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陽岑賣了貨,帶着錢進了一家米糕糖店鋪,稱了一兩米糕糖,揣在懷裏往家走。
他長得高腿也長,走起路來能卷不小的風,用大嗓門和灣下的人家打招呼,“姨起這麽早啊?”
“哪有你早啊,這是進城去了?”
“是啊,賣貨去了。”
“那肯定沒吃飯呢吧,到姨家來吃。”
“不了姨,我趕着回家呢,我媳婦兒在等我。”
陽岑說完走出了灣裏,身後的回聲還在追着他跑。
村口有棵大桂花樹,看着得上百年了,現在滿樹綠葉,等到了開花的時候老遠都能聞得見。
第一戶人家養了條狗,沒事兒就沖着過路的人汪汪,但從來不敢咬。
“小狗崽,沒吃飯呢,汪得這麽沒力氣!”陽岑吼了它一聲,結果把它吓得跑回陽臺上躲起來。
這年月,獵戶比狗惡。
陽岑笑了笑它,甩着手哼着歌繼續往前走,剛拐過一個彎道就聽見有人拉扯的聲音。
“你放開我,放開,我相公回來了要你好看!”
這聲音特別熟悉,是林小狗的。
陽岑吓丢了魂,立馬沖過去,正好看見張屠夫在欺負自己媳婦兒,還聽見他說:“你男人都萎了,只是空有一張好皮相,不如跟了我,保證讓你享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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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屠夫的手還扒拉着林翮的胳膊,陽岑怒氣沖沖地走過去抓住他那只豬蹄子,用了十足的力給他掰回去,哐哐甩了他倆大耳刮子後一手揪住他的領口。
“相公,你去哪兒了啊,擔心死我了。”林翮趕緊過去抱住他,委屈地告狀,“這不要臉的欺負我,還抓我手,疼死我了。”
陽岑低頭看了一眼,瘦弱的胳膊上的确多了幾道紅印子,原本清明的眼神變得晦暗,隐隐透着要吃人的兇意。
“你,你……放開”張屠夫臉疼得厲害,像小雞仔子一樣被揪着,又拗不過陽岑力氣大,怎麽也擺脫不了。
陽岑眉心一擰,松手後擡腳踢向他的胸口,将人直接踹倒在地,然後抽出自己身後插着的大砍刀,走過去蹲下,從他耳畔一刀砍下去,直直地嵌入泥土中。
“再讓我看見你欺負我媳婦兒,下次集市肉鋪上賣的就是你。”
聲音低沉,一字一句仿佛都染上了血,說完之後抽出砍刀,轉身去牽林翮。
兩人無視地上的張屠夫,徑直往家走。
陽岑大手攬着驚魂未定的林翮,擔心自己腰帶上插着的刀會傷着他,就取下來拿着走,讓還在害怕的小狗可以把手搭在自己腰上。
“相公,你剛才好吓人啊。”林翮想起來都有些害怕,“你說下次集市肉鋪上賣他,聽起來好恐怖。”
陽岑輕柔地摸摸他的頭,安慰道:“他那種人就得狠狠地吓唬一頓,我不會真對他怎麽樣,不管在哪兒殺人都要償命,這點我還是明白的。”
聽見這話,林翮暗自松了口氣。
回到家簡單洗了洗,陽岑這才拿出米糕糖和碎銀子,全部放在林翮手裏。
“特意給你買的米糕糖。”
“我還從來沒吃過呢。”林翮開心地笑着,小心掰下一塊遞過去,“你也吃。”
陽岑揉揉他的頭,寵溺地回:“你吃吧,我去洗澡。”
說完,轉身去了廚房燒水,結果林翮跑過來說要幫忙。
“這裏沒什麽好忙的,一會兒竈煙起來了會把你熏得像頭小黑豬的,聽話,快出去。”陽岑催他離開。
林翮不走,坐在竈前的燒火小板凳上,拿着火鉗甜甜地笑,“我不怕,我也要學着做點事,不能讓你一個人太累了。”
這話讓陽岑心頭一酸,有些情不自禁的心動,結果卻聽見那小狗繼續說:“多學多做,這樣以後咱倆離婚了我也不會被餓死。”
“是嗎?”陽岑溫柔的表情瞬間結滿了冰霜,一邊往鍋裏燒水一邊賭氣道,“那你可得好好學,把火燒大點,我要洗一整鍋水。”
傻狗子聽不出他話裏帶氣,樂呵呵地回應:“好呀,我給你把水燒得熱熱的。”
這下陽岑更生氣了,把鍋蓋一蓋就背着手走了出去,他倒要看看林翮一個人能燒出多大的火。
果不其然,才過沒多久就聽見裏面傳來咳嗽聲,他足足忍着聽了三聲,這才沖進去在煙霧缭繞的竈前抓到了人,然後強行拉出了廚房。
“咳咳,相公,好嗆啊。”林翮嗆得眼淚鼻涕都出來了。
陽岑這下又心疼了,取過一旁的帕子幫他擦臉,無奈地哄着:“慢慢來,我一開始也是這樣,後來才學會的。”
“真的嗎?”林翮又亮起那雙星星眼,“那我以後每天都跟着你學。”
“好,沒問題。”陽岑細致地幫他擦着眼睛。
晚飯的時候王郎君來串門,他聽說林翮早上去找過自己,剛一到家就立馬過來了。
“你找我有什麽事啊?”
林翮端着碗乖乖地坐着,回:“昨晚我相公出去打狼了,早上還沒回來,我就想叫你陪我去找他。”
“那他回來了沒,沒事吧?”王郎君的語氣一下子就緊張起來。
“沒有沒有,他就是去集市上賣貨去了,沒什麽事。”
兩人正說着話,給林翮拿泡菜去的陽岑回來了,和王郎君打了個招呼,“吃了沒,坐下一起吃點?”
