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那怪物是有來頭的
第四十七章 那怪物是有來頭的
白石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 她正坐在她的身邊跟戚年年交談着什麽。
白石的眼睛慢慢在她身上聚焦。
那是一個年輕女人,靈動巧人,眉眼如畫,帶着江南女子獨有的溫婉柔美。
“讓他好好睡一覺。”她說。
那好像是姑蘇的方言, 聲音溫柔, 像是百靈鳥的歌聲。
女人的手在白石的鬓角撫摸着, 把她額角的亂發整理妥當。
“哥……”
白石勉強張開嘴巴, 卻只發出沙啞的氣音, 喉嚨裏像是剛吞下一頓沙子,幹澀生疼。
女孩兒想把手擡起來, 卻被一雙手柔柔的摁了下去。
“他很好。”女人輕輕拍着女孩兒的手, “你別擔心。”
不知道為什麽,明明眼前的女人是個陌生人, 可白石就是對這個素未謀面的陌生人無比信任,竟然就這樣睡了過去。
這個世界的天黑的實在是太早了, 不過四五個小時的時間,世界便又陷入了一片黑暗。
“白石……白石?”
百靈鳥?白石聽見有人叫她。可那聲音就像是催眠曲一樣,讓她怎麽都醒不過來, 在周公與蝶之間沉沉浮浮。
“醒醒, 該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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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唐安言的聲音,她哥已經沒事了嗎?沒事就好, 沒事就好。
“這可怎麽辦。”女人不再試圖叫醒白石,轉而向着三個男人詢問道。
“我來背她,咱們該走了。”
和女人同行的那位撐黑傘的男人說, 此時他的巨大黑傘已經完好如初, 被男人背在背上。
“哎。”
女人應了一聲, 将雙手舉過頭頂, 做了一個向下的動作,便利店的玻璃門和門口無風自動,叮當作響的風鈴一齊碎了個幹淨。
時間似乎停止了流動,沒有玻璃落地的聲音,而是出現了一種悉悉索索的昆蟲爬行的聲音,蝗蟲過境一般,聽的人直起雞皮疙瘩。
“那是什麽東西?”戚年年聽的牙齒莫名打顫,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蜘蛛。”男人将白石背在背上,撐開了那把巨大的傘。
那傘好像又變大了,幾乎要和整個便利店一般大小,男人将傘打在頭頂,遮住了所有人。
昆蟲爬行的聲音愈發近了。
這種感覺很奇怪,像是來自地獄的怨靈終于找到了通往人間的長梯,于是他們掙紮着,尖叫着,瘋狂的踩着同類的屍體往上爬。
他們血肉模糊的臉上根本看不清五官,黑洞洞的眼眶裏不斷流出白色的,腦漿一般的液體,星星點點的滴落在黑色的傘面上,傘面再一次被腐蝕幹淨,只剩下寬大的傘骨仿佛延申至天際。
戚年年突然覺得這種感覺很熟悉,好像在很久很久以前他也曾為這些生靈惋惜過,感嘆過,是什麽時候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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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哥,你怎麽了?”
戚年年腦海中突然出現另一個男生的身影,他穿着白色的校服襯衣,彎着腰将手探向他的額頭。
他坐在臺階上,手心裏躺着的是一只兔子的屍體。
“她肯定在怪我吧。”戚年年沒有擡頭,男生就在他身邊坐了下來。
兔子的身體已經變得僵硬,本來光澤柔軟的皮毛也變得暗淡了。
“別這樣想。”男生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你該把她還給老師的。”
男生試着從戚年年手裏接過兔子的屍體:“而且在實驗中出現意外是很正常的。”
這是戚年年的第一次實驗,麻藥的劑量沒控制好。
在第一步注射麻藥的時候,兔子就已經死了。
但是戚年年不知道,他仍然小心翼翼的切割,縫合,一切都可謂完美,如果她能醒過來,那一定是恢複最快的一只兔子。
可是她沒有醒過來。
“如果她沒有出生在實驗室裏就好了。”戚年年終于還是把她交給了男生,還給了老師,“如果她遇到的不是我就好了。”
對了,那只兔子。
戚年年好像又看到了那只啃動草葉的三瓣嘴,紅色的眼睛像是一顆出水的紅寶石,白色的皮毛是那麽柔軟。
他小時候很想養一只小狗的,他喜歡看那些毛茸茸的小動物在他身邊轉圈,向他讨食,可愛的緊。
但是自此之後,他就再沒有這樣的想法了。
她也是這樣的感覺吧,過量的藥水像岩漿一般沖擊着她脆弱的心髒,慢慢啃食幹淨她的每一根神經,直至消失殆盡。
該有多絕望。
耳邊有刀鋒劃過,利器劃破空氣的聲音将戚年年從回憶中猛地抽回。
“快走!”唐安言的厲喝傳入耳膜。
“這不是旅館裏的怪物嗎!”戚年年被微微擋在身後,但還是看到了那兩條奇長無比的手臂。
怪物現在移動的速度極快,微微只能護着戚年年不讓怪物的手臂把他扯走。
他讓戚年年想到了偷鳥蛋的竊蛋龍。
微微現在就像是護着孩子的媽媽,只是在這個老鷹抓小雞的游戲裏,戚年年這個小雞要是真的被“老鷹”抓走,肯定會被吃的腦漿子都剩不下來。
“我們之前不是弄死他了嗎!”
