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談話

談話

許久, 連雲祁才緩緩擡起頭,他這才注意到蕭雲舟的情況,如玉的面龐上沾染了焦黑, 黑發披散在肩頭,比先前他自己歷劫時還要狼狽, 身上的宗服也出現了破損。

連雲祁心中一緊,上下将蕭雲舟打量了一遍,見他身上并沒有血跡, 更沒有因此而受傷, 懸着的心也放了下來。

“師兄, 那些雷劫…”

蕭雲舟攙扶着他站起身:“我替你扛了四道, 但雷劫的目的不是我,所以餘下五道雷劫是你自己扛過去的。”

連雲祁低頭一看, 果不其然,自己更狼狽, 雷火灼燒了他的宗服,身上出現大大小小的破洞,尤其是肩膀這一處, 連雲祁面上一紅,有些局促,擡手遮住了裸露的肩頭。

蕭雲舟一向是個莊重的人, 自己如此輕浮,不知會不會讓他覺得無禮?

“連雲祁, 我想問你…”

蕭雲舟突然開口, 漆黑的雙眸中閃過一絲憂慮, 他擡起眼,與連雲祁眼神相對, 他卻先移開了目光。

連雲祁的心再次懸起,喉結上下滑動幾下,卻沒有說話。

此時的蕭雲舟也不知該如何開口,滿腦子都是他進入幻境裏看到的那些場面,想想覺得都有些尴尬。

當時連雲祁進入幻境對抗心魔已整整兩日,期間他狀态十分不好,口中念念有詞,卻又不知在說些什麽,表情也是極為痛苦,他與連雲祁感同身受這份痛苦的情緒,只覺得自己的心都好像要被撕碎了一般。

且他眉間隐約有黑氣萦繞,那分明是堕魔的前兆。

可…心魔必須由自己對抗,否則即使成功結丹,那心魔也會藏在深處,靜靜蟄伏,等到機會,便會反撲而來。

他很清楚,但事已至此,他身為師兄,怎麽能親眼看着師弟堕魔?

所以他做了一個決定,那便是以身犯險,協助連雲祁,消滅心魔。

Advertisement

他毅然決然的打坐入定,握着連雲祁的手,随着他的思緒進入了心魔幻境。

剛進來的一瞬間,他便看見周圍景色是萬朝宗,且到處張燈結彩,像是婚禮一般,他心中雖然有疑,但也知道自己時間不多,于是飛速趕往連雲祁所在之地。

期間,不斷有那些往日再熟悉不過的弟子與長老上前攔截他,可他心中清明,知道這些都是虛幻的,于是提着月冰劍,狠心了解了他們的性命,幾乎是一路殺到宗祠。

宗祠內,似乎在舉行什麽典禮,蕭雲舟透過門縫,看見一男子長得與自己一模一樣,身上穿着婚衣,然後他又親眼看着,那男子将酒水潑在了連雲祁的面上,口口聲聲說着不配。

他頓時大驚,連雲祁的心魔幻境竟然是自己成婚?他年紀尚小,如今剛滿十七歲,連心上人都沒有,和誰成婚?!

接着,令他瞠目結舌的一幕發生了,他看見尉遲策竟然與他同穿着婚衣,二人好不親密!

這…這…!他怎麽會做出這樣事!

可偏偏連雲祁沉溺于其中,在那份被侮辱的痛苦中無法自拔,周身萦繞着若有若無的黑氣,整個人都好像沒了生氣一般。

面前發生一幕讓他不知該如何形容,蕭雲舟覺得自己從腳底,再到脖頸,陡然生出一股熱氣,兩只耳朵滾燙,一張如玉的面容也漲紅了。

即使現在離開了心魔幻境,那樣的場景也讓他覺得面熱的很,他真的無法理解。

“師兄,你有什麽事…就說吧。”

連雲祁打破了寂靜,這讓蕭雲舟面色又紅了,可他臉皮薄,實在是不知道怎麽說,于是旁敲側擊的問道:“你覺得…我和尉遲策…呃,就是…”

蕭雲舟面色通紅,手心都在冒汗,這種事,他身為師兄…怎麽好開口?

