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再見

第52章 再見

血腥味長久不散,樣貌頗為俊美的青年直愣愣地躺在地上,謝輕若有所思地看向眉間的綠色道紋,熟悉感和親昵感宛若從血脈傳出。

隐秘晦色的紋路開始埋于膚底,伴随着氣息上漲的是另一種奇特的東西。

謝輕到底是沒有喚醒青年,沒來由地,他覺得對方正在覺醒着什麽,要是像方才那般因見到他就情緒起伏劇烈,難免會引起什麽差錯。

這種覺醒——

是源于他功法凝聚的面具嗎?

謝輕伸手摸了摸似木非木的面具,确定了原主的真實身份跟這青年有着某種關系。從青年清醒時的神情動作來看,這面具似乎是某種身份的專屬象征。

感受着青年身上屬于元嬰中期的修為波動,謝輕在又看了看後便收回了目光,他聚攏起周遭殘存的魔氣掐滅,拾起他原本的目的靈植。

黑白分明的眸子注視着散發驚人靈氣的靈植,謝輕心念一動,一縷冒着陰寒之氣的血氣便驀地從靈植內部蹿出。

果然已經被動了手腳。

如果拿到這靈植的是旁人,大概率會在毫無察覺地吸收完靈植後,被血氣侵入,變得暴躁易怒,最終被慢慢蠶食成為傀儡。

謝輕并沒有采取什麽舉動,但血氣卻好像見到了什麽天敵般瑟瑟發抖,血色逐漸變淺,在一陣風吹過後,便什麽都沒有剩下了。

是因為謝輕的道體,道韻天生克制和魔氣有關的一切事物。

謝輕又看了眼依舊處于某種玄妙狀态的綠紋青年,帶着靈植走出了洞窟,靈力探進儲物戒,謝輕将他找到的所有靈植都取了出來,認真地按着古方萃取精華。等到最後一步完成,他将靈液和鳳凰精血融到一起,滴落在本命劍上。

道道流紋在劍上湧動,昏暗的天空出現了烏雲,數道雷電開始朝着本命劍劈去,淬煉着本命劍的品質。

原主出身于小世界,他綁定的本命劍原本相當普通,是不用花費心力就能輕易取到的那種,但經過無數次的淬琢後,這把劍要比劍宗天驕們的靈性還要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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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鳴不斷,周遭世界忽明忽暗,等到漫長的雷劫結束後,天色已經亮了。

謝輕垂眸望着回到手中,朝他親昵搖擺的烏黑長劍。乍一眼,只能從黑色中看到濃烈刺目的血色,但只要細看,就能看到藏在深色下的無數道紋。

謝輕轉身看向洞窟,不用進入他便能感應到青年還沒有醒。

他在附近設了個屏蔽禁制後,悄聲離開。

如果真的存在某種因果,他們自會被牽動着再相見。

*

謝輕回到聚集點的時候,戚扇白已經在他住所前略顯着急地等他了。

“你昨晚出去了?”戚扇白問。

“嗯,有點事。”

“晚上出去太危險了。”戚扇白勸告着,“遠古戰場晚上經常會出現異變,有事盡量白天完成為好。”

“好。”謝輕面上很乖地應了。

“那我們走吧,去中心城。”戚扇白又看向身側的其他人,那些都是他中世界的朋友,在進入遠古戰場後,大家一直在抱團行動。

在朝着中心城趕去的時候,大家表達着自己的好奇心。

“為什麽齊不問突然讓我們都趕過去啊?是發生了什麽事嗎?”

“不知道,好像是有要事宣布。”

“大家還是小心點吧,我這心裏一直忐忑不安,總感覺要發生什麽大事。”

齊不問定了最晚到達的期限,衆人皆是不敢耽擱,以最快的速度朝着目的地掠去,希望能提前探聽到點消息好做打算。

謝輕藏在大部隊中,越是臨近這片區域的中心,他能感受到的魔氣便越來越強烈。

等抵達中心城的時候,謝輕的視線一連落在了好幾個人身上。

身邊傳來一陣陣驚呼聲,強烈的靈力波動讓中心城上方的空氣都扭曲了些,所有趕來之人都駭然地看向上方。

謝輕同樣擡眸看去。

一個身形碩大渾身都是肌肉的男修正在和齊不問對打。

狂躁的靈力不斷湧動,空氣爆破之聲不斷響起,所有人都本能地聚起了護身靈力,修為較低之人已經面色慘白地暴掠後退避開沖擊餘波。

“我有要事要跟大家講!”齊不問的聲音裏已經帶着些怒意了。

“呵,我管你什麽要事?你昨天殺人奪寶,殺了我師妹,我要你血債血償!”男修同樣不甘示弱地吼道。

“真的不是我,我是被陷害的。”齊不問顯然已經被氣到不行了。

男修呵呵一聲,語氣森然,“我親眼所見還能有假?”

