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靈楓
第61章 靈楓
在有魔族虎視眈眈的遠古戰場待了那麽久，大家身上都或多或少有了變化，曾經的傲意和居高臨下都消退了不少，每個人都稍顯滄桑了些。
但謝輕卻還是跟初見時一樣。
衣服簡樸純黑，劍未出鞘時平平無奇，沒有任何的挂飾裝扮，半張面具猙獰如惡鬼，但僅僅只需看到他露出的半張臉，神識情緒就會被不受控制地牽引走。
謝輕的眼眸向來平淡，說出來出來到底是疏遠還是溫柔到可以接納一切，那就是會讓人焦躁的情緒跟着平靜下來。
道修們先前尚未發覺，但在見到謝輕後，卻生出了恍然隔世之感。
回想着謝輕的話，他們只道是謝輕在安慰他們，對方會在事情危急之刻，像先前的所有次一樣擋在他們面前，讓道修的損失降到最低。
道修們沒說話，心裏酸澀甜蜜并存，眼神變得更加堅定，心裏想着一定要把上古種族拉攏過來，給謝輕壓少壓力。
他們不能讓謝輕幫他們抗這麽多。
心裏想着，道修們互相對視一眼，皆是看到了各自的決心。
說時遲那時快，門外忽然傳來了一陣略顯慌亂急促的腳步聲，有道修聲音緊張地通禀，“上古種族的人來了，似乎有要事跟我們談。”
他這話一出，場面寂靜了一瞬，大家都沒想到事情會如此順利，機會就這麽像是掉下的餡餅砸在了他們面前。
幾乎不需要交談，出身聖地聲望極高的頂級天驕們便站了起來，帶着極大的尊重要親自前去迎接。
剛剛談論中說好的天材地寶也被迅速備齊，甚至大家還各自又填了不少，儲物戒最終儲備的物事足以讓大世界的一流宗派都為之心動。
所有人神情嚴肅地一起跟着走去，面色凝重到好似要去談什麽保衛修真界的大事。
發現自己的話起了反作用的謝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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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輕頓了下，确定自己剛剛說的是不用擔心。
難道他的說的不用擔心，沒有指向上古種族不會站在魔族那邊。
系統用一種已經習慣了的語氣在腦海裏感慨說道，【看來他們又腦補了。】
謝輕再度頓了下，準備将事情說清楚說得直白一些，“他們已經答應了要幫我們。”
系統也再度幽幽一嘆，【他們肯定又要腦補了。】
果不其然，幾乎是在謝輕說完這句話的瞬間，道修們的表情更加複雜，他們的身體也變得更加緊繃，眼神中還出現了對自己無能的自責和內疚。
謝輕：“。”看來是他說得還不夠清楚。
也是下一秒，謝輕就看到拿着儲物戒的修士要将儲物戒遞給他，青年的嘴唇抿得緊緊的，“這些先給你，如果少得話，我們再補給你。”
他神情懇切，周圍人也都跟着點頭，好似并沒有覺得這個動作有什麽不對似的，反而還給青年投去了夠機靈的稱贊目光。
謝輕：“？”
被各種各樣的眼神盯着，謝輕在思索了一會兒後，終于明白了大家的腦回路，可能大家是覺得他為上古種族願意答應幫道修付出了很多，在他過來之前，送了不少東西給上古種族換回了這個機會。
所以不想欠着他，準備用這個儲物戒作彌補。
謝輕實話實說，“我沒有做什麽，他們很輕易地就答應我了。”
但謝輕發現他的這句進一步解釋沒有起到應有的作用，道修們的眼神更加複雜難受，嘴唇也抿得更加厲害，看向他的眼神中帶着無法掩飾的心疼和欽佩，大有一種謝輕不想收也要收的意思。
謝輕：“。”
“你不用騙我們，向來避世的上古種族怎麽可能會輕易答應，你肯定付出了我們想象不到的嚴重代價。”說話之人眼眶都微微泛紅了，“你不用因為擔心我們會內疚自責而哄騙我們，我們不傻，心裏都清楚的。”
他說完後還得到了周圍強烈的認可，不少道修都難言酸楚地點頭。
真的只是說了一句就被答應的謝輕：“。”