連雲祁心中一驚,自然知道蕭雲舟的意思,他的面上也有些泛紅,他揉了揉耳朵,思慮良久,才開口回答:“師兄,不必多說,我知道你的意思。”

“那…”

“師兄,其實我不想瞞你。”

連雲祁擡眼望向蕭雲舟,眼神倒是真誠的很。

“其實我一直覺得尉遲策此人,居心叵測,心思并不單純。”

“這...就算他心思不單純,你怎麽會覺得我會與他成親?我們可都是男子。”

連雲祁沉默半晌,這才答道:

“可能是我想的太多,我覺得尉遲策每每與師兄接觸,眼神都有些古怪,并不像普通朋友,再者,師兄與他并不熟識,他卻三番五次的想要接近師兄,讨好師兄,怎會有人無緣無故的對一個陌生人好?倒不像朋友之間的情誼,更像是追求道侶。”

“…也許你是真的想多了,你也對我很好啊。”

提到自己,連雲祁心中頓時警鈴大作,他連忙解釋:

“我對師兄好,是因為師兄幾次三番救我于水火,引領我走上正道,他與我怎麽能一樣?師兄…我真的不想你與尉遲策走的太近,我怕,我怕師兄真的會…我此生唯一可依靠的只有師兄了,師兄千萬不要丢了我。”

聽到連雲祁如此解釋,蕭雲舟雖心有疑問,但也不願意去多想了。

連雲祁心思一向細膩,容易多想,可能最近他與尉遲策關系确實有些親近,有些忽略了連雲祁的感受,這才使得他誤會。

畢竟有過那段不堪的回憶和曾經,他也很難有安全感。

蕭雲舟無奈的嘆了口氣:“你大可放心,我絕不會與尉遲策在一起,我和他只是宗門師兄弟而已,即使未來我真的成婚,也不會因此就與你分道揚镳。”

說着,他眉頭一皺,面上有些嚴肅:“你也該正心正念的去修行,我也真沒想到,你的腦子裏怎麽會有這樣荒唐的想法?”

被蕭雲舟批評了,連雲祁頓時一哽,眼神有些飄忽:“我…我是聽梅花澗那些女弟子議論的,她們經常會寫一些話本子,所以…”

蕭雲舟眉頭皺的更深:“那些都是女弟子們拿來打發時間的,閑雜時當個玩笑罷了,你豈可當真?”

連雲祁僥幸逃過蕭雲舟的追問,連忙低頭,聲音低低的:“師兄教訓的是,我以後不會了。”

蕭雲舟見他态度誠懇,無奈的搖搖頭,他攙扶着連雲祁,一路回到了他的住處,又替他把了脈,确認身體無事後,他也終于放心了。

連雲祁坐在床榻上,感受着蕭雲舟指腹傳來的溫度,緩緩垂下了眸子:“師兄,現在有心儀之人嗎?”

蕭雲舟狐疑的看了一眼連雲祁:“我如今年紀尚小,從未考慮過婚事,怎的你如今對情愛之事如此關心?莫不是你有了心儀之人?”

