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不是報複
第52章 不是報複
冬日的清晨有着入骨的冷意。
寒冷的末尾，像是卷土重來的冰雪，凍得城門口的柳樹蒙上風霜。
葉璃早早的牽着馬等在城門口，衛盛駕着馬車停在一旁，車上裝的是兩人的行囊。
後面還拉着一個偌大的籠子，寒風乖巧的趴着，不吵不鬧。
搓了搓手，葉璃呼出一口白氣，翻身上馬：“不等了，走吧。”
衛盛拉起缰繩，駕着馬車，剛要揮鞭，玄瓒慢悠悠的在城門口出現了。
“早啊。”
玄瓒裹着厚厚的鶴氅坐在馬上，趙九牽着缰繩，緩慢走來。
他這是打算就這樣去嗎？
半年都到不了。
“一匹馬。”葉璃握着缰繩調轉馬頭，“王爺是打算走着去？”
“哎，我傻啊。”玄瓒伸手，趙九扶着他下了馬。
一步一步向衛盛走去，玄瓒站在馬車旁，往裏看了一眼：“還行，有地方坐，穩點，別跑太快。”
玄瓒旁若無人的上了馬車，靠在角落裏，一旁還放着葉璃包好的衣衫，他随意靠着。
對衛盛道：“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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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九已然翻身上馬跟在一旁，葉璃眉心微挑，這是什麽意思？
衛盛更是摸不着頭腦，玄瓒慵懶的靠在馬車裏，一旁半開的木箱露出書籍的一角。
他随手抽出一本，翻開看着，道：“走慢點，我這嬌貴的身體可禁不起折騰。”
葉璃默嘆道：“衛盛，走吧。”
話音剛落，葉璃拉緊缰繩，騎着馬飛奔離去，衛盛也揚起缰繩。
馬車“噌”的一下竄了出去，慣性的作用下，玄瓒的身體猛然向前，又狠狠砸在身後的木板上。
劇烈的搖晃讓玄瓒根本坐不穩，手裏的書也飛了出去。
他的聲音在“噠噠”的馬蹄聲和晃動的馬車裏消散無聲。
“不是說好……慢點嗎！……”
葉璃騎着馬回頭看了一眼，嘴角噙着笑，趕路哪有慢這一說。
自然是要多快有多快。
路上幾乎就沒停過，直到中午，才找了路邊的客棧停了下來。
葉璃拴好馬，衛盛率先進了客棧，點了熱湯和兩籠包子，買了些生肉喂了寒風。
玄瓒臉色蒼白，毫無血色，他耷拉着半邊身子，露出慘兮兮的神情，有氣無力的指着葉璃：“你這是在報複我！”
葉璃平靜的說道：“王爺，陛下讓我七日內到達寧陽城，這速度還是慢的。”
“你……”
玄瓒已經不行了，他什麽時候吃過這種苦，哪次出去不是奢華的馬車，前呼後擁，一堆人伺候着。
趙九在一旁一臉擔憂，玄瓒擡手摸了摸他的頭：“去，給我找杯熱水。”
趙九點了點頭，往客棧走去。
葉璃問道：“王爺不下來吃飯嗎？”
“滾！”
玄瓒無力的吐出一個字。
葉璃挑眉，轉身走了。
熱熱的濃湯暖和了身體，葉璃的心情也好了許多。
衛盛問道：“将軍，咱們晚上住哪？再往前，有人煙的地方會越來越少。”
“找個避風的地方随便湊活一下就行。”
“将軍，這是冬天。”
葉璃敲了敲桌子，“沒事，輪流值夜，生着火。”
“可是，将軍……王爺那身子骨，受得了嗎？要是生病了，又耽誤時間。”
衛盛小聲說着，門外不遠處，趙九正在照顧着玄瓒。
只不過是路颠簸了一些，玄瓒就已經要吐了。
“沒那麽脆弱。”
葉璃說了一句，招呼小二買了四壇酒。
衛盛掏出銀子放在桌子上，把沒吃完的包子包好帶了出去，臨走時還不忘給寒風買點口糧。
玄瓒還是那副要死不活的樣子，葉璃放了兩壇酒在馬車上，“衛盛和你的。”
又遞給趙九一壇，趙九沒動。
玄瓒沖他點了點頭，趙九接過。
衛盛帶來的包子也遞到趙九手裏，葉璃平淡的笑了一下：“今晚可能要露宿野外，王爺委屈一下。”
玄瓒陰冷着眼眸，配上那副慘白的樣子，整個人都不像活人。
“葉璃……你是想我……死！”
玄瓒的表情陰狠，但說出來的話沒有任何威懾力，他也沒想到自己現在這麽弱了。
這五年來，被玄霄幾乎是軟禁在王府，又因為發生的那些事，玄瓒整日醉生夢死。
不知不覺身體已經弱了很多。
“王爺說的哪裏的話？不過是正常趕路而已，越往西北走，人越少，根本沒落腳的地。”
葉璃說的是實話，他并沒有刻意折磨玄瓒，這只是他正常的趕路速度，要怪只能怪玄瓒自己太脆弱了。
“你就是在報複，報複我以前想弄死你……”
