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落入賊手
第25章 落入賊手
庭淵問張闖:“你這麽激動做什麽,這麽着急給我扣帽子,怎麽,怕我放過兇手?還是怕我把罪名推給你。”
張闖:“你們早就認識,誰知道你會不會包庇。”
庭淵看了伯景郁一眼:“可他本就不是兇手,我也不能因為和他認識,就讓他背上這麽大個鍋,殺害朝廷命官,可是死罪。”
張闖一副果然被我說中了的表情:“人證,物證,一應俱全,你卻說他不是殺人兇手,你這不是包庇是什麽?”
庭淵:“既然你一口咬定兇手就是他,那不如你來說說,有什麽證據能夠證明他就是兇手。”
張闖仰着頭說:“大家都看到了,當時就他拿着把刀站在屋裏。”
庭淵的視線挪到伯景郁的身上,“我也想知道,你為什麽要去拿那把刀,解釋一下吧。”
伯景郁:“我進屋看到死者被人割喉,桌面上放着這把帶血的刀,于是就想看看這把刀是不是兇器。習武之人對什麽刀能夠造成什麽傷口最為清楚。”
這點庭淵和一衆捕頭都很贊同。
庭淵:“那你進屋時可有發現什麽?”
伯景郁道:“血是熱的,還是鮮紅色,剛死沒多久。”
庭淵點了個頭,随後視線落在了兩位官差身上,他問:“陳解差,案發時你在做什麽?”
陳之沒想到自己突然被點名,愣了一下,随即回道:“當時我正在樓下沐浴。”
庭淵:“你在浴房待了多久?”
陳之道:“一炷香左右。”
Advertisement
庭淵問現場其他的人:“可有人看到陳解差是何時入的浴房沐浴?”
還真有人看見了,對方說:“時間上差不多是樓上傳來叫聲前一炷香左右,當時我與他前後腳下樓,我去茅房,他去浴房,我在茅房等了大約一炷香的工夫,裏面一直有人,我來回在地上踱步,我這個人對數字很敏感。”
許院判道:“我可以作證,因為當時在茅房的就是我。”
庭淵随後問鄭南江,“那你又是在陳解差去浴房洗澡多久後下樓去小解的?”
鄭南江道:“約莫百步的時間。”
六步一息,百步也就是十七息,換算成分鐘,大約是一分鐘多左右,一炷香大約是五分鐘。
也就是說陳之下樓一分鐘左右鄭江南也下樓了。
庭淵:“你下樓小解是在哪裏小解的?具體位置可還記得?”
鄭南江點頭。
庭淵:“帶我去看看。”
他将人領到人字乙號房的外面。
庭淵對身邊的捕頭說:“你從上面房間裏開門,關門,再走到這裏,算算你用了多少步,開始走之前喊我一聲。”
捕頭領命照做。
不一會兒便傳來叫聲。
随即庭淵開始計時,在心裏默數1,2,3……
等官差走到他面前時,他數到34。
也就是說34秒左右,足夠從樓上下來,來到這裏。
十息。
庭淵問:“可還記得你在此處小解花了多少時間?”
鄭南江有些尴尬,但看庭淵認真的樣子,他道:“十息左右。”
這個時間倒是正常的。
這時問題就出現了。
庭淵:“陳之說他在浴房待了一炷香的時間,你在他離開不到二十息的時間就下樓了,從樓上下來大概是十息,你小解用了十息,這些時間加起來,總共四十息,加上你返回房間的時間,一起我就算做半炷香的時間,那麽還有半炷香的時間去了哪裏?”
轉化成現代計時,也就是少了兩分鐘多。
兩分鐘可以幹很多事了,比如藏個血衣什麽的,時間是完全夠。
鄭南江一時間有些回答不上來了,“或許,或許是我記錯了時間。”
庭淵領着他又回了中堂,“大家可有人記得這位鄭南江官差是什麽時候從樓上下來去小解,又是什麽時候從樓下回樓上去的嗎”
“我記得他在另一位官差下樓不久就下來了,過了一小會兒他回樓上,接着樓上就傳來了一聲尖叫。”
庭淵覺得古代的計時方法是真的挺麻煩,沒有一個準确的用來描述時間的概念,只有一個範圍。
他問:“二十息?”
