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小狐貍
小狐貍
耳邊傳來了清冷的男聲，如同寒冰消融，少年原本耷拉在頭上狐耳輕輕一顫，此刻緩緩豎了起來，蕭雲舟瞧見那少年滿臉的無措，琥珀色的眸子澄澈無比。
少年還是有些畏懼，瞧了他一眼連忙垂下眸子，随即松開了手，蕭雲舟也不惱，只是靜靜的看着他，神色自若。
這少年說到底是個未開蒙的幼獸，也不知被抓進了這裏多久，一時之間難免有些警惕。
蕭雲舟周身的氣勢與其他人不同，他的氣息就像他的人一般，是純粹的清冷之氣，妖族天賦異禀，少年可以感受到來自蕭雲舟的善意。
片刻，少年再次試探性的擡起了眼，這次的他不再像之前那麽小心翼翼，而是真正的打量着眼前的蕭雲舟。
和壯漢不同，蕭雲舟生的極好，一雙黑眸雖冷，卻不駭人；他穿着一襲白衣，周身萦繞着一股好聞的冷香味，少年動了動鼻尖，那味道像極了他幼時曾在森林裏聞過的雪松味兒。
這個人...和其他人不一樣。
不僅僅是外貌生的好，眼中也并無雜念，他很想跟着這樣的人。
少年咬了咬唇，琥珀色的桃花眼中閃過一絲憂慮，但思考片刻，他還是緩緩擡起了頭，澄澈的眼神望向蕭雲舟，眼裏滿是渴望。
蕭雲舟看着少年許久，思忖片刻後，沉聲道：
“這事，我不能答應你。”
侍從有些呆愣，蕭雲舟繼續道：“這少年身份特殊，我不能冒這個險。”
侍從有些急了，眼淚都要冒出來：“蕭少主，您行行好，就當是積德行善…”
“這事沒有商量的餘地。”
蕭雲舟微微蹙眉，盡管這少年确實可憐，可他也沒必要因為這個少年身犯險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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籠中的少年不知二人在說些什麽，聽着好像并不是好事，半天瑟縮在角落沒有動作，一雙眼如幼獸一般懵懂，眼神慌張。
侍從繼續央求，可蕭雲舟還是無動于衷，拿了雪神丹便要離開，可剛一轉身，便感覺拽住他衣角的力度更大了。
蕭雲舟回頭，是那個少年，他仍舊死死抓住他着的衣角，不肯放手。
少年此時狼狽不堪，一頭發絲因為長期未被梳理，可以說是一團亂，身上到處都是傷痕，深可見骨，渾身上下只有腰間圍着一塊破布，肋骨清晰可見，一副營養不良的模樣。
“松開。”
蕭雲舟冷冷道，少年雙唇緊抿，眼神有些害怕，淡仍不放手。
半晌，蕭雲舟微微嘆了口氣，将自己身上的鬥篷解了下來，遞給了少年：
“披上吧。”
少年看見蕭雲舟遞過來的鬥篷，微微一愣，随即緩緩接過，眼神有些茫然的望向蕭雲舟。
“連穿衣服都不會嗎？”
少年不說話，依舊是茫然的望着蕭雲舟，不點頭也不搖頭，像個木頭人。
看着他這副模樣，蕭雲舟竟然動了恻隐之心，這樣單純的性格，在如今能人異士遍布的雲夢大陸，如何能存活？
少年呆呆的望着眼前的蕭雲舟，妖族的嗅覺極為靈敏，他将鬥篷拿起，放在鼻子旁邊細細嗅着，鬥篷內的雪松氣味便傳入了他的鼻腔，少年沒忍住動了動鼻尖，狐耳也跟着微顫了一下。
蕭雲舟雖然可憐這個少年，卻也明白自己的處境，如今他羽翼未豐，而人族與妖族早就水火不容，暗地裏互相使絆子，他絕不能以身犯險。
那邊侍從跪在地上磕了幾個頭，還在央求，蕭雲舟揮揮手：
“行了，這個忙我确實幫不上，今日參加拍賣會的能人異士不少，你或許可以去問問其他人。”
語罷，蕭雲舟望了一眼低着頭的少年，眼底閃過一絲不忍，在他人看不到的地方，籠在袖間的指尖微微一動，籠門的鎖扣微微一顫，随即恢複原狀，而他也在取了雪神丹後，悄然離開了拍賣行。
侍從明白已無力回天，看着籠子裏呆傻的少年，他嘆了口氣，拍了拍籠身：“沒有辦法了，我只能去給你找第二個買家。”
其實他也不忍，畢竟是一條性命，之所以央求蕭雲舟，是因為早已聽說他美名在外，是個頂好的人，想着能為這少年尋一個好去處。
可惜啊。
侍從搖了搖頭，嘆息道：“下一個買家，就不知道會不會如蕭少主一般這樣好了，你這家夥，沒福氣啊。”
他說的是實話，這少年本就被當做爐鼎拍賣，沒折騰死都算他命大了。
籠中的少年低頭緊緊攥着蕭雲舟的衣袍，呆呆擡起頭，面前屬于蕭雲舟的氣味早已消散，只剩手中的衣袍，仿佛存有餘溫。
