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許是聽見了院裏的動靜,屋裏跑出來三個小孩兒,一個男孩,一個小哥兒,一個姐兒。
分配得倒是挺均勻,一樣一個。
陽岑輕哼了一聲,由着那群小崽子去戳背簍裏的狼玩,自己摟着林翮進屋去。
吳郎君倒是做了不少的菜,吃飯的時候又小心地打聽着這頭狼在城裏能賣上多少價錢。
林翮端着碗畏首畏尾地坐在桌角,不敢去夾桌上的飯菜,陽岑一邊給他夾一邊漫不經心地回:“那得看時間了,去得早的話價就高些,去晚了就降下來了,但不會低于這個數。”
說完,伸出手指比了個三。
吳郎君眼裏的欲望都要落出來了,笑得合不攏嘴。
旁邊的那個小男孩抱着碗哼哧哼哧地幹完飯,接着把碗往林翮面前一摔,牛氣地支使着:“林小狗,給我舀飯去。”
林翮不知是受了怎樣非人的虐待,連這麽一個小孩兒都怕,端着自己的碗不敢吭聲,只顧着瑟瑟發抖。
陽岑慢悠悠地望過去,盯着小男孩看了一會兒
,然後大手抄起那只碗就往他頭上扣去,沒喝完的菜湯流了滿臉。
“沒大沒小,林家就是這麽教孩子的?”說話時看的是小男孩,但矛頭對準的卻是吳郎君。
為了不得罪陽岑,吳郎君立馬賠笑,然後呵斥自己的兒子:“你這孩子怎麽回事,哥哥之前寵你是寵你,但他現在不能經常回家了,你可不得好好招待着。”
聽了這話真是笑死,把虐待人說成是寵溺,他們這一家人真夠想得出來的。
小男孩被爹爹訓斥了不敢還嘴,端着自己的碗準備去舀飯,卻被陽岑給叫住了,“慢着,先給你哥哥添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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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把林翮緊緊抱着的碗奪過來,把裏面沒吃完的飯倒在自己碗裏,然後将空碗遞給他。
小男孩看了眼自己的爹爹,不得不忍氣吞聲地去給林翮盛飯。
盛完飯回來,小男孩一只手将碗遞到林翮面前,沒好氣地說:“給。”
陽岑摟着林翮的肩膀,用比小男孩更兇狠的表情看着他,怒道:“你爹爹教不好你,今日我就替他來好好教教你,給誰?不知道叫人嗎?”
小男孩被吓得臉色蒼白,對着林翮戰戰兢兢地說:“哥哥,給你。”
“雙手!”陽岑的聲音直接高八度,差點掀了房頂,“恭敬懂不懂!”
“哇嗚嗚嗚……”小男孩直接被吓哭了,雙手端着飯碗,邊哭邊對林翮說,“哥哥,給你。”
林翮不敢接,低着頭扣自己的手指頭,陽岑替他接了過來,然後轉頭對吳郎君道:“小孩子不教不成才,我如今也算是家裏人了,吳郎君不介意我幫你教教孩子吧?”
吳郎君是有些懼怕陽岑的,他聽說了前天張屠夫被一箭射中褲子的事,生怕自己把陽岑惹毛了,于是就連忙說着不介意不介意。
在吳郎君家待了沒多大會兒,陽岑就背着背簍帶林翮回家了。
這個可憐的小家夥,一直到走出去好遠都還沒有緩過勁來。
“小河?”陽岑抓住他瘦弱的胳膊,“還在怕?”
“相公,我有點害怕,你,你說他們會不會來打我?要是半夜偷偷來打我怎麽辦?”林翮紅着眼睛問。
見他這模樣,陽岑的心都快碎了,也不顧還在外面,直接把人拉進懷裏哄:“別怕別怕,相公在呢,不會再讓他們欺負你的,他們要是敢來,相公幫你打他們。”
陽岑寬闊結實的胸膛給了林翮一些安全感,他委屈地嗯了一聲,這才好些了。
到家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劉棉花他們一家都不在,只有那只小土狗在院裏趴着睡覺。
陽岑見林翮精神實在不好,給他燒熱水洗了洗,繼續搽藥。
“還有哪裏要搽的嗎?”陽岑拿着瓷瓶問,昨晚按摩的時候林翮就睡着了,他也不好意思翻着人家的衣裳找傷口。
趴着的林翮翻轉身體,側卧在床上,扯了扯褲子,回:“腿上要搽,胸前也要搽,你幫我一起弄嗎?”