對方搖頭:“不,遠超二十息,少說應該有半炷香的時間。”
這個時間與庭淵推測的時間是吻合的。
這時伯景郁也開口了,“我聽到了三次開門的時間。”
庭淵:“分別間隔多久可還記得?”
伯景郁:“第一次和第二次開門間隔大約是二十息,第二次和第三次開門間隔大半炷香。”
庭淵:“你确定自己沒有聽錯?”
伯景郁:“我的聽力非常好,不會聽錯,只要我聽過這個人的腳步聲,我就能分辨出來是誰。”
哥舒琎堯道:“他确實有這樣的能力。”
那麽如今這個時間線,就算徹底整理清楚了。
張闖問:“這個時間重要嗎?我們都知道,兇手是在兩位官差都不在房間內殺死了囚犯。”
庭淵:“時間當然重要,而且這個時間還是破案的關鍵。”
庭淵的視線落在了鄭南江的身上:“你說是吧,鄭解差。”
鄭南江不明白他為什麽問自己,下意識就接:“對。”
庭淵問張闖:“地字號六間房,你與死者所在的房間相鄰,當時你并未睡着,我想問問你聽見了幾次開門的聲音。”
“在尖叫聲傳出之前的一段時間內,你可聽見兩次相鄰很近的開門聲?”
張闖搖頭。
庭淵:“那你如何說住在對面的哥舒公子便是殺人兇手,木質結構的房間開門關門都有很大的聲響,房間并不怎麽隔音,可以說大家只要大點聲說話,彼此就能聽得見,哥舒公子要在兩位官差離開的時間裏去完成殺人,那他完全有足夠的時間退回自己的房間,為什麽要留在房間裏面?鄭解差說自己進屋時并沒發現屋內有其他人的痕跡,那當時哥舒公子應當不在房間裏,屋內并沒有可以藏得住哥舒公子的地方,除非他會隐形。”
伯景郁贊同地點頭。
他倒是沒想過從這些角度替自己辯解。
看庭淵如此胸有成竹,伯景郁完全不擔心了,而且這個兇手也已經呼之欲出。
這會兒他也算明白為什麽庭淵要繞這麽大一個圈子了。
如果不這麽做,怎麽能讓兇手放松警惕呢?
張闖還是不明白,“那照你說的,他不是兇手,就只剩下我們三個了,莫不是兇手在我們三個之間?”
庭淵微微揚起唇角。
張闖被吓了一跳,另外兩個人住得太遠,根本不可能知道兩位官差什麽時候離開房間,最有可能的,就是他了。
“你不會懷疑兇手是我吧!”
他連忙後退,卻被捕頭給按住了。
庭淵道:“給他們三個解綁吧。”
張闖掙紮着:“我不是兇手,我根本沒有殺人,我比他到房間還晚,你憑什麽說我是殺人兇手!”
庭淵:“兇手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也正是這個錯誤,讓我發現了端倪。”
伯景郁這時搭話:“不知道是什麽樣的錯誤,能夠讓我排除嫌疑。”
庭淵道:“我們檢查過死者的傷口,一刀割破了大動脈,血液必然飛濺,但現場并沒有發現飛濺的血液,地面過于幹淨,這個兇手過于沉着冷靜,他趁死者不注意,從正面一刀抹了死者的脖子。”
“怎麽判斷是正面割喉的?”