戚年年親眼看見微微的鋼爪洞穿了怪物的脖頸,那張只有嘴的恐怖頭顱還在他面前滾了一圈才停下來,戚年年永遠都記得那個場景,一想起來就一陣反胃。
難道說,這樣的怪物不止一只?!他們難道是一個種族嗎!
戚年年好像抓住了一絲線索,像是脫了手的風筝,他似乎已經要觸及手邊的那根風筝線了。
“砰!”
巨大的黑色傘面在戚年年面前打開,怪物的手臂撞擊上傘面,發出一聲悶響。
“小心點。”黑色傘面已經破爛不堪,上面滿是透光的大洞,男人語氣并不友好,“你怎麽把守護靈放出來了?”
但他倒也有不友好的理由——
人家背上還有一個呢。
女孩兒此時正睡得安穩,仿佛現在發生的一切都與她無關,她只需要盡情沉浸在無邊的幻夢之中,不斷沉浮在蝴蝶美麗的翅膀之中。
不……不能嗎?
他一直是靠微微才活下來的啊……
男人并不和他多說,黑色的大傘不斷開合,抵擋着不斷靠近的怪物。
“這玩意兒怎麽長的跟蜘蛛一樣。”
男人的傘已經不能完全複原了,漏洞越來越大,開合之間已經能夠看見怪物一點點靠近,嘴巴大張,漏出兩排鯊魚一般鋒利的牙齒。
戚年年的呼吸幾乎停滞,這種感覺就像是絞刑架上的繩子已經套在脖子上了,只等着劊子手打開他腳下的踏板。
男人不斷轉動傘柄,希望能有一個完整的地方能夠抵擋住怪物的這次攻擊。
“嘭!”
一把黑色的長刀猛地砍下,将怪物的頭顱從中間砍成兩半,力道之大竟生生劈開了怪物的頭蓋骨,裂縫一直延伸到怪物的眉心。
怪物睜開了眼睛,可是他的眼睛實在是太小了,黃豆一般大小,再加上他的皮膚滿是褶皺,不貼近看根本看不見還有眼睛。
可是所有人都看見了從怪物褶皺的皮膚縫隙裏留下來的白色液體——
與便利店裏碎裂的白色眼球流出的一模一樣。
液體中似乎還包含着些許腫塊,從唐安言砍出來的裂縫中,從怪物的兩只眼睛中不斷流出,格外吓人。
怪物的身體開始扭曲,胳膊好像被折斷了,扭曲成一個極其怪異的姿勢。
他雙手着地向前趴伏下去,四肢着地,長手長腳的像是一個放大版的蜘蛛。
“……媽呀。”
好吓人。
怪物的嘴巴大張着,幾乎占到了面孔的三分之二,頭頂上是唐安言用昆吾刀劈砍出來的裂縫,不斷從裂縫和眼睛裏流出白色的腦漿一般的液體,四肢以一種詭異至極的姿勢扭曲支撐着身體。
可是他的四肢實在是太長了,看上去像是一只變異了的跳蛛。
戚年年覺得他近幾天都可以一口東西都不吃了。
“去砍他的心髒!”
不知道是誰突然說了這樣一句話,唐安言幾乎是瞬間出手,漆黑的長刀就像一只早已上弦的箭,在那話音剛落的時候刺破了怪物的心髒。
铮铮金石之音回蕩在空曠的廣場上,漆黑的長刀釘在三十米開外的石柱上,入木三分。
怪物在衆目睽睽之下化了齑粉。
唐安言的目光落在漆黑的刀刃上。
上面的人頭花紋好像變得更加突出鮮豔了,他看到那緊閉的眼睛微微顫動一下,随後便歸于平靜。
“結束了?”這就結束了?男人疑惑不已,“你這刀什麽來頭?”
唐安言不語,将長刀拔出放回腰間隐了身形。
男人盯着唐安言腰間看了好半天,直到女人輕輕咳了一聲才收回目光。
“你覺不覺得這怪物最後的樣子很熟悉?”
女人開口問道,她溫婉的聲音中帶了些疲憊,聽着就讓人心疼。
男人聽了,微微愣了一下,随後恍然大悟。
“騎屍唐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