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宏願?

第53章 宏願?

空氣變得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的質疑,所有的惡意,都在這一刻煙消雲散。

謝輕此舉相當得簡單粗.暴,但卻有效極了。不管心裏懷着什麽樣的想法,這一刻的大家都失去了言語能力,只能恍惚地感受着周遭彌漫着的天道道韻。

他們都是修道之人,他們怎麽可能會,又怎麽敢去懷疑天道的權威?

這世間再沒有比天道更有說服力的了,天道是唯一且絕對的永恒真理。

修行之人追随天道,但又恐懼天道。天道很少現身,萬物生靈在它眼底都是一樣的,它鮮少會将目光投向單獨的生靈。他們先前能做一些不好的事,是因為他們知道天道不在意,他們的舉動會埋藏在天地萬物之中。

但——

沒有人真的敢在天道的眼皮子底下做傷天害理之事。

謝輕被天道注視着,就證明着他的行為不能有偏頗!

他為齊不問作證,就相當于天道也會将目光投向齊不問,在場人便不得不去相信齊不問!

如果齊不問真的有私心,謝輕便會受到天道的懲處。

齊不問同樣知道謝輕此舉背後的用意,他神情微僵,心髒的鼓動仿佛帶動了渾身,滾燙的血液往上湧去,他拳頭攥緊又松開。

謝輕竟然如此信任他。

如果他真的心思不純,或者有故意謀害謝輕之心,謝輕便會因他受到天道厭棄,道途也跟着要被毀得一幹二淨。

這所謂的作證完全是由謝輕在承擔風險和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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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什麽都不做就能享受到謝輕為他帶來的認可。

齊不問怔怔地看向謝輕,感覺自己的皮膚都在發燙,一種說不出道不明的情緒帶動着他的渾身細胞都在沸騰,他好像要變得不是他了。

難言的氛圍在空氣中彌漫,所有人吞咽吞咽口水,視線再度落在了謝輕的身上。

謝輕此舉自然無比驚駭,但只要再細想,就能發現更令人心顫的事情。

天道為什麽會注視着謝輕?

本該高冷淡漠的天道,為什麽會因為謝輕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就為謝輕現身?

謝輕究竟是怎麽做到的?

黑衣劍修似乎察覺到了大家的疑惑,他擡眸看向天之眼,額間出現了極其玄妙,但卻如出一轍的金色印紋。

他長得無疑極其好看,就算用半張醜陋面具掩蓋,也足夠令人心神悸動。

但所有人卻在他再說話的時候道心震顫,微微失神,不再是天道道韻自然而然引發的本能,完全因為謝輕話裏的意思。

“我立了宏願。”

