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你會不會覺得我煩
第11章 你會不會覺得我煩
桑奕明忙完了進休息室洗手,準備帶方言出去吃午飯,下午他沒有工作,吃完飯可以早點兒回家。
這時陳助抱着一大束紅玫瑰又進來了,這花還是客戶送給桑奕明的。
方言站起來往門口走,想接陳助手裏的花:“陳助辛苦了,又是客戶送的嗎?把花給我吧,我來插花瓶裏。”
陳助沒想到方言來了,抱着花站在門口沒動,躲開了方言伸過來的手,眼睛往花中間那張卡片上看了一眼。
送花的是同一個客戶,法國那頭的,對方連續送了好幾天,平時也沒有夾過什麽卡片,唯獨今天有。
卡片內容他已經看過了,但卡片可不能讓方老師看見。
除了對桑奕明,方言對別人的反應一直都很敏感,已經看出了陳助的閃躲,笑着說桑總在休息室洗手,然後伸手捧過了陳助手裏的花,沒給陳助再找借口的機會。
陳助已經沒機會抽走花裏的卡片,方言接過花的那一刻就看清了卡片上的字,一共就兩行。
桑先生,期待我們下周末的晚餐夜晚
希望你喜歡我送的花。
落款是個英文名,Alek。
有意思,方言心想,還是一只洋蜂蝶。
陳助收了幾天的花,雖然客戶那頭什麽都沒說,但他覺得,這就是奔着他們老板去的。
但他們老板自己不說,陳助也不好在旁邊瞎提醒,直接蹦到老板面前說,法國那個客戶對您有想法,所以總送您紅玫瑰。萬一是他多想了就不好了,而且本身法國人就比較奔放,所以送花也沒什麽。
而且,就算是真的對他們老板有想法,只要沒人去直接捅破窗戶紙,老板壓根兒就不在意這些。
現在那張卡片怎麽看都有點兒暗示,偏偏還讓方老師看見了,他趕緊解釋一句:“法國那頭的客戶,法國人比較熱情。”
方言聽得出來陳助的解釋,這種送花的事兒太多了,都不算什麽,笑着說:“花也很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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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奕明洗完手出來,方言已經把窗臺上的那個插着紅玫瑰的花瓶換上了新的花,他手裏還拿着兩枝,正在左看右看琢磨着怎麽插才更好看呢。
卡片就在辦公桌上,桑奕明看見了,也明白了那頭客戶一直送花的意思。
他上一次去法國出差就感覺到了,明明合作的項目出了問題,對方一直說不着急,他到的前幾天,除了一起吃飯,就是在法國各地到處轉,原定七天左右的行程被整整往後拖了好幾天。
後來他實在不耐煩了說要回國,對方才願意坐下來跟他談,要不然還得再拖幾天。
他走的時候還剩下不少細節問題,不願意再跟他們磨洋工,直接定了機票,後面的問題電話溝通。
方言把最後兩枝花插好,桑奕明一擡手招呼陳助:“把窗臺上的那個花瓶拿到別的地方去吧,我桌子上已經有花了,跟客戶說,以後不用再送了。”
陳助得了令,趕緊跑過去捧起花瓶,連帶着被方言拿出來的那束一起抱着快步離開了辦公室。
方言還站在窗邊,背對着桑奕明,28樓視野開闊,窗外一層疊着一層的冰冷建築跟盡頭的灰色天空隔出不太分明的連接線。
他翻開手掌心看了看刺疼的手指,右手食指指腹插花的時候不小心被花刺紮了一下,他用力擠了擠,指腹上一小點紅血珠冒出來,又快速用拇指直接撚掉了。
看着手指上蹭出來的那點淺紅色印子,方言皺了皺眉,他現在怎麽變得這麽別扭了呢?