玄瓒這就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本想着和葉璃一起，至少路上不無聊。
他怎麽忘了，他和葉璃之間的恩怨不可能就這麽結束。
玄瓒靠在馬車裏，路一會颠簸，一會平整。
面無表情的撩開簾子，探出頭看着前面騎馬的葉璃。
天色漸黑，周圍一片荒蕪，野外什麽也沒有。
冬天，沒有人煙，沒有生氣。
葉璃找了個不大的山洞，還算能擋點風，生了火，衛盛從馬車裏拿了一件披風蓋在葉璃身上。
添着木頭和雜草，葉璃抱着酒壇喝了一口酒，舔了舔有些幹裂的嘴唇，他想起了明淵。
每當周圍安靜下來時，他就會想起明淵在他耳邊聒噪的聲音。
會惹自己生氣，會戲弄自己，會別扭的安慰自己。
一想起他，心髒又開始一抽一抽的難受。
葉璃按了按胸口，默嘆一口氣。
“将軍，怎麽了？身體不舒服？”
衛盛察覺到他的情緒不對勁，臉上浮現出愁容。
葉璃道：“沒事。”
“是因為三王爺嗎？”衛盛猜測道：“等到了寧陽城，應該就不會看到他了。”
衛盛一直知道葉璃和玄瓒關系很差，玄瓒總是背地裏搞小動作，這次又要和玄瓒去同一個地方，葉璃心裏肯定不舒服。
趙九扶着玄瓒走了過來，他一天都沒吃東西了，身體一點力氣都沒有。
靠着火堆坐下，感覺到溫暖，玄瓒的身體放松了一些。
趙九搬了個石頭坐在玄瓒身旁，讓他靠着，
事無巨細的照顧着玄瓒。
葉璃注意到他，趙九的行為舉止就不是一般的普通侍衛，他不僅不說話，也不笑。
只是冰冷、機械的做着事情，不論做什麽，他都會先看向玄瓒，得到他的允許才會行動。
玄瓒放棄了所有人，唯獨帶了他。
“……我有點冷……”玄瓒哆嗦着身體，“不會生病吧……”
葉璃看了他一眼，又把火燒的更旺了一些，“喝點酒吧，暖暖身子。”
“哼……你這個狠心的人。”玄瓒磨着牙，“我要是病了，你可就沒法子按時到達寧陽城了！”
“不影響。”葉璃的神色在火光的照耀下柔和了些，“把你扔下就行了，我還可以按時到達。”
玄瓒：“你……”
堵着一口氣，其實和葉璃分開走也沒什麽關系，還能舒服些，也不用這麽趕。
可是，這和認輸有什麽區別。
“晚上輪流值夜，火不能滅，畢竟有人身子弱。”
葉璃的話指向性明顯，玄瓒只能陰沉沉的看着他，無法反駁。
這一夜，很漫長。
葉璃睡得并不安穩，他一直在做夢。
夢見他回到戰場，夢見明淵，夢見那間木屋。
夢見那只狼王，夢見明淵的擁抱。
被一陣狼嚎聲驚醒，寒風昂着頭，一聲嚎叫，吵醒了所有人。
明明暗暗的微光在林間升起，衛盛繼續添着木頭，一夜未熄滅的火堆留下了無數灰燼。
葉璃揉了揉臉，做了一夜的夢，心裏莫名的不踏實。
“我去找些吃的。”
葉璃把寒風放了出來，撫着它的毛發，“餓了嗎？”
寒風抖了抖身上的毛，光滑明亮的毛發映着光。
葉璃帶着寒風開始捕獵，其實就是找找野雞野兔。
轉了一大圈，一無所獲，看來要餓一頓了。
寒風嘴裏叼着一只野雞，還沒咬死，寒風只是抓住了它，把它放在葉璃身前，讨好的沖他搖着尾巴。
葉璃有些驚訝，他半蹲下來，捧着寒風的臉就是一頓揉，“你真的是狼？不是狗嗎？”
寒風讓明淵養的越來越像狗了。
提着野雞回去，玄瓒還沒醒，衛盛負責處理野雞，火堆不能熄滅，一會還要用。
葉璃又去撿了些樹枝，寒風老實的趴在葉璃腳邊，随意的晃動着尾巴。
玄瓒睡夢中聞到了一股香味，一睜眼就看到烤的流油的野雞。
他的肚子不合時宜的叫了幾聲。
葉璃偏頭輕笑，在玄瓒看來那就是嘲笑。
一個寒風，一個玄瓒，一狼一人，盯着烤雞的眼神沒有任何區別。
玄瓒從沒覺得烤雞如此好吃，比他吃過的任何山珍海味都好吃。
“沒了？”玄瓒啃完一個雞翅，看着滿地骨頭。
“沒了。”葉璃都沒吃幾口，全讓玄瓒和寒風吃了。
寒風吃很正常，畢竟是它抓到的。
玄瓒呢？什麽也沒幹，白吃那麽多。
葉璃起身，道：“吃完了，也休息好了，該上路了。”
“什麽叫該上路了？”玄瓒很不喜歡他這個說法。
“七日之內必須到達寧陽城。”
葉璃盯着玄瓒，一字一句說道：“王爺若是受不了，可以慢點去。”
“葉璃，你這人怎麽如此讨厭。”
玄瓒不滿的看着他。
葉璃冷冷的轉身，把寒風關進籠子裏，牽着自己的馬，“出發。”
玄瓒輕蔑的哼了一聲，不情不願的鑽進馬車。
葉璃絕對是在報複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