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鬼搭戲臺

第三十七章 鬼搭戲臺

唐安言把令牌那在手裏看了半天, 也沒看出來這是個什麽東西。

他所學到的知識和這牌子上面的花紋沒有一處吻合。

搖了搖頭,将令牌還給了丘嚴。

“啊……”丘嚴很失望,“連你都看不出來。”

唐安言好笑:“我又不是什麽都知道。”

“有什麽細節嗎?你再跟我講講。”唐安言問道。

“細節。”丘嚴把從他進門開始事無巨細的全說了一遍。

“還有一個盒子?”唐安言說道。

“是一個小木盒,很普通的那種。”丘嚴逐漸意識到唐安言的意思了, “我把它扔在店裏了。”

“去看看, 或許會有什麽發現。”

唐安言其實也沒底, 但是确實有這種可能性。

反正他們現在沒有什麽事情做, 那裏又不是危險的地方, 看看也無妨。

丘嚴覺得這一定是一個重要的信息,不然也不會專門把這牌子遞到他手上, 還饒了一家古董店和兩名店員。

過去的路, 丘嚴自是記得的,畢竟順着一條路走到底誰不會啊。

但是這一次他看見的不是簡單的小木屋, 而是一座城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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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高的城牆上插着幾杆旗子。

破舊不堪的旗面随風緩緩飄動。

城門被雕成了猙獰的鬼臉,大張着口似是要吞下世間萬物。

看得人心裏直發毛。

“這……”這是什麽地方?

“剛剛還不是這樣。”丘嚴撓撓頭, “我們又遇到鬼打牆了?”

“你以前遇到過?”唐安言問他。

丘嚴皺眉,好像遇到過,是很早之前的事情了。

久到, 他都有一點不記得了。

——————

在幽暗潮濕的洞穴裏, 周圍只有泥土的氣息。

小丘嚴就像一只倉鼠一樣蜷縮在土裏,不敢發出一點聲響。

洞穴外面, 是一個巨大的戲臺。

紅綢散落滿地,像極了古時候大戶人家結婚請的戲班子。

但是,如果你仔細一點, 透過點點星光, 就會看到, 那些忙着搭建戲臺的人, 全部都沒有下巴。

這時候,午夜的棒子敲響三下。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裏的活,整齊的看向一個方向。

兩三步遠的地方,是一個挎着籃子的婦人。

小丘嚴根本沒注意到她是什麽時候出現在那裏的。

夫人笑着,朝那些工匠緩緩招手。

打開籃子,裏面飄出一股香味。

肉香混着面點的香氣,是餃子。

小丘嚴努力把自己團成一個球,夫人緩緩走過他身邊的時候,一股刺骨的寒意席卷全身。

明明是初夏時節,小丘嚴竟然瑟縮起來。

他努力把自己的手腳壓在身子底下,企圖讓自己暖和一些。

這是鬼在搭戲臺。

好死不死讓他撞上了。

小丘嚴倒是不怎麽害怕,村裏的老人說過,遇到這種情況,只要不讓他們發現,頂多是大病一場,不妨事的。

“不妨事的。”

小丘嚴嗫嚅着,竟然就這麽靠着濕軟的泥土睡了過去。

迷糊之間,好像有一片紅綢從他眼前飄過。

耳邊是悠遠的戲腔。

這出戲他聽過,是《長生殿》。

唱的真好啊。

小丘嚴好像睡得更沉了。

天剛剛亮起的時候,小丘嚴聽見一聲洪亮的雞鳴,接着就是匆忙的腳步聲。

有人在哭喊他的名字。

這聲音好熟悉,好像是……

“媽媽。”

小丘嚴睜開眼睛,床邊的女人早就成了淚人。

“媽媽不哭。”

胖胖的小手已經被擦拭幹淨了,帶着微涼的水汽擦拭掉女人臉上的淚痕。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蒼老的聲音響起,丘嚴已經記不清她的臉了,只記得她已經很老很老了,“這孩子機靈。”