“不了不了,我吃過了。”王郎君擺手拒絕,接着又問,“陽兄弟,這幾天你有沒有空啊?”
“怎麽了?什麽事?”陽岑問。
王郎君看起來有些為難的樣子,但還是說出口了,“我們家的苞米該掰了,可你劉大哥他今天倒糧倉把腰給扭了,這會兒都起不來床,想問問你有沒有時間幫我們掰一下苞米。”
“沒問題啊。”陽岑一口答應,接着又問,“劉大哥腰傷得怎麽樣了?要不要緊?去醫館看過了沒?”
說起這事兒王郎君像是更無奈了,“他嫌去醫館花錢,今年棉花的收成不好,苞米也不怎麽樣,孩子的學費也沒交,他就自己在家貼膏藥。”
沒有人願意撕開自己家裏的傷疤,看樣子王郎君也是走投無路了,這樣想來他昨天回娘家就是去借錢了,但大概率是沒借到。
陽岑聽了不忍心,用手肘碰了碰林翮,“媳婦兒,去把今天我給你的錢拿來,先給劉大哥他們應應急。”
“哦。”林翮放下碗筷就走向卧室。
王郎君急忙去攔,卻被陽岑叫住了:“王郎君你別推了,我們也是一點心意,你趕緊送劉大哥去醫館看看,傷着腰可不是鬧着玩的,家裏要收苞米的時候盡管來叫我,這幾天我都不上山。”
“好,好。”王郎君紅着眼收下了林翮遞過
來的錢,感激地說着,“真是謝謝你們了,謝謝啊。”
“別客氣,快送劉大哥去醫館吧。”林翮也安慰着。
兩人起身把王郎君送到了門口,這才回來繼續吃飯。
晚上睡覺之前陽岑和往常一樣幫林翮上藥,結果弄完之後卻被他拉着衣角不讓走。
“相公,我想喝冰水。”
這天兒确實挺熱,尤其昨晚下了雨,今天的太陽更大,到了晚上還是覺得悶悶的。
陽岑拿起旁邊的蒲扇給他扇扇,說:“快睡覺了,就別喝那麽涼的了,小心拉肚子。”
“可我太熱了,”林翮撒着嬌,用腳輕輕地去蹭他的腰,“相公,給我喝一小杯。”
他一撒嬌陽岑就沒轍,假裝猶豫一下後同意了,打開冰箱空間,拿了一小杯冰水給他。
林翮靠在床頭雙手捧着杯子,一點一點慢慢地喝着。
“相公,你說劉大哥會好嗎?”
“會的,別擔心。”
得到陽岑的回答後林翮莫名感到心安,從認識的第一天起就這樣,這個人總能給他十足的安全感。
一口喝完剩下的冰水,他将杯子還回去,“那我睡覺了,晚安相公。”
“晚安。”陽岑深情地看着他,幫他放下蚊帳,這才慢慢走出房間。
第二天他們一起去了劉棉花家,看過郎中後劉棉花也好多了,只是還不能下床。
陽岑安慰他別擔心地裏的活,一切都有他呢。
劉棉花也是不斷地說那些感激的話,時不時地還嘆氣。
王郎君留他們吃飯,這會兒正在廚房忙着,林翮覺得自己應該去幫忙,但去了也只是傻站在竈頭旁看他炒菜。
“诶對了,下午你去不去撿柴火?”王郎君翻炒着鍋裏,抽空和他說話。
林翮有些迷惑,“撿柴火?”
“對啊,現在開始時不時地去撿撿柴火,這樣過冬的時候才有柴火燒。”王郎君解釋着。
“我不知道,”林翮低下頭看着自己剛穿幾天的新鞋子,回,“我得問問我相公。”
“你怎麽什麽事都問問你相公啊,這些廚房事不用問,都是娘子和郎君操持的。”
“可我家廚房的事是我相公操持的,我還是得問問他。”林翮實事求是地說,倒是無意中秀了恩愛。
從劉棉花家出來的時候還早,陽岑和林翮走在路上,突然袖子被拽了拽。
“相公,我想和王郎君上山撿柴火。”
“怎麽突然想撿柴火了,家裏不是有嗎?”
“王郎君說,現在得囤着了,不然過冬沒燒的。”
“我還能讓你去囤啊,放心吧,我會準備好的。”
陽岑拒絕了,林翮有些不死心,繼續說:“我想去試試,我不想總是待在家裏,就算是郎君也得有自己的事情做,你看王郎君他們每天都有那麽多活幹……”
好聽的聲音在耳邊絮絮叨叨的,陽岑卻有些心不在焉,他想:要是林小狗再說什麽離婚以後也好多一項生存的技能,那他就堅決不答應。
可是沒想到這次林翮并沒有那樣說,他只是看起來有些不開心,“而且王郎君這幾天心情不好,他約我去撿柴火肯定是想有人陪,相公,我想去陪他,你就讓我去吧。”
原來林小狗竟然是這樣想的,陽岑突然感覺內心有點慚愧,但還沒等他開口答應,對方的手竟然直接伸過來勾住了自己的脖子,緊接着兩人的身體也緊緊地貼在了一起。
“相公,讓我去吧,好不好?”林翮勾着他的脖子撒嬌,這是以前在宿舍的時候經常做的一件事,但那時候他身上的肌肉可比現在要多,身體也不像現在這樣軟軟的。
陽岑被他搖得差點招架不住,在小小陽擡頭之前掰開了他的手,裝作無奈的樣子回:“好好好,答應你答應你,但是你也得答應我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