現場有人非常地好奇。
庭院突然拉住鄭南江,伸手在他脖子上快速地抹了一下,“如果是從後面抹了脖子,那這個兇手得是個左撇子,死者脖頸上的傷口走勢是自右往左,自下往上,下淺上深,這個程度血液必然飛濺。然而現場卻是相反的,唯一的合理解釋就是血液小範圍地噴濺在兇手的身上。”
“因此,昨夜換了衣裳的人,最有嫌疑。”
若說昨夜誰換了衣裳,答案顯而易見。
只有陳之和鄭南江,因為他們兩個人從外面進來時淋了雨,換衣服并不會引起旁人的注意。
這下張闖就算是再不聰明,也能知道是誰殺了囚犯。
“好你們兩個狗東西,竟然自導自演地把我們都诓了進去。”
鄭南江道:“公子未免太武斷了吧,如果真是我們殺了囚犯,何不就地潛逃,要留在這裏。”
陳之立刻指着鄭江南說:“好你個老鄭,虧我那麽信任你,結果你竟然要害死我,這一路上你總是看聞人政不順眼,沒想到你竟然抱着這樣的心思,想要殺了他嫁禍給我。”
鄭南江果斷承認:“不錯,人是我殺的,我看他不爽很久了,這個狗官壓榨百姓,他不死不足以平民憤。”
陳之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為什麽,你為什麽要殺了他?私殺官員是要誅九族的。”
鄭南江無所謂地說:“我是孤兒,一命換一命,也值了。”
曹縣令沒想到這個案子走向是這樣的,“給我拿下。”
鄭南江被官差們抓住。
曹縣令道:“想不到這個案子如此曲折,最後竟然是自導自演。”
庭淵:“曹縣令,這個案子,可不止一個兇手。”
曹縣令:“兇手不是都已經認罪了嗎?”
庭淵緩緩走向陳之。
鄭南江見庭淵往陳之那邊走過去,忙喊道:“此事是我一人所為,人是我殺的!與他無關。”
庭淵站在陳之面前,問他:“你可知道自己是哪裏暴露了嗎?”
陳之:“公子說笑了,人不是我殺的,我有什麽暴露的?”
庭淵:“方才我說昨夜換過衣服的人身上的嫌疑最大,陳解差還記得你做了什麽嗎?”
陳之:“我什麽都沒做。”
“這正是你的破綻之處,任何人被冤枉了,下意識的反應都應該是替自己辯解。”
如伯景郁,如張闖,他們都是第一時間會為自己辯解,只不過兩人的态度不同,一個平淡無奇,一個歇斯底裏。
昨夜換過衣服的,只有他們兩個官差。
庭淵:“鄭解差還替自己辯解了一下,陳解差倒是一點不替自己辯解,在發覺事情要暴露的時候,你第一時間做的是将責任推到鄭解差的身上,而他上一瞬還在替自己辯解,下一瞬間便立刻攬下所有的責任,這是一個正常人會有的反應嗎?”
庭淵問他:“陳解差為何不替自己辯解?”
陳之依舊從容淡定:“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今日我一直在想,帶血的衣物究竟去了哪裏,後來想了很久,我終于想明白了。”
說時遲那時快,陳之一把拽住庭淵的胳膊用力一拉,右手便掐住了庭淵的脖子。
其他人皆是一驚。
伯景郁與哥舒同時向前一步,異口同聲:“你放開他!”
陳之捏得更緊了,若是稍稍用力,只怕要将庭淵的脖子捏斷。
伯景郁的眼神中露出殺意:“你找死!”
庭淵被掐得喘不過氣。
陳之咯咯地怪笑起來:“看來他對你們來說很重要。”
哥舒琎堯:“放開他,不然你會死得很難看!”
陳之:“橫豎都是死,死之前拉一個墊背的,也算值了。”
哥舒琎堯眼裏也露出殺意。
陳之:“放了我的同伴,給我們準備兩匹快馬,否則我現在就捏死他。”
伯景郁冷聲道:“你逃不掉的。”
即便是給了他快馬,他也不可能從他們的手上逃掉。
伯景郁從不受人威脅,反手他就拔了驚風的刀架在鄭南江的脖子上,“你可以試試我們誰更快。”
庭淵被掐得快窒息了,就在這時,陳之猶豫了一瞬,手上的力道也松了。
伯景郁:“放了他,不然我現在就殺了他。”
哥舒也抽了捕頭的佩刀,架在鄭南江另一側脖子上,與伯景郁手裏的劍形成十字交叉,“我們都不是有耐心的人。”
哥舒稍稍用力,刀刃便劃傷了鄭南江的脖子。
陳之:“我要馬。”
在放與不放之間,伯景郁有些猶豫。
這二人對他來說,價值遠高于庭淵,抓住他們順藤摸瓜能摸到背後的人,可庭淵對哥舒來說也很重要。
曹縣令哪見過這樣的架勢,根本不知道應該做什麽。
哥舒內心也很掙紮,見伯景郁遲遲不作出決定,他道:“我給你馬,你放了他。”
這二人就算有了馬,也逃不出他們的手掌心,可庭淵若是死了,不能複生,命只有一條。
庭淵有些意外,哥舒竟然沒有舍棄他。
伯景郁和哥舒架着鄭南江往前移動,對面的陳之扣着庭淵的脖子往門外移動。
“備馬。”
哥舒一聲令下。
曹縣令趕緊讓人準備好馬匹。
片刻後便将馬匹牽到路上,外面的衙役府兵舉着火把,月色明亮,與火把交相輝映,亮如白晝。
哥舒:“我數一二三,我們一起放人。”
陳之冷笑:“你當我傻嗎?”