小丘嚴一連發了三天高燒。

直到有一天晚上,村口灑了滿地的雞血,他的小床上面懸着丘媽媽親手縫制的香囊。

明明不是桂花的季節,小丘嚴還是聞到了纏繞在鼻尖的桂花香氣。

太陽再一次升起的時候,他的高燒已經完全退了。

不過現在想起來,他會發燒可能完全是因為在潮濕的洞穴裏面睡了整整一個晚上而已。

其實不是丘媽媽當時沒有去找。

只是發生了很奇怪的事情。

這就是丘嚴後來聽說的關于“鬼打牆”的事情。

“老丘啊,你看到你兒子了嗎?”丘媽媽邊在圍裙上擦掉手上的面粉,沖着進門的丈夫問道,“叫他去買袋鹽,這又是跑到哪裏去玩兒了。”

“沒啊,沒看見。”丘爸爸把身上的單肩包挂到門口的架子上,“我剛從小賣部那兒過來,沒見着他啊。”

“哎真是的。”丘媽媽抱怨兩句,“你去找找,順便捎袋鹽回來。”

“哎,是不是跑誰家去玩兒了。”丘爸爸應聲出門。

天已經黑了。

“不行,我得出去找找。”丘媽媽把身上的圍裙放到一邊,“媽,嚴嚴回來就叫他吃飯。”

正要出門,丘爸爸匆匆忙忙跑回來,頭發有些散亂,一看就是跑了很久的樣子。

還沒站定,便一臉嚴肅地說道:“這次怕是要找賈婆婆幫忙。”

賈婆婆是村子裏面的神婆,通曉天意,許多人遇到事情都會先找她蔔上一卦。

但可能是因為洩露天機的緣故,身體一直不太好。

“啊?!”

丘媽媽一下就愣住了。

丘爸爸繼續說道:“前面那個交叉口,我怎麽都走不過去,怕是有東西作怪。”

丘媽媽吓得口齒都在打顫:“快。快去,走走走走!”

兩口子慌裏慌張到的時候,不小心撞碎了門口擺着的花盆。

那是賈婆婆的兒媳婦剛澆完水準備搬進屋子的。

賈婆婆正在吃飯,倒是把她吓了一跳。

聽完了事情原委,賈婆婆點了兩下手指,叫丘媽媽抽一張字條,又叫兒媳婦拿黃歷來。

丘媽媽抽簽的手都在抖。

簽上是一個“女”字。

賈婆婆看了良久,吐出一口濁氣來:“這可難辦了。”

丘媽媽聽的一陣心驚,忙俯身問是怎麽回事。

“你看這裏。”

蒼老的手指指着黃歷上面的一行小字。

丘媽媽俯身過去看,黑色的墨水寫着四個大字——

不宜出行。

“你剛才兩次向我這邊俯身,這叫‘側耳傾聽’,兩次,這叫‘又’。”

“一個‘耳’,一個‘又’,這叫‘取’。”

“加上這個‘女’字,就成了‘娶妻’的‘娶’。”

賈婆婆說的直搖頭。

“這……婆婆,我兒子,他,他還小啊。”

賈婆婆又搖頭:“非也,這個‘娶’是閻王娶妻。”

丘媽媽冷汗都下來了:“我家孩子,他是個男的。”

“你們剛才進來的時候,不是撞碎了一個花盆。取沖撞之意。”

賈婆婆又叫兒媳婦拿來一根線香和一捧風幹的桂花。

“嚴嚴怕是碰見了這娶親的隊伍了,你回去在大門處點燃這根香,把這捧桂花做成香囊挂在孩子的床上,然後再來找我。”婆婆慎之又慎的把花放在丘媽媽手裏,“切記,一朵都不能少。”

丘媽媽一聽,立馬把手裏散碎的花瓣捂緊了。

兩口子千恩萬謝的離開。

“希望嚴嚴聰明點,不要上前沖撞。”

賈婆婆看着兩口子匆忙離去的身影,雙手合十,在虛空拜了幾拜。

初夏的傍晚不算冷,忽卻起一陣寒風,賈婆婆咳嗽兩聲進屋去了。

兒媳婦把散在門口的碎瓷片歸攏起來掃到一邊,垂手立在婆婆身邊。

夜晚光線不好,手指被針戳破了無數次,等丘媽媽縫好香囊已經是深夜了。

這次的香囊屬實是沒有平常做的好看,針腳也不緊密,只是草草縫了起來,敷衍的繡了一朵小花。

“不好,不好,重新繡。”賈婆婆一邊搖頭,叫兒媳婦把自己的針線盒子拿過來。

“這麽稀碎的針腳,都拿不出手。”賈婆婆數落道,“不要慌,先把手頭的事情做好。”