人一旦開始別扭的時候,哪怕是自己意識到了,一時半會兒也轉不過來那個擰巴勁兒,好像有股結實的麻繩在那頭硬拽着他一樣,他想轉身,可是方向不對,繩子就在他身上又繞一圈。
他越掙紮繩子捆得越緊,所以必須得停下來歇一歇,然後自己找機會解開繩子才行。
*
兩個人下樓出去吃飯,桑奕明說了附近一家餐廳,問方言吃不吃,方言說行。
方言從上了桑奕明車開始,話頭明顯變多了不少,一路上都在跟桑奕明說着細細碎碎無關緊要的話。
他指着外面被風吹歪的樹樂了半天,說去年的暴雪很多樹都倒了,說街口有個男的踩着積雪滑倒,交警去扶他,誰家淘孩子把書包挂樹上了,一條拉布拉多用爪子使勁兒在底下扒樹呢。
桑奕明開到餐廳樓下停好車,方言往上看了看餐廳的招牌,又說他突然不想吃了,他想吃別的,桑奕明又把車開了出去。
方言說吃點別的,但又沒想好具體吃什麽,兩個人開着車慢悠悠在附近兜了好幾個圈。
方言一直在網上搜餐廳評價,最後選了一家老北京涮羊肉。
大冬天的,吃點兒熱乎的心裏舒服。
今天太陽雖然大,但是風幹,方言一下車就摸了摸發緊的臉:“待會兒吃過飯我們去商場一趟吧,我想買個新的擦臉的,感覺之前的那個不好用,擦完當時挺保濕,北風一吹臉還是幹。”
“好,我們吃過飯去。”桑奕明說。
已經過了中午飯點兒,店裏沒有太多人,兩個人選了個靠窗的位置,能看到窗外。
菜一上齊,方言慢悠悠涮着肉,銅鍋裏的白湯咕嘟咕嘟冒着熱氣,他燙好了肉,先給桑奕明夾了一筷子。
方言吃飯速度很慢,剛剛還想着大冷天吃熱乎的心裏頭舒服,等熱乎的真進了肚子,他才發現胃口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麽好,而且他的麻醬蘸料調鹹了,韭菜花醬也放多了。
他又不想浪費,又去拿了個空碗,把蘸醬倒出來一半,又從鍋裏盛了勺湯,這回不那麽鹹了。
服務員過來問他們要不要點烤羊肉串兒,方言問桑奕明吃不吃,桑奕明說點幾串兒吧。
方言把菜單翻了一面,反面都是烤串兒,他拿起筆點了幾樣他跟桑奕明喜歡吃的,最後筆尖頓在某個地方,擡起頭看着對面被銅鍋往上冒的白氣模糊的桑奕明的眼睛。
“你要不要吃幾個羊腰子?”
本來方言就是随口一問,說出口之後又覺得不對勁,好像他心裏在想什麽一樣。
就在方言想完這個之後,心裏的東西确實開始跑偏,昨晚那些在床上的畫面在白氣裏晃,桑奕明身上那些潮濕的熱度跟淅淅瀝瀝的春雨一樣,一直浸着他。
只有在跟他做的時候,方言才能真真實實地感覺到,桑奕明就在他眼前,是他能夠得着,能摸得到的人。
桑奕明失控的時候喜歡咬他的耳垂跟喉結,粗重的呼吸聲像海浪,暴風裏高高卷起來的海浪,會把他吸進漆黑幽暗的海底。
但桑奕明總是會在那一刻冷不丁地退出,每次方言被抛到高處,下一刻就會重重地摔下去,桑奕明又會在下面的某個安全地帶穩穩地接住他。
他知道他退出了,卻不會抛下他。
一次一次又一次,這很矛盾,但方言沒有辦法。
方言隔着銅鍋盯着桑奕明發呆,桑奕明也一直回看着他,嘴裏還嚼着東西,咽下去後才拒絕。
“不吃,那玩意兒膻。”
“那我就不點了,”方言深吸一口氣低下頭,握着筆繼續點串兒,“我也不喜歡吃這個,又腥又膻。”
吃過飯桑奕明帶着方言去商場買擦臉的,快到商場了,方言又看着窗外說:“算了,我們還是回家吧,我懶得下車了。”
“擦臉的不重新買了?”
“我在網上買吧,快遞直接送到家還省得麻煩了。”
桑奕明剛要拐進停車場,聽他這麽說,收回了要打轉向燈的手,照直往前開。
路上有些堵,方言話又說了半天才問:“你會不會覺得我煩?一會兒要這樣一會兒要那樣的。”
這個紅燈很長,前面還堵,桑奕明聽方言突然這麽問,偏頭看了他一眼。
方言此刻的眼睛太熱了,那裏面的溫度失常得厲害,能把人直接燒着。
桑奕明擡手撩起方言落在臉頰上的發絲:“不會煩,下午又沒什麽事兒。”
紅燈變綠燈,桑奕明收回手,把着方向盤繼續往前開車,剛剛撩方言頭發絲的動作那麽自然,但方言還是頓了一下,喋喋不休沒完沒了的莫名勁兒,一下子就沒了,幹透了。
方言想要的不多,只要桑奕明多給他一點兒關注就行,所以只有一句不煩,就輕輕松松把他剛冒頭的別扭勁兒給摁了下去,還順帶着撫平了上面剛浮起來的褶皺。
方言靠着椅背,像條脫水之後又跳進湖裏的魚,能呼吸了,也能動彈了。
他終于不再看窗外,不再說那些零零碎碎的他自己說完下一秒就忘的東西,扯了扯安全帶側了側身子,肆無忌憚看着開車的桑奕明。
自打方言不再開車之後,反而喜歡看桑奕明開車,原本桑奕明就極帥極認真的臉,開車的時候會更專心幾分,人看着也比平時熱乎點兒。
只有認真,沒有冷,讓人着迷。
“你那個法國客戶下周末要來嗎?”方言笑着問完,伸出舌頭舔了舔發幹的唇角,等着桑奕明說話。
桑奕明開到路口,穩穩拐彎:“我不喜歡跟客戶談工作之外的任何事,如果Alex有過界舉動,這個項目我就不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