随着說話的功夫,寬大的褲腿已經被拉了上去,露出白白的小腿。
陽岑愣一下後急忙撇過頭去,把瓷瓶放在床上,起身道:“你,你還是自己搽吧。”
“相公,我有點困了,我不想弄,你幫幫我吧。”林翮睡意來襲,說話的時候有點撒嬌的感覺。
陽岑一時沒按捺住,竟真的回去了。
他知道林翮只是有點懶,又喜歡依賴自己,可是再這麽下去的話,自己遲早要被憋壞。
心神不寧地搽着大腿的藥,陽岑滿腦子都是如何改變現狀,結果手上勁兒使大了,給人家捏紅了一片,還聽見林翮小貓似的哼唧。
“相公,太疼了,你輕點。”
“哦好。”
陽岑揉了揉被自己捏紅的地方,心不在焉地想:心肝寶貝真的變成林小狗了,說的話總是那麽容易讓人誤會。
其實也就是換了個稱呼而已,這樣的話林翮以前在宿舍的時候經常說,只不過那時候叫的是岑哥,所以陽岑感覺不出來。
好不容易把藥都搽完了,陽岑把瓷瓶收起來,看了眼已經呼呼大睡的人,暗道一句小沒良心的,然後遮遮掩掩地走出了房間。
後半夜的時候下了點淅淅瀝瀝的小雨,陽岑坐在燭火下數着剩下的家當。
之前給了吳郎君不少的彩禮錢,後來娶林翮的時候又像流水似的花出去不少,現在沒剩下幾個錢了。
“相公,你坐在那兒幹嘛啊?”安靜的屋裏突然響起說話聲,吓了陽岑一跳,擡眼望去便發現是睡醒了跑出來的林翮。
此刻他正手扶着門框,懶懶地揉着自己的眼睛,像貪睡的小貓起來後用爪子在揉臉。
真是……可愛極了。
陽岑沖他招招手,等人走近以後就把裝錢的匣子塞到他手裏,“這是家裏所有的錢,沒有很多,但我會去打獵賺錢,肯定讓你過上好日子。”
“你的錢你就自己存着啊,給我幹嘛?”林翮說着,就要把匣子還回去。
陽岑把匣子推回去,忽悠道:“我一個男人存不住錢,你先幫我管着。”
林翮信了,把匣子好生地抱在懷裏,認真地說:“那好吧,我先幫你存着,等離婚的時候就還給你,你拿去再娶個媳婦兒。”
陽岑是真不願意聽見離婚兩個字,剛想和林翮說說這件事,結果大門被人敲得砰砰直響。
“怎麽辦怎麽辦,是不是他們來打我了?”林翮吓得要死,只管躲在陽岑身後。
“沒事的不要怕,我去看看,你進屋把匣子收起來。”
門外的人敲得急,像是有什麽大事。
陽岑聽他的聲音感覺有些熟悉,打開門一看發現是吳郎君家那邊的一個人,不知道深夜過來是有什麽事。
“怎麽了?”
“陽獵戶你可算開門了,快救救吳郎君吧,他家院子裏進狼了,可兇可吓人了。”
原來是吳郎君貪心想多賣點價錢,天還沒亮就背着那只狼準備進城,結果走出去沒多久便聽見了有狼在嚎叫,吓得他趕緊回家,沒想到那只狼竟跟了過來,在院子裏瘋狂地亂撞,眼看着就要沖進屋裏去了。
“是嗎?這麽吓人,那你先回家,我馬上就過去。”陽岑故意說得很着急的樣子,等人走了之後就關上門,誰知一轉身卻看見林翮站在那兒。
“你真的要去嗎,相公。”他看起來有些擔心。
陽岑轉身去房間拿了弓箭和大砍刀,“我去看看就回來,你在家裏把門窗鎖好。”
說完,準備出門去,可是林翮從後面沖過來抱住了自己。
“不要去,那可是狼,你會受傷的,”林翮被吓出了哭腔,哀求着,“不去好不好,岑哥我害怕,你別去,萬一你出事了我怎麽辦?”
