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再次沉寂

第五十章 再次沉寂

“它會動?”

白石聽完榕姐的解釋, 發出了扪心的一問。

作為一個風車,它自己會跑是不是有點不合常理了。

女人盯着她看了一會兒,白石突然就明白她什麽意思了,正常的世界裏會有他們遇到的這些奇奇怪怪的東西嗎?

白石又看向橫在房子中間的大風車翼, 她也沒覺得自己有巨物恐懼症, 但是這個時候看着這東西怎麽那麽怵呢。

“周圍到處都是這東西。”

女人說着, 她的臉上有許多細小的傷口, 就像是冬天騎着小電驢在寒風中狂奔幾公裏那種被風吹裂的傷口, 很淺,甚至連血都不會流。

以廠房為中心, 方圓五百裏之內幾乎堆滿了大風車翼, 有的層層疊疊堆在一起,像小山一樣。

“我們要在天黑之前快走。”女人說着, 已經把東西全部整理好了,她的速度很快, 井井有條,“它們天黑之後一定會變得更加瘋狂。”

戚年年看了一眼外面已經暗下來的天色:“已經要天黑了。”

“能走多遠就走多遠。”

女人已經把所有東西裝進背包背在了背上,擡腳就往屋外走。

“我是說, 外面也不一定比這裏安全……”

戚年年還想再掙紮一下, 但是根本沒有人聽他說話。

大家都知道,現在離開是正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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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那些東西已經找到這裏了, 再等下去只會讓它們來削你的腦袋。

白石勸了一句:“別說了,快收東西走吧,等到晚上這些風車越聚越多我們也打不過。”

男人把他的黑色大傘背到背上, 看了白石一眼, 那眼神就像是在說“你跟這沒腦子的人說什麽話?”

白石三兩下跑到唐安言身邊, 拉着他的袖子跑開了。

“哎你等等我!”

戚年年把東西一抓, 追白石去了。

男人在後面皺着眉,很不屑的翻了個白眼。

“什麽東西。”男人呸了一聲。

榕姐說的沒錯,就算是她回去通知了衆人趕緊離開也是為時已晚。

幾人走出去不到二十分鐘天色就完全暗了下來,在這裏,沒有月光,沒有星星,好像所有明亮的東西都消失不見了,留給他們的就只剩下無邊無際的黑暗。

迎面吹來的風越來越大,其中還裹雜着砂礫和黃土,迷得人睜不開眼睛。

女孩兒嬌嫩的面頰被刮得生疼,唐安言把外套搭在她頭上牽着她走。

男人試着将黑色大傘撐開擋風,差點兒沒将他吹飛出去,大傘在飓風下就是天然的降落傘。

地上散落的風車翼阻擋着衆人的行進腳步,鐵皮表面太光滑,爬不上去,底下又沒有縫隙足以讓人鑽過去。

路越走越遠,越走越長。

白石的方向感很好,她能感覺到他們一直在橫向移動,其實并沒有走出去很遠。透過大風車翼層層疊疊的空隙,白石還能依稀看見工廠房子的頂部。

女孩兒翹立的鼻尖上滲出汗珠來,腳下的步伐開始變得虛晃。

白石剛從無比虛弱的狀态中恢複一些,現在怎麽高強度的走動讓她有點吃不消。

又繞過一個風車翼的尖頭處,女孩兒腳下不穩,一步沒邁過去,腳踝處被劃出一天師長的傷口,鮮血瞬間湧了出來,順着小腿流進襪子裏。

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可能是風沙太大的緣故,明明這個傷口并沒有多深,白石卻感到揪心的疼痛。一下子失去重心,沖着大風車翼的頂端就栽了下去。

走在白石身後的男人眼疾手快的抓住白石的後領,這才沒讓風車頂端的尖利刺進女孩兒的眼睛。

男人好像吓了一跳,好半天才反應過來白石已經被他攔住沒摔下去。男人松了口氣,他臂力很大,一下就把她甩到自己背上。

“我……”

男人不等白石說完,出言打斷道:“反正都背了一路了,也不差這一會兒。”

“摔了?”走在前面的女人也有些喘,“是不好走,小心一點。”

然後又走到白石面前,伸手在她額頭上探了一下:“你讓他背着吧,晨哥體力很好。”

許是有些着急,女人婉轉動聽的聲音帶着一點姑蘇口音,聽上去跟唱歌一樣。

白石點了點頭,趴在男人背上說:“謝謝晨哥。”

男人笑了一聲:“沒事兒。”

晨哥很喜歡這個小女孩兒,白石能感覺到他一直想跟自己交談什麽,但可能是不善言辭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白石也不知道能說些什麽,她實在是太累了,就像是靈魂被抽離了□□又被重新按了回來,渾身都難受,不一會兒就沉沉睡去。

“有飓風!快躲開!”

昏昏沉沉之間好像聽到有人在大聲喊叫,十分焦急,撕心裂肺。

是誰?

她好像又醒不過來了。

“我怎麽又回來了?”

