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璞玉的心事
璞玉的心事
經此一鬧，璞玉一直昏到了下午，才悠悠醒來，他身子不好，被那股力量影響過後，面色更加蒼白，蕭雲舟不放心，囑托阿仙為其療養，一個療程結束，原本定于上午的筵席愣是拖延到了黃昏時刻，飯菜又重新制了，考慮到璞玉的身體，筵席上多了不少藥膳。
璞玉被蕭雲舟攙扶到了桌旁，阿仙為他拉開椅子，璞玉受寵若驚，連忙就想推辭，“少主，阿仙姐，這不合規矩...”
阿仙一手拍在他肩頭，“你坐下，我們三人相識多年，何必拘泥于這些？”
“阿仙姐說的是，你我二人從小一起長大，你的傷也是因為我，不過一頓年夜飯而已。”
璞玉面露難色，執意想要起身，阿仙硬是将他摁在了桌前，随即自己率先入座，替璞玉舀了一碟湯：“這是我特意為你做的，你也別推脫了，趁熱喝幾口吧。”
璞玉有些不知所措，阿仙“啧”了一聲，“婆婆媽媽的，快些接住吧，燙的我都拿不住了！”
璞玉怕阿仙燙着了，應了一聲，連忙接住了碟子，一口飲下，沒想到湯汁溫度過高，燙的他直吸了幾口冷氣，阿仙瞧他這幅窘迫的模樣，哈哈大笑起來，蕭雲舟也沒忍住，嘴角微微勾起。
屋外冷風呼嘯，屋內氣氛活躍，雖然只有三人，可蕭雲舟心裏卻暖暖的，自從母親去世後，他很少有過這種感覺。
三人有說有笑，一旁的火爐燒的滾熱，爐上煨了一壺酒，阿仙給自己和他們二人舀上了兩杯熱酒。
“這酒是我當年還在萬朝宗修行時，藏在院內梅樹下的，後來我離開萬朝宗，也将它一齊帶了回來，收在了酒窖裏，一直不舍得起出來喝，好酒應有人共品才是，你們快些嘗嘗，味道如何？”
聞言，璞玉仰頭飲盡，這酒入口清澀，有些微甜，他不懂酒，覺得味道甚是不錯，心頭也暖暖的，就是不知道怎的，腦中一時之間有些暈眩，感覺自己好像在雲端漂浮似的，還沒飲下幾杯面上就有泛紅。
璞玉又連忙飲了幾口，“這是什麽酒，味道不錯！”
蕭雲舟輕抿一口，舌尖處傳來酒水的清甜，他斟酌片刻，“入口醇厚，尾韻淡雅綿長，酒水中有淡淡的竹葉味道，如果我猜的不錯，你這酒水應該是從竹葉上收集後釀造的吧，只是這酒水中的甜味...”
“你猜的不錯，我又在其中添了幾味藥材，至于這甜味是來自于當季的水果。”
說着，阿仙将璞玉的酒杯拿走：“這酒喝了暖身子，對你的身體是有益無害的，只不過小酒怡情，大酒傷身，你可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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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未落，便看見璞玉“噗通”一下趴在了桌上，雙面微紅，嘴裏嘟嘟囔囔，蕭雲舟見此，無奈的搖了搖頭，剛要擡手飲下一杯，餘光便看見窗外似有人影晃動，他擡眸輕輕一瞥，随即便垂下了眸子，一口飲下了藥酒。
阿仙渾然不覺，她看着璞玉熟睡的樣子，眸中閃過一絲不忍，她擡手探了探璞玉的體溫，還未開口，便看見身側的蕭雲舟放下了酒杯，“阿仙姐，有什麽事不能當璞玉面前說嗎？”
阿仙愕然：“阿舟，你怎麽...？”
“阿仙姐，你我三人相識多年，璞玉從小到大酒量就不好，你是知道的。”
阿仙雙眸低垂，指尖摩挲着腕上的玉镯，腦中也想起了舊日的往事，“阿舟，璞玉他...”
阿仙心有不忍，但還是一咬牙，“璞玉恐怕，身體不能恢複往常了。”
蕭雲舟一怔，目光落在昏睡的璞玉身上。
“我已經盡力了，但是妖毒已經滲入璞玉的肌體之內了，受傷的那只手臂恐怕以後也不能做重活，尤其是每逢季節變換時，手臂會僵硬，你是知道璞玉的心性的，若是因此不能好好照顧你，他會因此覺得心中不安。”
蕭雲舟雙眸無神，眼神晦暗，靜靜的坐在一側。阿仙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麽，便起身輕輕拍了拍他的背：
“以璞玉的情況，以後在我這裏或許會更合适，我這院中正好缺個藥童，以我們三人的情分，我必不會虧待他，也能更好的照顧他。”
“阿仙姐，”蕭雲舟倏地站起身，“這些事還是等他醒了再說吧，我先扶璞玉回房了，我怕他着涼。”
“阿舟...你好好考慮一下吧。”
蕭雲舟沒做聲，默默的攙起璞玉，璞玉面色泛紅，倚靠在蕭雲舟身側，他睡得正死，腳步虛浮，站都站不穩，蕭雲舟便将他扶到了自己背上。
阿仙微微嘆息，幫着蕭雲舟将璞玉身子扶好，蕭雲舟向阿仙微微颔首，“多謝阿仙姐招待，你也早點休息吧。”
阿仙點點頭，卻沒離開，站在門前站在遠遠看着蕭雲舟和璞玉二人的背影。
蕭雲舟背着璞玉，屋外雪花紛飛，有雪花落在璞玉身上，蕭雲舟不忘擡手拂去他頭上的雪，二人背影漸行漸遠，直至消失在阿仙的視線裏。
“吱——”
阿仙耳邊傳來腳步落在雪上的聲音，她有些奇怪，探出身子朝四周望了望，周圍雪地一片寂靜，雪面上沒有任何腳印，她撓了撓頭，“奇怪...”