謝輕的這句話很平淡,很輕描淡寫,似乎完全不知道這話代表着什麽。

可所有人都覺得心髒開始跳動得極快。

他們只覺得謝輕變得跟天道一樣,缥缈不可追尋。跟凡間話本裏描述的仙人,跟他們剛踏上道途時想要成為的樣子,一模一樣。

他們看着猶如水墨畫描繪出的少年,眼神中摻雜着無法言明的情感。

謝輕立了宏願。

不是單純的做好事,也不是局限于身邊的小事,只有對天下蒼生都有利的天道誓言才能被稱為宏願。

是他們不敢,也不能立的宏願。

只有心思純正,懷有護佑蒼生的之心的人才有可能做到,而且需天道認可。

那一瞬間,天道會如此對待謝輕的理由不用言說就明了了。

宏願一立,謝輕身上便背負着和天道、和天下蒼生的巨大因果,天道會一直注視着他,警醒着讓他完成宏願。

但同樣,天道也會偏愛這個對蒼生有利、道心純粹的修士,心甘情願地為他正名。

在場修士心神恍惚,視線像是黏在了謝輕身上,怎麽也挪不開。

他們的心弦觸動,有什麽根忍不住地想要破土而出。

*

這場本該混亂至極的動蕩,自然很順利地拉下了帷幕。

藏在人群裏的魔修率先回過了神,知道在謝輕面前藏不下去的他們,一部分搶先出手,制造動亂,另一部分悄無聲息地往城外退去。

齊不問為首的幾名天驕展開回擊,和魔修們對打起來,其餘修士也在怔了怔後拉開距離,找準時機時不時地攻擊魔修一下。

謝輕對魔氣敏感,那些想要趁亂逃走的魔修都困在了他的劍意之下。

就連藏在人群裏,試圖通過攻擊同伴以暫時劃清界線的魔修,也在混戰結束後,被謝輕點了出來。

這些魔修都被暫時關押起來接受盤問。

再接下來,就是按照齊不問的計劃行事。

每個人都把自己的經歷印在了再現完既毀的留影石裏,交給了齊不問,并且挨個讓齊不問檢查身體。

齊不問感受着大家時不時就投向謝輕的視線,一邊覺得謝輕值得這般萬衆矚目,一邊又莫名酸澀不悅。

謝輕看了看齊不問探測身體的舉動,就明白了他的辦法是什麽。

鳳凰神火有焚燒萬物之能,齊不問便是控制着自己血脈的本命神火,讓其在修士們體內游走一波,直接粗暴地将可能存在的血氣燒燼。

不過——

謝輕看向額頭滲汗的齊不問,這片區域的修士實在太多了,不斷的消耗累積起來是齊不問承受不了的。

“我也來吧。”謝輕接過了擔子。

齊不問嘴角一咧,白花花的牙齒出現,露出來了一個燦爛的笑容。他心裏甜蜜不已,倒也沒有拒絕,時間确實不等人。

只是,齊不問下一秒面色就僵了僵。

因為謝輕的話剛說完,在他面前排隊的修士便一溜煙地,争先恐後地朝謝輕面前蹿去。

“都這麽大的修士了,難道還不知道兩邊的隊伍應該持平嗎?”齊不問陰沉冰冷地開口。

在齊不問的強烈壓迫下,晚了一步正準備往謝輕那邊蹿的修士們只好停下了腳步,謝輕那邊的人也不得不往回退過來一批。

齊不問看着自己面前敢怒不敢言的委屈修士,又看了看謝輕面前那些臉頰泛紅的修士,心情微妙。

雖然心情不虞,但齊不問完全能夠理解他們。

看着将纖長手指搭在手腕處,青絲垂在臉頰的謝輕,齊不問心裏都冒出了很不理智的念頭,他要是身體裏還有血氣就好了,他也想挨得那麽近地被謝輕檢測,然後待更長的時間讓謝輕将其清除。

漸漸地,齊不問越來越能理解他身前那些面色扭曲,暗懷嫉妒的修士了。

他需要調動鳳凰神火,每個被他檢測的人都要承擔炙烤之疼,修為低的人在離開時會面色慘白,身體泛紅。但謝輕那邊就完全不一樣了,完全不需要承擔任何痛苦,只需要開開心心地近距離承受一波美色暴擊就可以了。

齊不問:“。”好吧,他面前的修士确實慘。

*

這波全員檢測持續了一天一夜,等到最後的結果出來後,齊不問的面色凝重不已。

待在中心城的所有修士全都心神大駭,一種極度嚴肅和鄭重的氛圍不斷蔓延,就算身邊的同伴已經經過了檢驗,他們還是湧現出了警惕和戒備。

魔修因謝輕的狗急跳牆,已然證明了魔修的潛入和暗藏算計,他們也做了一些心理準備,但結果還是遠遠地超出他們的預料。

近三分之一的修士都被神不知鬼不覺地種下了血氣。

這個數量是極其恐怖的。

他們心裏湧現出強烈的後怕,他們還記得齊不問剛說這事時他們的反應。他們簡直不敢相信,如果不是謝輕強勢地借天道鎮壓了一切,事情的走向會是什麽樣的。

“還好我們及時發現了,要不等體內的血氣成熟,怕是齊不問剛挑明,魔修那邊便催動血氣控制住我們了,到時——”

說話之人一頓,沒有說出那可能發生的慘絕人寰。

“魔修該不會還有什麽別的手段吧?”

齊不問的面色相當不好看,他感受着中心城惴惴不安的忐忑氛圍,同樣沒想到事情會嚴重到這個地步。

可惜現在遠古戰場已經徹底封閉,他們和外界的聯系徹底斷開,他們也只能自己想辦法應對來者不善的魔族了。

齊不問當即便用秘法召出一枚傳音玉佩。

那是專門給他們領隊的傳信物件,即使處在遠古戰場的不同區域,也能使用,在昨天發現魔族的異動後,他便已經将這件事告知,希望其他領隊們也能有所準備。

“他們有回什麽嗎?”