是真的被吓着了,都忘記叫相公了。
“沒事的小河,我心裏有數,”陽岑放下手裏的東西轉過身去抱他,又忍不住感嘆了一句小哥兒的身子真軟,定了定神以後這才繼續說,“不怕的,我走了之後你把門鎖好,相公跟你保證,一定平安回來,再說了,我要是不去的話萬一它傷到村裏其他人怎麽辦?”
吳郎君被狼咬了是活該,但陽岑不能眼睜睜地看着其他人也被狼傷到,因此今晚是非去不可,只不過可以晚去一會兒,讓吳郎君再被吓吓。
林翮還是不松手,把頭埋在他胸前,低聲道:“相公,你一定要平安回來。”
笨蛋小狗不知道他相公現在打獵的本領有多高,只是出于本能的擔憂,因此更讓人心動了。
陽岑安撫住了林翮,拿起東西消失在朦胧的夜色中。
林翮扶着木門探出半個腦袋望了望,直到再也看不見相公的背影,他這才趕緊關上門。
吳郎君家的院子已經被糟蹋得不行,那只狼看起來像是在找什麽東西,陽岑費了些功夫才把它給制住,還險些被它抓傷。
“行了沒事了,出來吧。”他沖着屋裏吼。
許久之後,吳郎君這才把門打開一條縫,探出頭來問:“狼呢?”
“這兒呢。”陽岑踩了踩腳下。
“真是吓死我了,怎麽突然有狼進村了,把風哥兒吓得摔了一跤,頭都磕出血了。”吳郎君至今想來都還有些後怕。
陽岑把腳收回來,用衣角将刀上的血擦幹淨。
“興許是來找之前那頭狼的吧,這頭你要不要,要就一起給你。”陽岑說完,擡頭看着臺
階上的人。
吳郎君怕死了,連連擺手拒絕:“不要了不要了,之前那頭也不要了,你都帶走吧。”
陽岑垂下頭露出一抹得逞的笑容,進屋去把白天背過來的那頭狼提了出來,找了條大口袋,将兩頭裝在一起,扛在肩頭上就走了。
這會兒天剛蒙蒙亮,他決定先進城,想着按照平時賣貨的速度,應該要不了多久就回來了,到時候說不定林翮還沒醒呢。
隔壁的公雞剛打鳴一聲,後半夜一直沒睡覺的林翮立馬起身,開門站在院子裏望,沒看見陽岑的身影。
他心裏很着急,想去找人,又害怕吳郎君,想來想去想到了王小炮,于是便跑到劉棉花家叫人。
“林小郎君啊,啥事啊?”是劉棉花出來的。
林翮站在院子外面不敢進去,他怕狗咬,只能盡力大着聲音說:“我相公出去打狼去了,現在還沒回來,我想要王郎君陪我去找找他。”
“哎呀,真是不巧,”劉棉花嘆了一聲,“他昨日下午回娘家去了,現在還沒回來呢。”
看着林翮着急的樣子,他又補了一句:“你家陽獵戶那麽厲害,不會有事的,你回家去等他吧,說不定過會兒就回來了,別着急啊。”
找不到王小炮,林翮只好聽勸,垂頭喪氣地往家走。
可還沒走出幾步,他還是放心不下陽岑,決定去路上迎迎他,不往吳郎君家裏去就是了。
這會兒還早,有的人家才剛起床,能看見有些郎君正坐在屋檐下梳頭。
林翮心裏打着鼓,因為害怕不由得加快了腳步,結果在岔路口被一個男人給攔住了。
他定眼一瞧,正是那滿臉油光的張屠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