夜色茫茫，雪花紛紛揚揚落下，雪地上，一只雪白的小狐貍默默坐在屋側的雪地上，琥珀色的瞳仁一片清亮，雪花堆積在它耳尖上，耳尖微微顫動，雪花撲簌簌落下，它深深望着蕭雲舟的背影，随即擡腳遠遠的跟着蕭雲舟的腳步，很快消失在了雪地上，而那些小小的梅花腳印，也随着大雪漸漸消失不見。
*
屋內，蕭雲舟将璞玉扶在床上，剛想幫她掖好被子，卻看見璞玉不知何時睜開了眼，正望着他，借着微弱的燭火，蕭雲舟看見他雙眼中好像有淚光在閃爍。
“璞玉，你醒了？冷嗎？手還難不難受？”
蕭雲舟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将暖爐揣在了璞玉懷中，璞玉沒接，只是淚眼汪汪的望着蕭雲舟，鼻尖通紅。
“少主！”
只見璞玉猛的一翻身，随即“撲通”一下跪在了地上，向蕭雲舟行了個大禮，蕭雲舟見他身子單薄，忙起身想要扶起他，可璞玉像一只倔強的小牛，死都不肯起身。
蕭雲舟見此招對他沒用，面容一下就冷了下來，佯裝出生氣的模樣：“璞玉，你還不起身？”
璞玉緩緩擡頭，面前的少主眉頭緊鎖，面容也冷冰冰的，可他知道，少主這是故意裝出來的。
他心裏越發難過，腦中全是年幼時蕭雲舟的模樣，他一路陪着少主走來，又怎會不知他是個冷面熱心的人。
少主自幼喪母，夫人臨終前，将他喚到床前，叮囑他照顧好少主，代替自己陪着他，夫人待他極好，她的要求無有不一的，沒過多久，夫人便撒手人寰，然而另他沒想到的是，主子竟然如此冷血無情！
夫人屍骨未寒，他便在外有了新歡，不顧少主的感受，将那新婦迎進門，新夫人若是個心腸好的良善之人便罷了，可偏偏是個心眼子多的，明裏暗裏的冷着少主，一開始主子還會時常關心少主，可那新婦自從有孕後，主子便再沒看望過少主。
連那些奴才都狗眼看人低，不願服侍少主。因此，除了自己，便再沒旁人能陪伴少主了，他是最了解少主的，天下再沒有比少主更良善之人了。
“少主，我不起身！其實你們說的那些…我都聽到了。”
蕭雲舟有些錯愕，璞玉緊咬下唇：“我根本就沒有醉，對不起少主，我騙了您。”
蕭雲舟眸中閃過一絲黯淡，但面上仍是一副輕松的模樣，他拍了拍璞玉肩頭，想要将他扶起，璞玉卻不肯起身：
“璞玉自知無福陪伴在您身邊，我也不怨連雲祁咬我，他也是無意的，很多事情是冥冥中早已注定了的！我只希望，從今往後，您要照顧好自己，即使無法見面，也要保持通信，讓我知道您的近況如何…”
璞玉眼中堅定：“我…願意留在阿仙姐這裏。”
“璞玉,”
蕭雲舟擡手，将滿臉通紅的璞玉扶坐在了床榻上，“我知道你對我的心意，現在最重要的是把身體養好，到時候的事到時候說吧。”
璞玉望着蕭雲舟，知道他仍然不願意放棄，于是心底暗暗生出了一個主意，他看了看蕭雲舟，微微點頭，乖巧順從的躺在了塌上，佯裝阖眼休息。
“別想那麽多，你好好在阿仙這裏休息，明日我再來看你。”
蕭雲舟只當璞玉是使小性，也沒多想，替璞玉掖好了被子，随即轉身離開了屋內，而塌上的璞玉卻睜開了雙眼，聽着外邊漸行漸遠的腳步聲，他眼底閃過一抹悲傷。
他很清楚自己的身體情況，就算是留在少主身邊，恐怕也不能長久，他這樣的手臂，還能做些什麽呢，不給少主添麻煩就算好了。
可少主身邊，必須得有一個能好好照顧他的奴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