謝輕從齊不問那裏聽到了玉佩的用途,問道。

齊不問搖搖頭,“沒有,這玉佩雖能跨越區域傳遞消息,但也限制極大,所有領隊加起來只能使用十次,所以不會把次數浪費在回應上。”

謝輕點頭。

齊不問将其又召出,自然是覺得這件事嚴重到需要他再提醒。齊不問将已抓到的魔修人數修為,已經被血氣侵染了的可怕修士數量都詳細告知,謝輕也幫忙印下了一縷天道道韻,證實這件事的真實性和嚴重程度。

他們也只能盡人事聽天命。

在進入遠古戰場的最初一個月,他們只能在傳送進來的這片區域內活動,區域之間存在着禁制,只有等時間到後才會自動消退。

他們進不了別的區域,對其它區域發生的事情也只能愛莫能助。

謝輕看向已經在認真研究留影石的齊不問。

不過事情應該也不會到太糟糕的地步。

畢竟各地的道修領隊都是大世界的天驕,問道榜上的排名要超過齊不問。他們提醒的時間要在魔族正式啓動布局之前,只要聽了齊不問的提醒做好準備,不是沒有一戰之力。

大家身上也都有點特殊體質,特殊血脈,辨認清除血氣并不難。

*

在人心惶惶之中,齊不問還真從留影石裏找出了不少端倪。

在略加思索後,他便帶着謝輕,和組成的一支隊伍離開了中心城。

不是所有人都會聽從齊不問的指示的,不少道修依舊徘徊在區域內的其它地方,沒有聽齊不問的趕去中心城。自然,也依舊有不少魔修在暗中籌謀。

齊不問這次出行,不僅是要找出魔族的另外手段,看能不能再抓到一些魔修,同樣也要将這件事告訴散修們。

他們這支隊伍開始細致地探尋這片區域。

“你在養劍?”

長時間的接觸,包括齊不問在內的所有人都發現了謝輕的封劍之舉。

這事是瞞不過人的,謝輕也沒有想隐瞞過。

“嗯。”謝輕承認後并沒有多做解釋,只是每日照例地喂養精血。

謝輕的身形本就是屬于孱弱的那種,不過是礙于劍修自帶的冷厲氣勢才讓人下意識地忽略。但在每次養劍時,這種脆弱便徹底無法被遮掩,他本就冷白的面色會變得蒼白,偶有微風吹拂,在勾勒出謝輕每一處漂亮身段的同時,也會驀地讓人擔心他會随風而去。

齊不問看着雪白手腕處的刺目血紅,眉頭微皺,只覺內心惶恐難安。

齊不問能夠感知到莫名預感下的悲鳴無措,卻不知道是為什麽。

*

這後半個月的過程雖然曲折,但結果頗為得順利。

他們又找到了一些魔修,也成功地發現了魔修暗中設下的陣法,他們相繼找到了所有的陣眼,逐一摧毀。

“竟然設下這麽惡毒的陣法,魔族是想置我們所有人于死地啊。”

“他們竟然舍得下這麽大的手筆,設下這樣一道覆蓋整片區域的法陣,但凡我們有一個陣眼沒有找到摧毀——”說話之人頓了頓,面色異常難看,“等從遠古戰場出去後,一定得向魔族讨個說法。”

最初的一個月抗了過去,區域間的禁制馬上就要消失。

但道修們非但沒有松口氣,反而更加如臨大敵,他們皆有預感,遠古戰場真正的慘烈馬上就要來臨了。

有這次的魔族陰謀打頭陣,道修和魔族的關系會較以往更加不死不休,一旦碰上,注定流下無數鮮血。

所有人都在為禁制的消失而籌謀。

在石窟裏昏迷了半月之久的青年終于在這關鍵時刻醒來,眉心有着綠紋的青年先是一怔,驚喜不已地摸着眉心道印。

但緊接着,便慌慌忙忙地環顧周圍,尋找着記憶中的身影。

在發現周遭根本沒有人,意識到自己昏睡了很久後,他懊惱不已地左右踱步,臉上的欣喜激動徹底被自責掩蓋。

青年毫不猶豫地拿出了傳信符。

它的珍貴程度不低于領隊們擁有的玉佩,同樣可以跨區域聯系,雖然只能使用一次,但卻能實時對話。

靈識進入特殊的玄妙波動,青年聲音激動,“我好像見到少主了。”

那邊頓了頓,在略顯震驚的呼吸微頓後,勉強找回了聲音的冷靜,“你确定嗎?”

“我确定!他臉上戴着生命面具,明顯修煉着只有嫡系血脈才能修煉成功的傳承功法。但少主臉上的面具有些奇怪,和記載的不太一樣,不僅只剩下了一半,而且上面遍布着碎紋。”

“什麽?”那端的聲音微微變了變,聲音也變冷了些,“誰害的?”

青年自然回答不出來,他略過這個問題,繼續道,“但少主的體質和血脈應該是覺醒成功了的,我能夠感應到血脈的共鳴。而且,雖然不知道少主做了什麽,我體內的血脈純度在見到他後上漲了!”

