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我的樣子

第三十四章 我的樣子

唐安言已經繞着林子轉了整整三圈了, 不僅沒有找到人,好像現在連出口也找不到了。

他的方向感一向很好,走了這麽半天一直在原地打圈,只能說明是有東西不想讓他離開。

在第四次返回原地時, 唐安言幹脆坐在了一棵柏樹下, 盤腿閉眼, 坐着不動了。

反正都走不出去, 還不如等着人家自己出來。

果然, 不一會兒窸窸窣窣地聲音傳入耳膜,就像重物在地上拖行的感覺。

唐安言也不睜眼, 任憑那個未知的東西靠近。

“幾點了?”

一個清脆稚嫩的聲者問道。

唐安言一滞, 不自覺地睜開了眼睛。

那是一個小女孩兒,看上去不過六七歲, 十分地乖巧可愛。

小姑娘穿着一條白色的蓬蓬裙,梳着兩條麻花辮。

肉乎乎的小手裏還抓着一只小熊玩偶的胳膊。

兩只大眼睛正忽閃忽閃地盯着他看。

唐安言心頭一緊。

這個小女孩兒和小白石剛來山上的時候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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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哥, 現在幾點了?”

明亮的大眼睛清澈地像天山的泉水,沒有一點兒雜念。

唐安言明知不能回答,但還是不可抑制地張了張嘴。

定了定心神, 唐安言反手插訣。

“天地玄宗, 萬炁本根。廣修億劫,證吾神通……”

可是面前的小女孩卻絲毫不動, 就這麽直直地站着,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他。

金光咒對她沒用?

唐安言皺眉。

兩人就這麽大眼瞪小眼地看着。

小姑娘還在不斷重複地的問題。

唐安言越看心越軟,就像心智都被勾了去一般, 幾次要脫口而出回答她了。

不行,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唐安言腳尖一點, 躍上枯死的樹權, 穩穩坐下,閉上了眼不去看她。

心裏卻又不由得想起白石小時候剛上山的樣子。

那時的她,符咒入門學的就是金光咒。

學了這麽多年,最差的也是金光咒。

符咒講究的是心性,出口的咒語只是承載心性的工具。

二者雖相輔相成,但歸根究底還是心性更加重要。

金光咒主要是護體的。換言之,只要心裏不害怕,那些鬼魅就傷不了你。

這是最基本的咒語,也是最重要,最有用的一種。

希望白石不要碰上要她使金光咒的東西,不然……

唐安言突然發現那個清脆的尋問聲不見了。

低下頭一看,穿着白色蓬蓬裙的女孩兒已經不見了蹤影。

騙不到我就走了?

唐安言一挑眉,自從進來這個世界,還沒遇見過這麽好說話的東西。

身後傳來枯葉被踩碎的沙沙聲。

聲音連續不斷,那人跑得又快又急。

唐安言看去——

丘嚴!

還沒等他喊住他,一條鐵鏈便直直穿透了丘嚴的肩膀!

唐安言瞳孔迅速縮小。

他飛身下樹,将四五張引火符貼在鐵鏈上,長刀一揮,火光快速向鐵鏈盡頭蔓延。

整個過程不到兩秒種,快得不像話。

“哎我。”

丘嚴捂着自己的肩膀大口得端着氣。

“看清是什麽東西了嗎?”

唐安言封住他的幾處穴位止血,把他扶到樹邊坐下。

丘嚴搖搖頭:“沒看清,好像……是一只兔子。”

“兔子?”

哪有使鐵鏈的兔子?

丘嚴看樣子是跑得急了,一下靠在粗大的樹幹上,喘得說不出話來。

“現在什麽時候了?”丘嚴依舊按着自己的肩膀,氣喘籲籲地說道。

“天剛亮,咱們……”

唐安言正盯着慢慢化為灰燼的鐵鏈。

話還沒說完,他就意識到不對了。

那個變成白石的東西,也是問的這個問題。

唐安言立刻轉頭看向丘嚴,丘嚴把臉貼到離他很近,兩人差點兒撞在一起。

他的呼吸滞了一下,如果不是丘嚴臉上正帶着詭異至極的笑容……

将手壓在長刀之上:“做什麽?”

此時“丘嚴”身上被鐵鏈洞穿的傷已經完全好了。

衣服上破開一個大洞,他一擡手,露出一截好看的鎖骨。

“丘嚴”将手輕輕撫上唐安言的臉,唐安言立刻跳起來躲閃,但臉頰上還是留下了長長一道血痕。

血珠在下巴上凝集,落在地上綻出一朵鮮紅的花,無根無枝,無葉無莖。

糟!

唐安言心中暗道。

立刻就抽刀去劈那朵憑空開出的紅花。

可是還沒等他的刀鋒挨上花瓣,花芯處已經爬出一只黏黏糊糊,長有六條節肢動物的足的奇怪蟲子。

風吹過它的翅膀,蟲子振翅而起,靈巧地躲過唐安言淩厲的刀鋒,目标用确地直沖回唐安言的脖頸!