事實上，生靈族還想要直接跟魔族宣戰，不過被謝輕堅定拒絕了，他接受了傳承便有責任要為生靈族考慮，他不希望生靈族會為了他而付出過重代價。
樣貌出挑的黑衣劍修似乎有些無奈，他耐心地繼續解釋着，“我沒有騙你們，他們會比你們想象中要輕易地答應我，可能是因為我是他們剛剛被認回去的——”
“少主！”
不用謝輕說完最後的字，已經有人出聲幫他補充了。
聲音歡喜雀躍，還帶着很明顯的尊敬，不屬于道修這邊，屬于他們大張旗鼓去接的貴客。
衆目睽睽之下，為首那些額間擁有綠色道紋的修士們朝着謝輕虔誠地行了一禮。
如果是對上古種族了解相對較深的，可以清楚地認出，這是上古種族裏最高的禮節，只面向于種族中身份地位最高的人。
不傻·心裏都清楚的道修們：“。”
那一刻，悲情的氛圍默了下來。
場面好似被硬生生地分割成了兩半，一邊是因為見到謝輕開心激動到不行的上古種族，一邊是忽然尴尬到極點的道修們。
“嘤嘤嘤，少主，你是不是瘦了。”說話的人是木宣，他湊到謝輕面前，心疼不已地說道，“果然，不過是和我們離開了一段時間，少主你就瘦了，少主你還是跟我們一塊行動吧，讓我們照顧你。”
看着木宣這幅睜眼說瞎話的樣子，道修們感覺自己之前對上古種族的濾鏡碎了一地。
但很快，剛剛還在尴尬的道修們忽然心裏一提，戒備不已地看着生靈族。
這句話是什麽意思，該不是在暗戳戳地在陰陽怪氣謝輕是因為他們道修瘦的吧。
該不會是在心機地說上古種族比他們會照顧人。
該不會是想搶走謝輕，在跟他們示威吧？！
那一瞬間，方才的尴尬瞬間被抛卻腦後，強烈的警戒和危機感令為首的道修緊跟着開口，“真的辛苦上古種族的各位道修了。”
他頗為柔軟不堪地說道，“唉，我們實在是太弱小了，不僅不能像道友們那樣照顧謝輕，還得麻煩謝輕照顧我們，現在，甚至還要勞煩各位道友看在謝輕的面子上也跟着照顧我們，我們實在是太過意不去了。”
謝輕頓了下，他怎麽感覺這話有點怪怪的，尤其是對方在說有他名字的那兩半句話時格外加重了語氣，最後那句過意不去也語調怪怪的，尾音還被拖得很長。
木宣的表情僵了僵，他又開始嘤嘤嘤了，“哎，沒有辦法，誰叫我們都是少主的血親呢。我們都是少主奴，自然得聽少主的話，自家的少主自家寵，你們這些外人當然不能理解了。”
【少主奴？這是什麽，他自己造的詞嗎？】
系統忍不住冒了個泡。
眼見道修好像又要開口了，謝輕的聲音率先響起，“我們進去談正事吧。”
*
謝輕的話成功地讓某種奇怪的氛圍變淡了一些。
衆人全都乖乖地重新返回，開始談起正事。
雖然謝輕是牽起兩邊的人，但他并沒有參與進這次像是談判一樣的探讨，而是安靜地在角落裏聽着。
期間，越來越多道修的視線瞥了過來。
哪裏來的時機剛巧，天上掉餡餅，他們完全是在靠謝輕。
謝輕竟然流有上古種族的血脈，而且在上古種族的身份這麽高，只要一句話，就解決了困擾他們很久的擔憂。
這個認知讓道修們心情微妙，他們一邊覺得很正常，謝輕值得擁有一切好的東西，他有這樣的背景身份是應當的。
但另一方面心裏卻在莫名難受泛酸，謝輕雖然是萬劍門的弟子，但在大世界的人眼裏，他就跟散修無異。不少人心裏都盤算着等遠古戰場結束，就算有蘇雲衣所在的淩天宗做威脅，他們也要朝謝輕抛出橄榄枝，邀請謝輕去他們的宗門。
可——
在謝輕真實身份是生靈族少主的事情暴露出來後，曾經讓他們期待忐忑的計劃便成了奢望。上古種族底蘊深厚，實力可怕，完全不弱于任何一個聖地。在場能夠和謝輕拼身份地位的不超過一手之數。
這種感覺，就好像他們和謝輕之間的距離在變得越來越遠。
等遠古戰場結束後，他們還有資格再跟謝輕接觸嗎？
不知為何，只要一念到這裏，他們便有些失魂落魄，希望在遠古戰場裏的時間過得再慢些。
*
不管大家在談論的時候心裏都想着些什麽，最終的結果還是出來了。
上古種族不會真的跟魔族開戰，但是卻将這次遠古戰場的內部變化規律詳細地告知，不管是對出其不意的攻擊，還是逃跑，都具備着奇效。