說到最後,青年的語氣明顯激動不已。

“禁制即将消散,你盡快把少主帶到我這邊來,今年的遠古戰場很危險。”那端聲音嚴肅。

青年知道這點,他還記得自己被魔族險些弄死的情景,但——

青年聲音心虛不已,“少主不在我身邊。”

在那端頓了好一會兒後,青年才聽到對方壓制住責備語氣後的聲音,“少主是誰?”

青年更加心虛自責了,“我還不知道,我只見了一面。”

那端沉默了。

即便處在兩個區域,青年也感受到了那邊的生氣,他連忙道,“我就是不知道怎麽辦才跟你對話的,想知道你那裏有沒有再找到少主的辦法。”

那邊似乎陷入了沉思,好一會兒,青年才聽到了下一步指示。

“禁制消散後,你就趕快往我這邊趕,我也會朝你那邊過去的。如果你的血脈提升确實和少主有關,我這邊有法子通過你身上的鏈接找到少主。”

*

這件事謝輕自然是不知道的,在禁制消散後,他已經跟着齊不問的大部隊朝着道修的聚集點趕去了。

事情鬧得這麽大,各個領隊自然要聚集在一起分析傷亡,商讨着下一步要怎麽走。

也是到了這個時候,和齊不問謝輕一起的道修,才意識到魔族造成的傷亡究竟有多麽恐怖。

他們這片區域是傷亡最低的區域,其他區域的傷亡程度不一,最嚴重的足足死了三分之二。

其他區域雖然收到了齊不問的及時提醒,但他們沒有謝輕,在沒有天道權威幫忙站臺的情況下,他們推行的任何舉動都困難重重,總有人有意見,總有人不配合。

再加上魔修暗中推波助瀾,場面混亂到不行。

像那些平日裏聲望不錯,追随者衆多,能靠武力強行鎮壓的還好,相對各方面要平均一點的就糟糕了。

各個區域的道修心有餘悸地談論着這件事。

謝輕的名字也在口口相傳中響徹遠古戰場。

誰都知道他立了天道認可的宏願,以築基期修為領悟了完整劍意,并且封劍養劍了兩年。

在絕大多數修士都在擔憂在遠古戰場的未來後,領隊們也已經分享完了各自的情報。

“有不少道修都被抓到了魔族區域,怎麽辦?我們要去救他們嗎?”

齊不問眉心微蹙,他宗門裏的不少師兄弟都被抓走了,還有幾個和他關系很不錯。

“不好弄啊,要是我們去救他們,我們就得跟魔族正式開戰了。先不說他們的整體實力本就高我們一截,魔族區域裏還都是魔氣,我們進入後實力會大幅削弱,在對方的老巢裏和對方打,大概率會輸的。”

說話之人掃了眼衆人,“依我看,我們不能放過遠古戰場的機緣。我們和他們之間的境界差距,完全可以通過遠古戰場的機緣彌補。抓緊時間提升自己實力才是現在最應該做的,去救他們反而是中了魔族的計。”

“那就不管他們了嗎?”另外一個人語氣不好地反駁。

先前那人沒說話了,只是聳聳肩。

場面一度焦灼,在場人大多都是名列問道榜的天驕,但他們此刻卻毫無辦法。

謝輕擡眸看了下衆人,他本來不應該在這裏,但他是被齊不問帶進來的,其他人知道他立了宏願後都默認了他可以參與。

“我去試試吧。”

他的聲音很輕,但在現在這種氛圍下卻清晰極了。

天驕們皆是怔了怔。

“我能僞裝成魔修,我會試着混進去,看能不能把他們帶出來。”謝輕繼續道。

倒不是出于什麽大義,而是這确實是對道修損傷最小,也很有可能達到的。

被抓走的大規模道修想要離開魔族區域,一定會被發現,這是所有人都認為的。但他有随身世界,可以不動聲色地帶走所有人。

“你能僞裝成魔修,為什麽?”

在其他人微怔地看着謝輕,完全沒有料到會由謝輕擔起一切的時候,有人提出了質疑。

齊不問嘴唇翕動,他也想要阻止謝輕。

這實在是太危險了。

但所有人卻在下一秒一怔,大腦些許空白了剎。

謝輕的聲音還是很輕,很平淡。

“因為我入過魔。”

齊不問呼吸一窒,幾乎是下意識看向了那碎裂不堪的面具。

謝輕在說話時只是垂了下眸,但那微一斂眉引發的脆弱和回憶,卻讓人心尖跟着泛疼,像是被蚊蟲啃噬般酸脹難受。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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