唐安言躲閃不及,眼看就要被那蟲子鑽進肌膚。

一直藍光閃過,怪異的蟲子直接散了架。

“丘嚴”似乎沒想到會發生變數,臉上的笑容凝了一下,轉頭看向那道藍光射出的地方。

動作僵硬地像是一只朽化的木偶。

一個和他長得一模一樣的人正站在不遠處,手裏穩穩托着一只藍白相間的鍵盤。

“丘嚴”突然面露兇色,一根粗大的鐵鏈猛地沖向丘嚴的脖頸。

藍色的字符瞬間堆起高牆,将鏽跡斑斑的鏈子擋在面前。

鐵鏈錘打在高牆之上,發出“砰”地一聲巨響!

丘平這時才看清楚,鐵鏈上一片片紅色的不是鐵鏽,而是一張張長滿尖牙的嘴!

鏽紅色的嘴一張一合不停蠕動着,像一只只嗷嗷待哺的稚鳥。

丘嚴心中一驚,這要是被鏈子纏到身上,恐怕分秒之間就會被蠶食幹淨。

唐安言早已回過神來,以血為朱砂,摸出黃紙畫出一張引雷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沖到“丘嚴”面前,一巴掌拍在他腦門上。

天雷轟響,枯葉翻飛,一片沙石洶湧。

“丘嚴”被劈下了一條胳膊,鮮紅的血噴湧而出。

“不!”

丘嚴立刻去敲鍵盤,但還是有一大半都落在了地上。

幹枯的草葉被染得鮮紅,血滴落地成花,一朵朵鮮豔地紅色花朵眨眼間鋪滿了地面。

振翅無聲,黏黏糊糊的奇怪蟲子黑壓壓在半空成了一片烏雲。

兩人對視一眼,扭頭就跑。

開玩笑,他可不想被蛀成馬蜂窩。

“丘嚴”早有準備,數條鐵鏈擋住兩人去路,将人生生困在方寸之地。

鐵鏈上蠕動的嘴快速向二人靠近,張張合合地露出口中的尖利牙齒,只要稍一挨上就會立刻開始撕咬。

丘嚴對于拿代碼砌房子已經輕車熟路了,讓唐安言的引火符起了火便先去治愈他傷痕累累的十根手指。

進入世界的選擇已經這麽久,唐安言帶在身上的朱砂早就用完了。

他這些天在安全的地方也不敢放血畫符,害怕血腥味會引來什麽別的東西。

只有在危險時刻才現取現用。

身上的空白符紙也不剩兩張了。

丘嚴隐了手中白光,唐安言的手指已經完好如初,卻還因為疼痛在微微顫抖着。

“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丘平皺眉,總不能一遇到什麽就放血吧。

“總有辦法的。”唐安言以為他說的是現在的困境,認真思考着,“那個人。”

他說的是那個冒充丘嚴的東西。

聲音在再次看向“丘嚴”的時候明顯帶上了不悅。

“他為什麽會變成我?”

丘嚴在研究鐵鏈上一張一合的嘴。

“丘嚴”把自己包裹在鐵鏈中間,他打不到。

只能先從鐵鏈下手。

唐安言不語,長刀一挑,将其中一只嘴從鐵鏈子上生生挑了下來。

一張一合的嘴中發出哀叫,化了飛灰。

大滴血珠順勢掉落在地,開出一朵紅花,黑色怪異的子爬出花蕊。

還沒等翅膀被風吹幹,就被一道藍光打散了。

“抱歉。”

唐安言知道自己魯莽了。

“丘嚴”在操縱鐵鏈,他才是破局的關鍵。

但他現在躲在鐵鏈裏,要如何才能傷害到他呢……

丘嚴思緒想着,手下卻不停地敲擊着鍵盤。

“鐵鏈。”丘嚴想着,喃喃道,“要先靠近那裏,要先解決蟲子。”

鐵鏈怕火,唐安言在剛才的間隙已經告訴他了。

可是那些零零散散飛在空中的蟲子……

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一長串代碼已經橫在自己面前——

正是他為骨架修補身體的時候寫的那一段。

“對!”

那烏雲般壓頂的怪異蟲子不是非要弄死的,讓它們不能近身不就行了嗎!

将一個個字符移向烏雲,丘嚴臉上露出笑意。

他要把烏雲打下來!

把所有蟲子用藍色的字符粘在一起,“叭叽”,偌大的蟲團掉在地上。

鐵鏈和蟲團被唐安言一個引火符化了灰燼。

這段代碼是丘嚴為了防止骨架大哥身上的碎肉繼續掉落而編輯的,前前後後花了四五個小時,光是大的調整就做了三次,連骨頭縫裏的小碎肉都牢牢固定住了,粘幾個蟲子還不是輕輕松松。

“丘嚴”被藍白字符築成的封閉空間牢牢困住,一把火燒了幹淨。

火焰熄了,再沒一點異象,二人才轉身離去。

在藍白色空間逐漸消散的時候,重重的灰燼之中,一片鮮紅的花瓣探出了頭。

它不斷向上移動着,露出六只蜘蛛似的腿。

花瓣上的花紋好像一串數字——

0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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