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阿仙
阿仙
璞玉大驚，兩只手沒忍住一哆嗦，沒想到連雲祁像瘋了似的，狠狠的在璞玉手腕上又咬了一口，璞玉沒忍住，嚎叫出聲，雙手下意識的便想将懷中的狐貍扔出去，幸好蕭雲舟眼疾手快，在他即将跌落之時一把接住了。
璞玉一張臉煞白，被連雲祁咬中的地方鮮血淋漓，牙龈清晰可見，那只手更是忍不住的顫抖。
蕭雲舟連忙拾起璞玉的手臂，随即緩緩擡起手，指尖微光萦繞，璞玉傷勢處的血液随着他指尖的熒光飄散在口中，這樣的疼痛讓璞玉沒忍住，悶哼出聲。
看着自己的血液被蕭雲舟引出，璞玉不解，聲音虛弱：“少主，你這是…”
“妖族身體內都含有劇毒，在他們感受到危險之時，便會啓動身體內的毒素，這是他們自我保護的一種方式，你看。”
璞玉一愣，望向自己的傷勢，果不其然，被連雲祁咬中的地方皮膚周圍已經開始泛紫，璞玉大驚失色，連聲音都在顫抖：“少主…怎麽辦！我…我還不想死…”
“別擔心。”
盡管從未見過這樣的場面，但蕭雲舟還是努力讓自己的聲音鎮定下來：“我們現在立刻啓程去找阿仙，你會沒事的。”
蕭雲舟深吸一口氣，掌心緊攥，飛速從衣角處撕下一塊布料，緊緊将璞玉手臂纏住，璞玉的手臂瞬間分為上下兩部分，手臂上緣與平時無異，而下緣，早已青紫一片。
毒發竟然如此之快。
蕭雲舟神色有些陰沉，他将連雲祁放入了馬車內，随即衣袍一掀，栖身坐在了馬上。
“少主，您這是...還是我來...”
“進去吧，你的手現在不要輕易活動...”
蕭雲舟垂下眸子，眸光晦暗不明，拽着缰繩的手緊了緊：“你的傷是因為我，我知道連雲祁對你的敵意很大，可我沒有想到他居然對你發動了毒素，是我的疏忽。”
璞玉心中大為感動，點點頭，飛速上了馬車，見車廂後兩人無異常，蕭雲舟不知從哪裏拿出了一只帏帽，将自己的面容遮蓋住，馬車随之開始飛速奔馳起來，偌大的林間只能聽到疾馳的馬蹄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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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雲舟手心都在冒汗，握着缰繩的手背青筋凸起。
是他的錯，是他沒有想到這只小狐貍會帶來這麽多麻煩。
璞玉和他從小一起長大，自從母親去世後，在京城外的這些年，只有他無怨無悔的跟着自己，盡管有時他會有些孩子脾氣，可做的事情無一不是為了自己好。
他不能失去璞玉。
但這只小狐貍...
蕭雲舟回頭看了一眼車廂，帷簾翻動間，他看見連雲祁靜靜的躺在車廂內，身體瑟瑟發抖，而璞玉則是雙眼緊閉，額上滿是冷汗，手臂上的青紫正在逐漸向上蔓延。
蕭雲舟眸子微微瞪大，握着缰繩的手緊了緊，随即他一咬牙關，伴随着一聲厲喝，駿馬帶着車廂，猶如離弦之箭，消失在了竹林中。
京城內，一輛馬車悄無聲息的避開人流密集處，從一處角門由侍女請入了庭院。
庭院內季節與外界截然不同，外邊冷風呼嘯，院內則是一片鳥語花香，枝繁葉茂，一片欣欣向榮的場景，道場上晾曬了不少藥材，清香四溢。
庭院內侍女對于戴着帏帽的蕭雲舟并不好奇，而是恭敬彎腰，眉眼低垂：“仙姑正在午睡，請您稍等片刻，奴婢即刻通傳。”
蕭雲舟翻身下馬，對着侍女微微颔首，随即掀起了車廂圍簾，璞玉雙眼緊閉，身上的青紫已經蔓延到脖頸處了，青筋凸起，十分駭人，所幸他面上并未見痛苦之色，這讓蕭雲舟焦躁的心情稍微平靜了些。
“公子，不妨先到內庭稍坐片刻？裏面已經為您沏好了茶。”
面前又迎來一位侍女，蕭雲舟實在無心品茶，只能來回踱步，眉頭越發緊皺。
“...阿舟？”
耳邊傳來溫潤的女聲，蕭雲舟向來着看去，面前是一位莫約二十來歲的女子，烏黑的秀發随意挽起，并無太多珠寶釵飾，只有幾只素銀簪子，女子的相貌稱不上是美人，只能說是清秀，可不凡的氣質卻恰好填補了這些缺陷。
蕭雲舟見到女子，摘下了帏帽，随即恭敬行了一禮：“阿仙姐。”
