更多的痕跡。
……
接到阮明栖電話時,程晉正在處理打架鬥毆,鬧事的幾個人正在做筆錄。
得知情況後,安排了兩個勘察人員過來,協助他們做現場勘察。
冉桂峰他們看到又來了兩個警察,一顆心都懸了起來。
勘察持續了多久,冉家衆人就在外面等了多久。
看到他們出來,冉慧娴情緒激動:“警官,是不是在裏面發現什麽東西了!”
“是找到我奶奶被害死的線索了嗎。”
冉慧娴一個問題接着一個問題的抛出,目光緊緊盯着他們。
“沒有,不要胡亂猜測。”阮明栖給出提醒。
四人準備要去找程晉彙合,冉慧娴就像個小尾巴似的,寸步不離的跟在身後。
江序洲沒想到,程晉是在那個“黃先生”的家裏。
黃先生名叫黃宗章,和他打架的是個網絡新聞的媒體記者。
記者沈華金鼻子都被打破了,鼻翼通紅,鼻孔裏還塞着帶血的面巾紙。
臉上青一塊紫一塊,衣服領口都被扯的松松垮垮。
黃宗章也好不到哪裏去,頭發糟亂的像是雞窩一般,整個人又狼狽又頹廢。
程晉看到江序洲他們時,板着的臉稍稍緩和了些:“都結束了?”
阮明栖點頭:“結束了,警戒線拉了,還安裝了一個臨時攝像頭。”
他們人少,在找到确鑿的證據前,阮明栖能用的人只能是跟程晉借,他們也人手不多,目前只能暫時用這種方式守現場。
“東西已經讓人送過去做檢測了,快的話明天早上就能有消息了。”
阮明栖目光掃了一下做筆錄的兩人:“你這什麽情況?”
“記者為了流量,問的問題直戳人肺管子,打起來了。”
程晉言簡意赅的解釋他們這邊的情況。
他們還好奇什麽問題能問到打人,湊過去瞄了一眼,兩人同時瞪大眼睛。
“好家夥,這打挨到一點都不冤。”阮明栖說。
江序洲捅了他腰一下,示意他低調一點。
黃宗章在水庫釣魚時,碰到孩子溺水,他沒有做任何準備就下水救人,因為沒有做準備活動就下水,在救到第一個孩子後腿抽筋,險些自己都死在水裏。
被救孩子的家長為了報答,給了黃宗章一筆錢。
記者上來就問人家,是否是為了錢才救的這個孩子,直接抹殺了人家見義勇為的行為,變成了為錢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