除了兩人的對吼聲,中心城一片寂靜,戚扇白和身側的人面面相觑,完全沒想到一過去就看到一出八卦大戲。

“這就是大世界天驕的實力嗎?真的好強,光是餘威就令我心驚膽顫。”過了片刻後,耳邊響起羨慕的感嘆聲。

“你們覺得誰能贏?”

“齊不問吧,他可是領隊,按理來說是這片區域裏最強的存在。”當即有人回道。

謝輕的視線落在齊不問身上,“齊不問要輸了。”

他聲音很平淡,但卻忍不住讓人想要相信,衆人都是一怔,沒想到一向沉默寡言的謝輕竟然會參與進對話。

下一秒,他們怔得便更厲害了。

因為謝輕竟是朝着兩人對打的地方走了過去,戚扇白眉心一跳,當即拉住了謝輕的衣袖,“你過去幹什麽?這種事情不是我們能參與的。”

謝輕稍稍使了下力道就掙開了他。

戚扇白心裏更不舒服了,他嘴唇微抿地看着謝輕的背影,看着謝輕的身影越來越遠去,拳頭握緊了又松開。其他人皆是面色焦急,擔心謝輕的安危。

只是,他們忽然意識到不一般。

齊不問竟真的突然敗了!

敗得毫無預料,敗得極其突兀,齊不問不僅沒有避開他本能躲避的一招,整個人還像是突然受了重傷般吐出了一大口血,像是斷線風筝般,整個人直愣愣地朝着地面上倒去。

撲鼻的血腥味肆意蔓延,齊不問的五髒六腑的碎片都好似要咳出來了。

竟真的和謝輕說的一樣。

而且謝輕走到的位置剛好是齊不問墜落的地方,他恰恰好地用靈力接住了對方,免掉了齊不問摔在地上可能引起的器官錯位。

空氣中驀地寂靜了下來。

在場人皆是怔愣,就連那肌肉男修也皺起了眉,他們全都沒料到齊不問會突然落敗。

不過男修很快就将陰冷暴戾的目光投向了謝輕,謝輕明顯是為救齊不問而來的,他克制不住地要遷怒,卻在看清謝輕的面容時恍惚了一下,眼中陰戾驀地消退,但面色卻是更加難看了。

他先前竟不知自己是如此膚淺之人。

“速速退去。”語氣森冷,看似不近人情,卻是讓謝輕不要再牽扯進來。

“不是他。”謝輕只是道了句,便看向了狼狽不堪的齊不問。

他頓了下,好像他每次見齊不問的時候,對方都凄慘落魄到不行。

男修眉頭皺得更厲害了,他壓下了心裏的那份憐香惜玉,就要連着對謝輕出手。卻發現謝輕似有所覺,謝輕沒有動,但他的本命劍卻嗡鳴了下。

瞬間,一股極度森嚴的冰寒之氣在場地周圍蔓延,蕭冷的冰寂仿若讓空氣中的水分都結成了冰,男修臉色劇變,不可置信地看向謝輕,“劍意?”

“不是他。”謝輕重複了一遍。

男修眼神思慮湧現,他深深地看了眼謝輕,判斷着自己能否擋得過二人的聯手,“好,我給他一個解釋的機會。”

“謝輕?”齊不問聽出了謝輕的聲音,他怔怔地開口,有些不敢置信地說道。

“嗯。”

在聽到應聲的時候,齊不問擡眸看到了謝輕長長的眼睫,幾乎一瞬間,他的視線就落在了謝輕眼角的淚痣上。

他倉皇地挪開視線,面色有些泛紅。

齊不問現在心情相當複雜,簡直百感交集,在小世界的相遇在他心上劃下了極深的一筆。他總是會想起謝輕,在之後的無數次生死危機中,他腦海裏總是會冒出和謝輕會見面的約定,這支撐着他抗過了很久。

他想過和謝輕再見面的無數場景,但沒有一個是現在這一刻發生的。

齊不問聲音帶着些微妙,“你又救了我。”

他既有見到友人的激動,有被救的甜蜜,被謝輕相信的喜悅,也有很強的挫敗。

他本想着能站穩跟腳,給謝輕帶去幫助,卻沒想到拼搏了兩年,再見面時,他卻還是被謝輕救了。

不應該是這樣的。

他想給謝輕留下一個穩重可靠的形象,而不是這種凄慘落魄的樣子。

謝輕會不會覺得他很沒用?