交出來的內部地圖中，不僅記載着這次的諸多機緣所在地，對魔族有壓制的地點，還點出了最終遠古秘鑰可能會掉落的地點。
上古種族承諾，如果在以後碰到魔族追殺道修的情況，他們會根據情況适度地予以幫助。并且留下了可以讓道修聯絡到他們的辦法。
談論結束，雙方要分別時，他們不約而同地看向了謝輕，眼神中都帶着忐忑和期待。
謝輕擡眸，沒有選擇待在任一行列，“我會獨自行動。”
雙方明顯都失落了不少，但都只是安靜地看着謝輕離開。
*
遠古戰場已經接近尾聲，接下來的兩個月就是九十九枚遠古秘鑰凝聚随機掉落的時候，各族想要參與最終密藏氣運之争的天驕，都得想辦法地拿到象征着入場資格的遠古秘鑰。
一襲黑衣的謝輕獨自在內部行走。
沒有仙人陵墓作氣息阻隔，他這一路上又碰到了源源不斷的魔族，魔族想法設法地出現在他面前。
要麽就光明正大地過來追殺，要麽就隐藏成道修，要麽通過不知情的道修給他設埋伏，要麽直接抓捕道修以威脅他進入設好的陷阱。
越是臨近密藏開啓之日，來殺他的魔族手段就更激烈。
但是在密藏開啓開啓的前五天，所有的追殺和算計都消失了。
就連系統都感受到了一股風雨欲來的氣息。
謝輕利落地收劍，朝着最內部的核心走去。
核心區與內圈的界限處一點都不平靜，澎湃可怕的魔氣幾乎要弑人，将所有經過之人都拉入深淵，殺意森然，誰都能感受到強烈到根本無法忽視的危險預感。
肉眼可見地，交界處聚集着剩下的所有魔修，他們腳下已經布下了邪氣肆意的陣法，那血色的紋路和駭人的陰冷讓人心裏一悸。
謝輕出現的時候，就看到魔族們正朝他猙獰一笑，暗含的殺意已經要化為實質。
“謝輕，你的能力已經被我陸續派去的人摸透了，這陣法便是專門為你布置的，你今日必死無疑！”
“只有你死了，那些被你廢掉的魔族才算有個交代。”
怒火挾着森寒湧來。
魔族料到了謝輕肯定會來最終的密藏開啓之地，所以在必經之路布下了天羅地網。
謝輕看着那數不盡的氣息強勁的魔族，視線落在了核心區，有魔族攔路，那裏只有妖族持有遠古秘鑰的天驕走進。
道修們此刻就在謝輕身邊，但他們不是被攔下的。
魔族此刻的所有籌謀都只針對謝輕一人。
道修們在內圈和魔族們對峙着，擔憂不已地看向謝輕，但眼神中卻一片堅定。
他們中拿到遠古秘鑰的天驕沒有選擇進去，便是要留在這裏支援謝輕。
他們絕不會眼睜睜地看着謝輕被魔族除掉！
謝輕的身影剛出現，道修們便都開始調動運氣，握上了自己的本命器，準備和魔族殊死一搏。
氣氛瞬間劍拔弩張，魔族們死死地盯着謝輕，不想放過謝輕的絲毫舉動。
但即使到了現在，謝輕的臉上依舊沒有湧現出驚慌之色。
在包括進去妖族所有人的注視下，謝輕看向了身邊的道修們，“你們先進去吧。”
“可是！”我們進去了，你怎麽辦？
道修眉心一跳，神情緊張。
可謝輕卻只是和魔族們對視，“不用擔心我。”
魔族當即嗤笑一聲，似乎是嘲諷謝輕的不自量力。
拿到遠古秘鑰的道修們神情微變，有心再勸。
“相信我，好嗎？”
沒有人能夠拒絕謝輕放軟聲音的請求，心尖撲通撲通跳個不停，道修們看着明明身形單薄，但每次都要一個人抗下所有的黑發少年，心緒不斷起伏，即使不斷默念清心咒都沒有辦法恢複。
他們無法判斷謝輕是否真的有辦法，但卻可以肯定。
謝輕是為了他們才選擇最後進的。
因為魔族的唯一目标是謝輕。
如果他們待在謝輕身邊，魔族順手也會料理掉他們。但如果他們選擇抛下謝輕進去，魔族只會眼睜睜地放過他們，不加阻攔。魔族巴不得謝輕身邊的戰力低點，不确定性少些。
一旦走進，就無法出來。
拿到遠古秘鑰的都是最頂尖的那批天驕，他們的進去，會讓魔族成功除掉謝輕的可能性大幅提高。
道修們神情複雜，心裏酸脹不已，在魔族眼中，謝輕一個人的威脅要大過他們所有。
“進去吧。”
本該淡漠的黑衣劍修再度輕聲提醒，被放軟的聲音莫名得溫柔。
天驕們咬咬牙，深深地看着他，好半天才得以邁着沉重的步伐往前走去。