他不懂別的，但如果是按照那群人說的，他是願意跟着那個人走的，也願意服侍他。
可是，他為什麽走了呢？是因為他還不夠好看嗎？
少年不解的摸了摸臉，就當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時，侍從突然拍了拍籠子：“喂——頭擡起來！”
少年被吓了一跳，擡起頭，便看見此時籠子旁站着一個中年人，綠豆眼，八字胡，打量他的眼神十分油膩，末了還撚了撚胡須：“當真低價給我？”
侍從微笑，仿佛和剛才痛哭流涕的不是一人：“那是自然，不過希望這件事您不要聲張。”
“你不會诓我吧？他是只狐貍，他萬一變成原型從這縫隙裏跑了，我找誰？你們不會在和我玩仙人跳吧？”
“客人您多慮了，你這個問題我們拍賣行怎會不考慮？為了防止逃跑，我們早就在這籠子上施加了法咒，就憑他是根本無法逃脫的。”
中年人聞言大喜：“那不趕緊把他搬到我的馬車上！”
侍從微微颔首，随即拍拍手，便來了幾個小侍，将籠子搬起，少年慌亂，只能縮在角落，懷中緊緊抱着那件衣袍，他被人扔在了馬車上，周圍厚厚的簾子密不透風，他心跳如擂鼓，随即便聽到有人說話：
“這個價格居然得了這麽個好寶貝，真是走運。”
“可不是嘛主子，從此以後您可有福咯！”
“哈哈哈哈——說得好，回府後将他清洗好送到我的屋內，我要好好疼疼他！”
霎時間，少年的身子如篩糠一般抖起來，他雖不明白這些人話語的含義，但也清楚他們的語氣，從前他在那些人手下的時候，他們就是用如此語氣來折騰他的。
這些人的味道，太難聞了。
怎麽辦…他不想，他不想…
少年呼吸突然變得急促，腦仁突突的疼，只覺得周身發冷，連呼出來的氣好像都帶着冰，他顫抖着手，将蕭雲舟送他的衣袍蓋在身上，雪松味瞬間籠罩住了他，仿佛這樣能為他驅散這些寒冷。
他看向周圍，車壁被封的緊緊的，只有車窗的簾子随風翻動，籠子的鎖扣被風吹的發出聲響，順着聲響去看，那鎖扣不知何時竟然被打開了，少年一愣，伸手一推，籠子門悄無聲息的被打開。
他小心翼翼的爬出了籠子，趴在窗前，露出了一雙眸子，馬車周圍是熱鬧的集市，他鼻尖微動，空氣中突然傳來了一陣熟悉的氣味，少年雙眼一亮，雪白的狐耳一顫，而那些人在前面依舊哈哈大笑着，全然沒注意到車廂內發生的一切。
少年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周圍，一咬牙，身體一下變成了一只小白狐，只見他身形瘦小，悄然從車窗內越出，正巧此時，馬車悠悠駛動，小狐貍的身影靈活，巧妙躲開了那些人的視角。
然而不幸的是，那件衣袍，卻被落在了馬車上。
小狐貍呆呆的看着離去的馬車，心中有些難受，随着一陣冷風襲來，空氣中屬于雪松的那股香味越來越濃，他也顧不得這些了，小小的身影随着那股味道便開始狂奔。
“是狐貍！”
“怎麽會有狐貍！啊呀！”
他跑的太快，全然沒有注意到周圍人的眼神，甚至撞到了擺攤人的菜籃也不知，他心中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跟随着那股雪松味前進。
而此時的蕭雲舟對外界發生的事情渾然不覺，馬車緩緩駛到住宅門口，他剛要下馬車，便感覺眼前一道白影閃過，帶着與周圍不同的氣息，他心中一凜，指尖一動，那白影便猛的停下，被壓制在地上不得動彈。
“少主！是…是一只狐貍！”
璞玉驚呼，蕭雲舟定睛一看，還真是只狐貍，那狐貍被他的法決定在地上，表情痛苦，眼神裏滿是慌張，身體也掙紮着，然而在看到蕭雲舟的那一刻，他停住了動作，眸子裏綻放出奇異的光彩。
蕭雲舟微微眯眼，這狐貍…不是拍賣場的那只嗎？
“少主，怎麽辦？他身上好多傷！”
順着璞玉的目光看去，這狐貍身上又添了不少新傷，有的還沁着血跡，是新傷。
小狐貍緊緊盯着蕭雲舟，心中是失而複得的血液，可是不知怎的，他的目光越來越渙散，周圍也變得模糊，他很想睜開眼，可是他真的堅持不住了。
璞玉又道：“不好，少主，這狐貍怕是要死了！”
蕭雲舟心中一驚，連忙停止，那狐貍的身體軟軟的躺在地上，徹底沒了動靜，他連忙伸手探了探鼻息，頓時松了一口氣。
“還有救，先帶回去再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