齊不問嘴唇抿得發白,心裏酸脹難受,咽喉間的血腥味更濃。

“就算我不出手,你也可以扛過去的。”謝輕說着,想了想,還是又拿出了一塊面具碎片,用靈力融進了齊不問的傷口。

齊不問心裏的酸澀和甜蜜同時加重,心跳卻跳得更快了。

伴随着謝輕的舉動,和齊不問肉眼可見的傷勢痊愈,周圍人全都倒吸一口涼氣,男修的臉色也變得異常難看。

他們看向謝輕的眼神徹底變了。

他們不知道謝輕做了什麽,卻能感知到謝輕沒有用靈植或者丹藥,擁有這樣的療傷能力,他們自然想要交好。

男修終于忍不住開口,冷冰冰地吐出兩個字,“解釋。”

齊不問皺皺眉,看向他的眼神頗為凝重,但卻用靈力包裹讓聲音清晰地傳進在場每個人的耳中,“是魔族做的。”

“我發現了魔族的異常,有魔族潛伏進了我們這片區域,暗中埋下了可以操縱人的血氣。我這次召集大家過來,就是想跟大家說明這件事。”

齊不問的聲音繼續,“魔族應該是意識到我已經發現了,他們昨天派人來殺我,我因此深受重傷,還被埋下了剛剛突然爆發的一股魔氣。”

齊不問看向男修,“我昨晚都不在城裏,怎麽可能殺你師妹,我猜是魔族僞裝我做的。我可以帶你去城外,那裏殘存着我和魔族對戰的痕跡,你看了就知道我沒時間了。”

男修沒說話,只是深深地看着他,似乎在判斷這些話的真假。

齊不問的話成功掀起了軒然大波,他們喃喃地說着魔修,驚疑不定,既擔心畏懼,又覺得魔族不可能破壞約定。

齊不問繼續道,“所以為了大家的安全起見,我希望大家能如實說出進入遠古戰場後發生的事情,希望借此找出端倪找到魔族的意圖。”

“還需要每個人來我這邊探測下,我有法子可以探測出大家有沒有被埋下魔氣和血氣。”

謝輕站在齊不問的身側聽着紛亂的讨論聲。

忽地,有人突然高聲吼道。

“憑什麽要告訴你,如果我們說了進入遠古戰場發生的所有事,那大家不就沒有秘密了嗎,難道拿到了哪些機緣也要告訴你?你要是想搶我們的機緣怎麽辦?”

“怎麽可能會有魔修潛入,這可是從未發生過的,我不信我族前輩會令我們陷入這種境地。”

“還有誰見過魔修嗎,是不是只有齊不問一個人見到,一家之言如何能信?”

“就是,還什麽專門的法子,誰知道有沒有那法子。到時候齊不問說誰被魔氣侵染,誰就是,那豈不是齊不問想殺誰就能殺誰?他到時候看上誰的法寶靈植,直接說對方身上有魔氣,不就輕而易舉地奪到寶了?”

各種各樣的質疑聲突然響起,感受着各種懷疑和警戒的視線,齊不問的拳頭慢慢攥起,臉色異常難看。

任誰一片好心被污蔑都會氣憤。

“真的有魔修潛入,你們可以随我出城看痕跡。”齊不問只好繼續道。

謝輕面上沒說話,卻神識給齊不問傳了音,“魔族可能已經派人去清理痕跡了。”

齊不問眉頭微皺,發現這件事确實相當棘手。

“就算真的有魔修,我們也不能只聽齊不問的,得讓大家一起想出合适的法子。”又有人高聲說道。

齊不問眉頭皺得更厲害了。

哪有時間想出萬全法子,魔族所圖絕對不小,誰知道魔族什麽時候就會點燃一切。

也是這個時候,齊不問又聽到了謝輕的傳音。

“人群裏有魔修,他們在故意帶節奏。”

齊不問拳頭攥得更厲害,他眼神中浮現出一絲狠戾,也顧不得大家的想法了,準備用武力強行鎮壓進行他原本的打算。

但也是這個時候,他聽到了謝輕的聲音。

不是給他傳音,而是出聲讓在場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如果你們不相信齊不問的話,我可以幫他作證。”

齊不問怔怔地看向謝輕,方才的煩躁和陰沉一瞬間都褪得幹幹淨淨。

謝輕又站在了他身邊。

心髒跳動得越來越快,齊不問覺得心中被什麽撞了下,他面頰有些發燒。

謝輕的話明顯讓全場怔了下,他們雖沒有面對齊不問時那般暴躁,但同樣出現了零零散散的質疑。

“你怎麽能幫他作證,你和齊不問明顯就是朋友,肯定會幫他說話。”

“就是,一個築基期修士而已,拿來的資格幫人證明。”

“這事怎麽大,豈是随便一個人就能參與進來的?”

懷疑聲剛剛冒出了幾句,全場人都是一寂,他們皆是發現齊不問正陰沉不已地望着他們,對方漆黑的眸子裏好像藏着兇獸。

明明在剛剛自己被質疑時,都沒有朝他們動怒,但在謝輕被這樣對待後,齊不問卻變得很兇。

氣氛一片膠着,但很快,所有人都睜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謝輕。

就連齊不問也愣了愣,瞳孔縮聚了下。

全場的變動僅因為謝輕慢慢說出的一句話。

“就憑天道在注視着我。”

他的話似乎帶着某種特殊道韻,那一瞬間,所有人都道心震蕩地看向天空。

謝輕的正上方出現了一只金色的眼睛。

有人不由地驚呼,聲音發顫,“天之眼!”

謝輕輕飄飄地說了這樣一句話,天道便真的為謝輕現身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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