連雲祁沉默不語,蕭雲舟便知道了,看來他當真有了心儀之人,怪不得最近如此多愁善感,就是不知那女子是誰,不過連雲祁不想說,他也不會追問。

這幾日為連雲祁護法,又替他扛了幾道天雷,他實在是有些疲乏,況且這是連雲祁的私事,他也不方便介入太多,于是叮囑了幾句便離開了。

連雲祁聽着屋外漸行漸遠的腳步聲,這才擡起了眼,望着蕭雲舟的背影,眼神有些暗沉。

也不知道蕭雲舟有沒有相信他的話,但從剛剛的對話中,他可以聽出蕭雲舟并無情愛方面的打算,甚至是比較反感的,若真被他發現了自己那些龌龊的想法,後果可想而知。

所以…他絕不能讓蕭雲舟知曉他的心思。

師弟也好,就讓這個身份一直待在蕭雲舟身邊吧,只要蕭雲舟的身邊沒有旁人,他便已經很滿足了。

*

蕭雲舟回到住處時,在庭院內的櫻樹下,看見了一位令他意想不到的人。

此人正是上官瑤。

她今日并沒有穿宗服,而是着了一件常服,烏黑的頭發披散在肩頭,明眸皓齒,她手裏拿着什麽東西,聽到身後的腳步聲,她回過身來,見來人是蕭雲舟,美眸中閃過一絲光亮。

“上官師姐?你怎麽來了?”

上官瑤笑眯眯的:“我可算等到你了,這幾日我一直都有來,卻始終不見你的身影,你上哪兒去了?”

蕭雲舟躬身作揖:“連師弟即将結丹,師父不在,我這個做師兄的也只能勉為其難的去充當護法的角色了。”

提到連雲祁,上官瑤眼中閃過一絲欣賞:“不錯,我也聽聞此事,沒想到他身為妖族,卻天賦異禀,實屬難得。”

“師姐今日來是…?”

提到正事,上官瑤回過神,将手上的東西遞給了蕭雲舟:“秘境之中,我不小心傷了你和連師弟,這是賠禮,是我埋在梅樹下的藥酒,雖然是酒,藥力卻不比丹藥差,且味道更好,請兩位師弟品嘗。”

蕭雲舟連忙接過那壇藥酒,那藥酒散發着竹葉的清香,這樣的味道讓他突然想起了阿仙。

他記得新年之時,阿仙也拿出了這樣一壇藥酒品嘗,那酒水的味道當真極好,眼下這壇酒與當初他喝的那壇似乎是一模一樣的味道。

而且,阿仙曾經也是萬朝宗的弟子,只不過被趕出了宗門,不知是否與眼前這位師姐相識呢?

看蕭雲舟有些愣神,上官瑤問道:“怎麽了?難道這酒有什麽問題嗎?”

蕭雲舟猛的回過神,微微一笑:“沒事,這酒水的味道很熟悉,我曾在一友人那飲過。”

上官瑤卻“噗嗤”一笑,無奈的搖搖頭:“這是我獨家秘方,除了我自己,還從未給別人嘗過,你是在哪位友人那飲過?”

“我并未欺瞞師姐,我确實在一友人家中飲過此酒,她原先也是萬朝宗的弟子,只不過後來不知因為什麽原因離開了萬朝宗,她是位女子,也許同師姐相識也未可知。”

聽到蕭雲舟提起這位故人,上官瑤面上的笑突然凝滞了,氣氛也在一瞬間變得有些怪異。

“師姐?”

上官瑤一怔,面上再次挂上了那副完美的笑容:“無礙,我只是剛剛想起了一些往事,不知蕭師弟口中的那位故人是…?興許我真的認得。”

蕭雲舟低吟片刻,答道:“其實我也不知她的全名,只知道大家都喚她阿仙。”

阿仙…

這兩個字就像錘子一樣,狠狠的錘在了上官瑤的心頭,往日那些被深藏的記憶入潮水般湧來,她的身子不受控制的往後倒退了幾步,心口早已愈合的傷疤再次皲裂出血。

“師姐,你沒事吧?”

“我…我沒事,蕭師弟,我還有事,先走了。”

上官瑤的神色有些焦慮,沒了往日裏那副溫柔端莊的模樣,眼神飄忽,幾乎是狼狽的一路逃離了這裏。

蕭雲舟提着那壇酒,望着上官瑤倉皇離去的背影,心中也有些奇怪,為何提到阿仙,上官瑤的反應這樣大?

看來她定是認識阿仙的,而且關系匪淺,否則不會如此激動…難不成,當初阿仙離開萬朝宗,與上官瑤也有關系?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