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初入人世
初入人世
新年之際,蕭雲舟難得今日穿了身玄色錦袍,外邊披着一件大氅,發絲被整整齊齊用冠子束在頭上,面白如玉,眉目清俊,襯得他氣質脫俗。
如同往年一樣,他并未收到蕭府的新年請柬,他都已經習以為常了,算不上太失望,只是他和阿仙相識多年,今日還是第一次去她府裏過新年。
蕭雲舟低頭看了看手上的錦盒,裏面是一只玉镯,他甚少與女子往來,不明白女子的喜好,想來這件珠寶身為女子的她應該會喜歡。
蕭雲舟将錦盒拿着,腳步緩緩,離開了宅內,白雪上留下了一串串腳印。
一陣冷風襲來,莊子大門前幾只燈籠随着冷風搖搖晃晃,吱嘎作響,蕭雲舟的背影漸行漸遠,逐漸消失在了風雪之中。
此時,阿仙的宅邸內。
侍女們井然有序的呈上一道道佳肴,阿仙今日也換了新衣,粉色的比甲上,衣襟處雪白的絨毛襯的她多了幾分嬌俏,今日她脖子上戴了個璎珞項圈,在燭光的折射下微微發亮。
璞玉在她身側站着,有時出手幫助侍女呈上菜肴,他的手臂上仍然纏着繃帶,可他活動自如,看來是毒素已經快要消散了。
“你幹嘛呢?”
阿仙白了璞玉一眼:“還沒恢複好,誰讓你幹活的?別到時候沒醫好還害我白浪費了藥材!”
璞玉瑟縮了一下,不敢說話,阿仙卻向他使了個眼色:“那狐貍呢?”
“還睡着。”
聽到璞玉的回答,阿仙“啧”了一聲,眉頭緊蹙,面上一片愁雲,璞玉用一種奇怪的眼神望向阿仙,默默開口:“阿仙姐,你不會将他給醫死了吧。”
“璞玉!你別胡說八道!”
阿仙炸了毛,可她心底也隐隐覺得有些不妙,這是她從醫多年從未有過的感覺,她真的開始懷疑自己是否醫死了那狐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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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是連雲祁昏睡的第三天。
從來的那天,幾乎就沒醒過,針灸也試了,該服的藥也都服下了,為了救他的命,她連壓箱底的續命寶貝都拿了出來,可那狐貍就是昏睡,期間更是伴有發熱,這幾天可沒折騰死她。
她想不通,那狐貍究竟是為何一直沉睡無法醒來,難道是使用妖毒的後遺症?
阿仙心事重重,心不在焉,思來想去,她還是決心再去看看連雲祁,雖說自己也很想叫他死,但是好歹自己那些寶貝都花在他身上了,他若是死了,豈不是白白浪費了那些寶貝?
“璞玉,你照看好這裏,有什麽事吩咐侍女就是。”
璞玉明白阿仙的顧慮,微微颔首。其實這些天他也亂的很,前幾日連雲祁在宅子裏鬧騰的很,一副不知羞恥的模樣想要攀附少主,如今他像死了一般,他還真有些不習慣。
阿仙緩緩吐出一口氣,剛擡腳準備離開這裏,卻聽見不遠處連雲祁所在的屋子內傳出一陣清脆的聲音,是器皿跌落在地上的聲音,随即便是侍女的驚呼聲。
阿仙和璞玉面面相觑,二人心頭一驚,也顧不得其他,飛速向聲源處奔去。
二人還未趕到屋內時,屋子內再次傳出了異響,只見門窗被一種詭異的力量彈開,頓時周圍灰塵大作,那侍女跌倒在門前,灰頭土臉,眼神癡呆,俨然一副被吓傻了的模樣。
阿仙心頭警鈴大作,飛身上前,指尖迅速出現了幾根尖銳的細銀針,随着阿仙的動作,銀針如同離弦之箭,飛速朝着屋內襲去,那銀針沒入紛揚的灰塵中,片刻便沒了動靜。
到底是誰,竟然悄無聲息的進入她府中?
阿仙大氣也不敢喘,只能伏下身子做出防備的姿态,她并非是主攻的修士,能有保命的功夫已經不錯了,面前這人似乎實力高深莫測,就連那狐貍也生死未蔔。
更何況,放眼望去,此刻整座府中,只有她一人尚且有能力能與這人殊死一搏,她比須打起一萬分的精神來。
“師姐!”
阿仙身子一愣,緩緩回頭,只見不遠處蕭雲舟正向她趕來,腳步飛快且輕盈,面容上竟有一絲慌亂,發絲被風吹的有些淩亂,腰間的月冰劍蓄勢待發,周身隐隐散發出寒氣。
見蕭雲舟來,阿仙覺得身子松泛了些,但她仍然不敢放松,直至蕭雲舟不知何時落在了她身側。
見到面前的場景,蕭雲舟心中一凜,雙瞳中閃過一絲冰冷的光芒,他緩緩将手覆在腰間月冰劍上,卻并未打算拔出。
“你來了。”
阿蕭雲舟目光落在昏暗的屋內:“發生什麽事了。”
“說來話長...”