哥舒:“那你想怎麽做?”
“一刻內你們不許追上來,到時候我們安全了自然會把他放在路邊。”
哥舒:“我如何相信你?”
陳之:“帶着他是個累贅,他對我們來說沒有任何用。”
哥舒:“既然無用,不如你把他放了,我保證不追你。”
陳之自然不會相信哥舒的話。
哥舒看庭淵快要斷氣了,正準備答應,這時情況發生了變化。
庭淵猛地一跺腳,踩在了陳之的腳上,接着手肘往後一用力,直接将陳之給撞開了。
伯景郁見此時機正準備沖上去抓人,下一瞬間庭淵便抓住了陳之的手腕,用力擊在陳之的腰上,瞬間将他的手往身後反擰,一腳踹在陳之的腿上,把陳之踹得單膝跪在地上,接着用膝蓋頂壓在陳之的背上,将他壓在了地上,讓他毫無動彈之力。
庭淵伸手往身後腰上摸,摸了個空。
這擒拿術對他來說是條件反射,将人壓倒在地後便是用手铐直接将人铐住,以防對方還有反擊的能力。
就是這摸了個空,瞬間讓他心裏一抽,鼻頭一酸,險些飙淚。
剛才那一幕讓人多麽熟悉,多麽熟練,可身後并無手铐,他在古代,不是現代。
他不是那個優秀刑警庭淵,而是這個世界上身體病弱的庭家公子。
沒人知道他将手伸到背後是在摸什麽。
就在他要壓不住陳之時,伯景郁到了他們跟前,揪住陳之的衣領子,單手就給陳之來了一個爆摔,“我最讨厭別人威脅我。”
庭淵蹲在地上,內心久久不能平靜。
哥舒将鄭南江推給驚風,快速來到庭淵的身邊将他從地上拉了起來,“你怎麽樣?有沒有受傷?”
庭淵的眼裏淚水打轉。
若是別人這般,哥舒定要讨厭,但庭淵本就體弱,咳嗽幾聲都能眼含淚花,哥舒早就見怪不怪,他不覺得庭淵此時哭了會讓他讨厭,反倒是心懷愧疚。
“對不起,讓你置于險境。”
“是不是吓到你了?還是他弄疼你了?”
他正想說處罰陳之,身後的陳之傳來一聲慘叫。
哥舒循聲望去,只見他掐過庭淵脖子的那一只手,手指被伯景郁一劍斬掉,五個手指飛了出去。
吓得其他人紛紛尖叫。
鄭南江看到這一幕,也是吓得哆嗦。
伯景郁的劍太快了,切掉的手指血液飛濺,他連眼睛都不眨一下,就像殺人如麻的變态一樣。
這種震懾力讓他犯怵。
若是一刀斃命,還不至于害怕,越是這種不致命的情況,越是吓人,落到這人手裏,指不定要被折磨成什麽樣。
他若是一劍一個指頭慢慢切,那還不如直接砍頭來個痛快。
庭淵回頭看到陳之的右手沒了手指,滋滋冒血,心中并沒有覺得痛快,比起陳之,他更怕伯景郁。
巧在這時伯景郁将帶血的劍紮進陳之的手掌,将他的手釘在了泥地上,朝庭淵這邊望過來。
就是這一眼對視,讓庭淵心生懼意,下一秒便吐了出來。
讓他感到惡心的,不是地上的血,也不是飛出去的手指,更不是疼得吱哇亂叫的陳之。
而是伯景郁看向他的眼神。
那眼神好像在說:看,我斬了他的手指,為你報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