婆婆一邊說着,把丘媽媽拉到一邊椅子上坐下。

“這是什麽東西?草嗎?”賈婆婆帶上她的眼鏡,在昏暗的燈光下,丘媽媽繡在香囊上面繡的小花看上去像是綠色的。

“是……是桂花。”丘媽媽頓時羞得臉紅了。

“那要用金線啊。”賈婆婆翻找起她的針線盒子。

賈兒媳婦端來一碗水。

丘媽媽往裏看了一眼,空氣中混雜着符紙燃燒的味道。

“我的孩子,他……”丘媽媽重新繡着香囊,眼淚幾乎要奪眶而出。

“知道桂花是什麽意思嗎?”賈婆婆把手上的線頭濡濕,慢悠悠的穿過針眼,“是歸來的‘歸’,不把它弄得好看一點,怎麽會歸來呢?”

丘媽媽再次愣住了。

在天空都泛起魚肚白的時候,香囊終于挂到了床上。

賈婆婆給的那一炷香早就燒完了。

香灰灑了滿地。

“帶我去那個路口。”

賈婆婆往小香爐裏插上半支線香,點燃了,交待兒媳婦,要是香燃盡了還沒有人回來,就抱着家裏的公雞一直朝東走。

這天早上霧很大,根本看不清楚前面有什麽東西。

丘媽媽能感覺到自己是在一個地方轉圈,因為剛剛路過的地方有一個被丢棄的鬥笠,現在路過的這個地方也有一個鬥笠,擺放的位置都跟之前那個一模一樣。

她不由地抓住了丈夫的胳膊。

足足轉了三圈,兒媳婦的身影顯現在大霧之中,她看上去有些慌張,看見賈婆婆之後明顯松了一口氣。

她懷裏的公雞剛一靠近丘媽媽就開始打鳴,嘹亮的聲音幾乎沖天而起。

好巧不巧,一縷陽光穿過大霧,正照在不遠處的小土坑裏。

丘媽媽立刻就看見了兒子的小鞋子。

“嚴嚴!”

趕緊上去抱起小丘嚴,也不顧小孩兒身上沾着的泥土,把小丘嚴摟的死緊。

丘爸爸也是松了一口氣,連忙道謝,塞給賈婆婆厚厚一封紅包。

“就好,就好,這是個聰明孩子,知道找地方藏起來。”賈婆婆也是松了一口氣,囑咐道,“可能也是會病上一場,這都不打緊。”

雖然賈婆婆這麽說,可是接連三天的高燒還是把丘媽媽吓得不清。

唯恐孩子燒出什麽毛病來,丘媽媽又求到賈婆婆這裏。

賈婆婆敲敲手指叫她抽一張簽子出來。

是一個“戈”字。

賈婆婆掐指算了半天,微微嘆氣:“不就是聽了一耳朵嗎,至于嗎。”

說完又覺得自己口出狂言,趕緊虛空俯拜。

“婆婆……這是……”

丘媽媽的心砰砰跳着,生怕賈婆婆說出什麽壞消息來。

“你又一次找我來算,‘又’加上這‘戈’,是什麽?”賈婆婆解釋起來,“是‘戲’。”

“戲?”丘媽媽疑惑道,“可是這還沒到春節的,社戲也并未開始。”

“嚴嚴是遇上鬼搭戲臺了。”賈婆婆說道,“怕是沒找到合适的機會跑掉,順帶也聽了一耳朵。”

“這……這怎麽辦啊?”

丘媽媽急得快哭出來了,兒子還那麽小,眼看就要燒成一個廢人。

“還記得嚴嚴走掉的時間嗎?”賈婆婆問道。

“記得,記得,我每天都那個點開始做飯的。”丘媽媽趕緊答道,“孩子他爸那天也沒有晚回來。”

“太好了,太好了。”賈婆婆喚兒媳婦抱出那天早上打鳴的公雞,交給丘媽媽,“今天的那個時候,把這只雞在村口殺掉,記得一定要把血灑出去。”

賈婆婆拍着丘媽媽的手,又囑咐道:“雞血灑得越遠越好。”

“好,好。”丘媽媽連聲應了,拎着公雞就往外面走。

雞血灑出去幾乎有三米遠,在初夏的天氣竟然在向上升騰白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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