阿仙言簡意赅解釋了這些時日所發生的事情,話音剛落,只見蕭雲舟緩緩擡腳,将腳邊的碎木輕輕踢到一邊,腰間月冰劍不知何時已然出鞘,眉間一片冷冽。
如阿仙所說,這裏的确氣息古怪,不像是修士的力量,也不像是妖族...這種感覺極其陌生,卻讓他手腳莫名的有些冰涼,似乎這種力量在壓制着他。
...難不成是魔族?
蕭雲舟呼吸一緊,随即飛速抽出月冰劍,劍意铮铮,他一步步向屋內走去,然而當他剛剛伸出一只腳邁進屋內時,卻看見昏暗之中,似乎有個人影緩緩從地上爬起了身。
“小心!”
阿仙低聲警告,蕭雲舟将劍端指向那人影,劍意冰冷,甚至劍柄出凝結出寒霜來,随即緩緩向屋內那人影逼近。
那人影似乎是受傷了,攀着身側倒塌的桌角踉踉跄跄逐漸站起身來,身高居然與蕭雲舟一般,但體型要比蕭雲舟再壯些,透過朦胧的灰塵,甚至可以看到那人上臂微微隆起的肌肉。
見那人活動起了身體,有恢複力量的跡象,蕭雲舟便知道不能再拖下去,雙眸中冷意畢露,還未等阿仙反應過來,便看見眼前人影閃過,月冰劍帶起一陣寒霜,讓阿仙周身泛起陣陣冷意。
阿舟是真的動了殺心。
阿仙抖了抖,他與蕭雲舟相識多年,甚少看見他真的動手,這還是她第一次感受到如此凜冽的殺意,速度真的很快,已經遠遠超過其他同齡劍修了。
“嘶...”
那人發出一聲吃痛的喟嘆,似乎沒有感受到蕭雲舟的攻勢,他有些茫然,擡起手望了望自己的雙手,沒有作出任何防禦的姿态。
那人開口,是屬于少年的聲音,有些低啞,蕭雲舟腦中一道白光閃過,雙眸倏地瞪大,下意識便想将月冰劍收起,可奈何他和那人距離太近,動了殺心的劍又如何能收回?
蕭雲舟一咬牙,在劍端即将刺入那人身體時,卻忽然手腕一動,便看見月冰劍堪堪刺入了那人身後的牆面上,下一瞬,那牆面便轟然倒塌,周遭植物也被連累,瞬間覆上一冰霜,阿仙也受到影響,差點被那股力量掀起,使用渾身解數才站穩了腳跟。
可璞玉就沒那麽幸運了,他雖然已經退了數十米遠,可他畢竟是個凡人,于是被那力量震的昏厥了過去,和那被吓得花容失色的侍女倒在了一塊兒。
“...?”
此時的少年,面容上褪去曾經的稚嫩,琥珀色的雙眸一片清明,身體上曾經受到迫害的傷疤已經愈合,只餘下淡粉色的疤痕,他的鼻梁高挺,眉眼間隐約有外邦人的深邃,五官似乎被能工巧匠精心雕刻過一般,一頭雪白的發絲柔軟的貼在肌膚上,原本的半獸化也消失不見,透着粉色的狐耳和狐尾老老實實的被他藏進了身體裏。
他癱倒在地面上,衣衫褴褛,布料勉強遮住了身體。
“連雲祁!?”
聽到蕭雲舟喚自己的名字,連雲祁的眼神瞬間清明,他擡起頭,只見自己魂牽夢繞的主人就站在身前,眼中是滿是對自己的關切,他只覺得一顆心都要跳出來了。
旋即,他又覺得自殘形愧,不敢與蕭雲舟對視,忙低下頭,腦中又忍不住浮現出蕭雲舟的模樣,心中跳的更厲害了,為了掩飾自己的慌亂,連雲祁忙跪下身子,恭恭敬敬的朝蕭雲舟行了個大禮,無比虔誠:
“主人!”
見他跪伏在地上,蕭雲舟眼皮一跳,突然想起了那日的事情,忙往後退了一步,有些狐疑的望向連雲祁,眉頭微微皺起。
這人真的是連雲祁嗎?為什麽突然之間變得如此有禮數了?
連雲祁不知蕭雲舟的疑惑,他想起前些日子自己做出的荒唐事,有種名為“羞恥”的情緒在腦中蕩漾,随即他又想起朦胧中聽見蕭雲舟要将自己送走一事,連忙将額頭重重的磕地面上,表示自己的忠誠:
“奴謝過主人救命之恩,您大人有大量,不要因為奴的過錯将奴趕走,奴願意留在您身邊,哪怕是做一只看門狐也好,我只求您不要将奴送回妖族!”
蕭雲舟着實被連雲祁一大段肺腑之言驚住了。
從前的連雲祁沒有羞恥心,只懂得用身體作為籌碼讨好他人,與其說他是生命,不如說是一具沒有靈魂的軀殼。
可面前這少年能說會道,甚至有了自己的想法和感情,而從一個癡兒到現在這番模樣,僅僅只是用了幾日。
他真的是連雲祁嗎?還是說被奪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