白石站在一葉小舟上,周圍盡是熟悉的忘川水面,倒映着的美麗晚霞,還有船頭那個提線木偶一般的擺渡老人。

老人像是從來沒有見過她一樣,眼睛一眨不眨,連眼珠都沒有一絲轉動,只是認認真真的搖槳,就像是被輸入了程序的機器人。

水裏的章魚也感受到了熟悉的氣息,一只觸手伸出水面慢慢悠悠的跟白石打招呼一般晃了晃。

“你好啊!”白石看見那條觸手就跟見了親人一樣,扒着小舟的船沿把手伸進水裏和它打招呼,“謝謝你上次救我!”

女孩兒的手指還沒觸碰到水面,就被另一只觸手推了出去,好像是很不想讓她的手指碰到忘川水面。

白石現在才仔細看清這只觸手,暗紅色的滑膩皮膚上布滿了密密麻麻的白色吸盤。

有密恐的人看了可能會直接暈過去吧。

白石想着就笑了起來。

“你一直在這裏嗎?”白石突然想到這個問題。

觸手微微彎曲,像是一個小孩子一樣乖乖巧巧的點頭。

白石突然想到上一次在忘川河岸見到的女人:“那個姐姐是誰,你知道嗎?”

觸手僵了一下,好像是在思考怎麽回答這個問題。把自己彎曲成一個團又舒展開來,不知道怎麽表達,最後一頭栽進水面去了。

白石等了好一會兒,等到水面都重歸平靜了,觸手才撈着一個東西上來。

是一顆頭骨。

白石一愣,這是什麽意思?

“你是想告訴我,她不是活人?”白石試探的問道。

觸手思考了一下,點點頭又搖搖頭。

白石把頭骨接過來仔細觀看,黑洞洞的眼眶裏仿佛蘊藏了無邊的黑暗——

就和女人的眼眶一樣。

白石好像有點明白了,再想仔細觀察一下骷髅頭的眼睛,卻被觸手劈頭打了下去。

死人頭骨被打落在水裏,忘川河水發出“噗”的一聲。

白石不明所以的看了觸手一眼。

觸手不再理會她,敲了敲小舟示意擺渡老人快走。

不知道是不是白石的錯覺,老人的船槳一下子搖動的快了很多。

仿佛那些觸手是洪水猛獸,被它碰上就會死無葬身之地。

白石留戀的回頭看它,觸手正揮手跟她再見。

“拜拜!”

白石也沖它揮手,明明那麽可愛。

果然,擺渡老人又将船停在了那片草叢。

螢火蟲在其中飛舞,黃綠色的光一閃一閃的。

那棵大樹似乎是開了花,星星點點的粉色花苞在深綠色的樹葉之中看得不甚分明。

只是那個靠在樹上的女人不在。

“姐姐?”

白石下了船走上河岸,她的聲音很輕,虛無缥缈的聽不真切。

女孩兒又喊了一聲,但是這次她發不出聲音了。

就像是被按下了靜音鍵,她能夠感受到喉頭的震動,但是不能發出聲音。

白石站在原地沒有動,她現在不知道自己是不能說話還是聽不見聲音。

又回頭看了一眼忘川河水,平靜的水面上沒有一絲波瀾。

整個世界似乎就只剩下女孩兒一個人了。

這種感覺并不好受。

白石走到樹下,伸手觸碰皺起的樹幹。

在女孩兒柔嫩的手指碰上樹幹的瞬間,枝丫上的粉色小花苞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綻放。

“你怎麽又來了?”

一道溫婉的聲音在白石頭頂響起。

原來不是聾了,還好還好。

白石松了一口氣。

“說不了話?”

不知道為什麽,女人的聲音總是讓白石想到帶着露水的枇杷果汁,沒有那麽甜膩,帶着清新的露水香氣。

白石點點頭,女人從樹上跳下來,落地的時候沒有一點聲音。

“吞下去。”

一朵盛開的豔色薔薇遞到白石面前。

白石沒有絲毫懷疑,依言照做。

她注意到女人的臉上多了一條白色的綢緞,剛好遮住漆黑的眼眶。

喉頭一陣清涼,就跟一連吞下了數十顆薄荷糖一般,有一種喉嚨被洞穿的涼意。

“這是什麽?”女孩兒開口問道。

“你丢失的魂魄。”女人半倚在樹幹上,語氣平靜,“沒事不要到這裏來。”

“不是我想來的。”白石立刻出言解釋。

這裏,更像是她的夢境。

女人看着她,目光似有實質,雖然她連眼睛都沒有。

“受傷了?”她問道。

“已經好了。”

維和者的自愈能力很強,不過是一點小傷,就算是砍去她的一條手臂,短短半天時間也就長出來了。

“你知道這裏是什麽地方?”

女人不再看她,而是把目光轉向了忘川河的對岸。

“那裏,是名山頭。”女人讓白石往對面看去,那裏應該是一座大山,是亡靈通往輪回來世的必經之路,“我上次已經将你送回去過一次了。”

白石向對面看去,并沒有看見女人口中的山。

只有那無邊無際的,倒映着晚霞的忘川河水。

“那我,是已經死過一次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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