女子見蕭雲舟這幅正兒八經的模樣，沒忍住笑出聲：“這麽久沒見竟然生分成這樣了？別做這些虛的，有什麽事說吧。”
蕭雲舟見女子爽快得很，也不兜圈子了，他掀開馬車圍簾：“阿仙姐，你一定要幫我。”
當看到馬車內的情景時，阿仙原本帶着笑意的面容突然就愣住了，面容上浮上一層陰雲，秀眉緊蹙，神色變得有些凝重。
阿仙欺身上馬車，身子朝着璞玉的方向靠去，當目光觸及到璞玉手上的傷勢時，阿仙鼻尖動了動，微微俯下身，将鼻尖離傷勢更近了些。
璞玉腦中一片混沌，只覺得自己的身體冷得很，他吸了吸鼻子，隐約中似乎聞到了一股香味，藥材的香味，同時他能夠明顯的感覺到，有一股熱源離自己很近，他可以确定，香味就是從那裏散發出來的。
他迷迷瞪瞪睜開眼，只見一個眉目清秀的女子離自己十分近，整個身子都要貼在他身上了，他甚至可以看到女子長長的睫毛，和微蹙的眉頭。
“阿...阿仙姐...”璞玉磕磕絆絆的說。
“別說話。”
阿仙開口，聲音冷清，語氣中帶着不容置疑，周圍寂靜無聲，璞玉只覺得心驚膽顫，眼皮直跳。
手臂的疼痛愈發劇烈，璞玉呼吸都變得急促了起來，額上冷汗涔涔，牙關緊咬，一副痛苦至極的面容。
他不會要交代在這裏了吧？璞玉意識昏沉，如此想到。
阿仙眉頭皺的更緊，又湊近了些，目光落在了縮在角落的狐貍身上，幾乎是一瞬間，她便可以确定，璞玉手臂上的毒素，就是來自于這只妖族。
得到了答案，阿仙從馬車上退下，面色不大好看，蕭雲舟眼皮一跳，還未開口詢問，便聽得阿仙道：
“若是普通的妖毒，我尚且可以解，只是璞玉這次所受的毒素，倒是真棘手。”
“...此話怎講？”
阿仙用一種無奈的眼神望向蕭雲舟，壓低了聲音，用只能二人聽到的聲音道：“我一番探查便知，這狐妖絕不是普通的妖族，而這妖毒，則是血脈越是純正，毒素便越強...”
“這妖毒毒發如此之快，這狐貍絕非等閑，阿舟，你老實告訴我，他究竟是什麽身份？”
“他…他是九尾一族。”
蕭雲舟心頭猛的沉了下去，目光落在了馬上內的璞玉身上，阿仙瞪大了眼：
“九尾一族在世間已消失約有百年，阿舟，你和我說實話，你是從哪弄來的這狐貍？若是被萬朝宗的人知道你私藏妖族，你還要不要前程了？！他就算長得再好看，你也不能…！”
阿仙話說到一半，覺得自己太過唐突，終是沒有說出口，只是瞪着蕭雲舟。
蕭雲舟沒說話，他的神色從未這樣凝重過，他緩緩開口，嗓音幹澀：“阿仙姐，您說的對，我确實不應該引禍上身，但這狐貍一事，絕不是你想的那樣，我自會向你解釋，璞玉的事，希望你盡力一試，至于這只狐貍—”
蕭雲舟聲音一哽，眼神中閃過一絲決絕，他向着阿仙微微作揖，态度恭敬：
“再煩請你幫忙看看這只妖族，目前他昏迷不醒，待他蘇醒之時，我即刻将他送回妖族領地。”
阿仙望着眼前這個身姿如同青松般的少年，深深的嘆了口氣，随即拍了拍他的肩頭：“你放心，我必會拼盡全力醫治他們二人…”
阿仙頓了頓，思忖片刻，還是将說出口的話咽回了肚子裏，面上重新揚起一抹笑容：“你也該好好休息了，今年春節，在我這兒過吧。”
蕭雲舟抿了抿嘴，最後微微颔首，阿仙見他應下，話不多說，随即吩咐侍女将迷迷瞪瞪的璞玉和連雲祁帶了下去，和蕭雲舟打過招呼後，人便一溜煙的鑽進了藥房裏，臨進時不忘和探出頭來：
“阿舟，這三日內我會閉關，他們倆我會好好照顧，你也趁此機會休息休息。”
“好，那便勞煩阿仙姐了。”
...
京城又開始下雪了，密林深處，一個青衣少年帶着帏帽，矯健的身影不斷在竹林穿梭，卻不曾在雪上留下任何腳印，幾乎是身輕如燕。
不多時，蕭雲舟便回到了京城外的莊子，他推開紅漆木門，木門發出吱嘎的聲音，門一打開，映入眼裏的便是空曠死寂的內宅。
偌大的宅子內悄無聲息，連雪落的聲音都能聽到，蕭雲舟緩緩閉上眼，只覺得連心都沉了下來。
阿仙姐說的對，從一開始他就不應該帶連雲祁回來，如果不是他做了這個錯誤的決定，如果他沒有心軟，璞玉也就不會...
蕭雲舟緩緩睜開雙眼，清冽的眸中閃過一絲決絕。
連雲祁，我這樣做，也許對不住你，但無論如何，我都不能留你在身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