魔族們眼皮跳跳，周遭氣息更加森冷，但還是任由他們進去了，不過他們看向謝輕的眼神卻愈發不善。
謝輕依舊沒有動，他拿出了一枚遠古秘鑰，那是他這兩個月在行走過程中碰巧遇到的。
謝輕看向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戚扇白，你想進去冒險試試嗎？”
戚扇白完全沒有想到自己會在這個時候被謝輕提及。
謝輕竟然還記得中世界平平無奇的他。
心尖一顫，戚扇白怔愣了好一會兒才明白謝輕的意思，他眼睛睜大，有些不可置信，“你要把這枚秘鑰給我？”
這可是就連頂級天驕們都要争搶的一份機緣！
如果身上沒有氣運加深，實力再強的人都可能與之失之交臂。
戚扇白從來都沒有想過參與其中，這是他根本不敢想的，可現在，謝輕竟然把這份機緣親手送給了他。
戚扇白心裏忽然極其複雜，他當然想！
他怎麽可能不想，哪個修士不想變強，那個進入遠古戰場的人不渴望進入最終的密藏。
“嗯。”謝輕點點頭，将秘鑰遞在了戚扇白面前，“進去吧。”
戚扇白去接秘鑰的手都在發顫，他喉嚨發澀，遲疑不定，“我擔不起。”
“我相信你。”
謝輕的神情依舊很平淡，但戚扇白卻覺得自己的血液都變得滾燙，他攥了攥握着秘鑰的手，最終還是頂着周圍人羨慕嫉妒的視線走了進去。
魔族依舊陰恻恻地注視着謝輕的舉動，他們并沒有着急出手，因為他們布置的陣法，是謝輕待在區域裏越久越無法掙脫的那種。
陰沉地看着戚扇白也走進去，為首的魔族忽然意識到了什麽，“你把自己的遠古秘鑰給別人，你想逃？”
魔族心裏一點都不緊張，反而莫名得暢快，天知道他們在謝輕身上吃癟了多少次，謝輕總是淡淡地就化解了他們精心籌謀的所有。
魔族嘴角帶着陰森冷笑，“你逃不掉的。”
他們腳下顯形的陣法不過是障眼法，真正的陣法區域要遠遠大過這個，謝輕早就踏足陣法了！
“我為什麽要逃？”黑衣劍修卻依舊只是平淡地反問。
魔族心裏莫名地一跳，他眼睜睜地看着謝輕非但沒有朝遠處遁去，反而竟然一腳踏進了顯形陣法的區域裏。
魔族心裏忽然有了一種極其不好的預感，“你怎麽敢進來？”
皮膚冷白的少年依舊反問，“我為什麽不敢？”
那種要超出掌控的不安感越來越強，魔族凝重地看着走近的謝輕。
劍未出鞘，靈力都沒有波動，屬于道體的道韻也沒有展開。謝輕就這樣毫無防備地走進了這場針對他的必殺之局裏。
所有人都驚了下。
為首魔族的面色已經徹底變了，在他死死地注視下，長得極為好看的少年忽然彎了下唇，“你們現在殺不了我的。”
黑衣劍修很少笑，現在這樣微微揚唇，即使幅度極小，也都讓是他為死敵的魔族恍惚了一下。
“不是沒有能力殺，而是——”
謝輕看向了密藏開啓地。
“你們現在不能殺我。”
看似相似的描述卻代表着兩種截然不同的含義。
魔族微變，從謝輕的話裏，他們攫取到了讓他們不想相信的信息，那是他們不願去相信的猜測。
就像是印證着謝輕的話，密藏之地在謝輕的靠近後突然爆發出了極為強悍的力量，那股澎湃的威壓逼得人道心震顫。
魔族駭然地看向核心區域。
那裏長着一顆足以遮天蔽日的楓樹，而在靈力彙聚為實質的同時，一道曼妙的身影也正被緩緩勾勒。
有兩件事實不斷地沖擊着他們的大腦。
在謝輕出現前，密藏之地一直毫無波動，完全沒有要開啓的意思！
謝輕明明已經把自己的秘鑰給了別人，但他還選擇繼續往核心處走！
“你來了。”溫柔的聲音緩緩響起，密藏之地出現了一個滿頭綠發身着綠衣的少女，她忽略了在場所有人驚駭注視着她的目光，直直地看向謝輕。
魔族的聲音嘶啞，“精怪靈楓。”
他和少女看似溫柔卻暗藏冷漠的目光對視，少女巧笑倩兮，“你要殺他嗎，他不完好出現在我這裏的話，我可是不會開啓最終密藏的。”
“而且——”靈楓笑得溫柔無比，“我會不開心的，一不開心，可能就要殺光你們所有人喽。”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