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

為了不被發現,前川理仁是半夜偷摸過去的。

波本後來告訴過他,拍賣會的冊子上那些古董名畫,除了真正的稀有珍品,其實都是有暗語的,由拍賣會作為中間傳達人,買賣的是一個條件。

例如某件商品的暗語是解決一個醜聞,那有需求的買家自會拍下。要是買家給的金額超過上限,也就意味着這個醜聞是賣家解決不了的。如果買家自我判定出錯,那就是後續溝通的問題了,到底也找到了這個門路。

其他的,還有人命、職位、公司機密、把柄之類的交易。

那一場最特殊的就是他了,憑借一己之身堕神降世壓住這些陰私成為了重頭戲……再說就太尴尬了。

波本當時是借着他逃跑引起的騷亂找到的機會,當然不可能提前帶着炸彈來,那些炸彈是從拍賣會的倉庫摸出來的。

除了拍賣,還會固定交易一些小型軍火,也有部分留着必要時候消除痕跡用的,倒是方便了波本。

如果那家酒店現在已經建立起來,且能夠查到波本時期他最初遇到的男人與酒店有關的話,他完全可以直接去酒店。

這樣,兩個目标都能一下達成了,還避免了以後待久了和降谷零産生的接觸。

他贏了三次!

深覺自己有被曾經萦繞在周圍的偵探光環照耀到、變得更加智慧的前川理仁差點被吓了一大跳。

打開檔案室的門,看見一張被電腦屏幕幽幽照亮着的臉,在半夜,屬實是有點恐怖的。

那人也被吓了一下,急忙豎起食指在嘴唇前,示意他不要弄出動靜。

前川理仁非但沒有會意的進去,反而警惕地倒退了一步——要是這就是那個藏在警校生裏的變态呢?是半夜在這偷偷查他資料呢?

警校檔案室殺人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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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海中已經浮現血案明天被發現、鬼冢教官氣得漆黑的兇惡的臉、議論紛紛不敢置信的警校生們、舉着長槍短炮和話筒瘋狂想要沖進來采訪的記者們、未來某一天因為這件事翻車暴露身份的降谷零……

越想,這個可疑的學生就越像個兇手。

前川理仁記住他的臉,轉身就跑。

那人愣了一下,急忙關了電腦追出來。

看見人追出來,前川理仁更确定了……這也太倒黴了吧!

更倒黴的是,他在昏暗的大樓裏跑着跑着,居然還撞到了一個人!

這個人倒是穩穩當當接住了他沒被撞得摔倒,但耽誤這會的功夫,後面的人已經追上來了。

這時,撞到他的人不明所以的兩邊看了看,疑惑道:“hiro,你追他幹什麽?”

諸伏景光見降谷零出現在這裏,哪還有不明白的。只怕他半夜來檔案室查資料的事zero早就知道了,只不過沒有打擾,等着他自己願意說出來的那天。

他無奈道:“前川君在檔案室看見我後轉身就跑,我怕他告訴教官,就追出來想解釋一下。”

誰知道他一追,前川理仁就跟要被宰的兔子一樣吓得飛起,他長得也沒這麽恐怖吧!

“嗯?”降谷零微微眯眼,看向懷裏整個僵硬、心虛藏都藏不住的前川理仁。

他伸手按在前川理仁兩邊肩膀上,推開一點距離,盯着對方的眼睛,“前川君,你瞞了很多事情啊。”

前川理仁默默別過頭去,不敢與銳利地像是要看破他的紫灰色下垂眼對視:“……我只是特別怕鬼,被吓到了。”

“與其說是怕鬼,不如說是怕人。見到警校生會有這種反應,說明你已經确定有警校生會對你不利了,才會将hiro誤認成不知面目的那個人。而且,前川君想從檔案室查什麽呢?”

降谷零一點點戳破前川理仁的謊言,不放過對方一絲一毫的表情。

“檔案室裏有紙質檔案資料和電子檔案,計算機是不能聯外網的,你是要查案件……不對,你不知道計算機不能聯外網,你是來用電腦查需要聯網的東西的。也是,你沒有手機。”

“所以,你要查什麽?”

前川理仁深刻體會到了電視劇裏犯人坐在審訊室裏的感覺,甚至比那個還要恐怖得多。降谷零的語氣并不嚴厲,卻像把刀無比準确的将他剖開。

救命!

前川理仁頭皮發麻,只能板着臉不說話,試圖用沉默對抗。

降谷零表情逐漸沉冷下去。

諸伏景光沒想到會牽扯出這樣一件事。

實際上,那次接了前川理仁到警校後,降谷零就向鬼冢教官申請了工作日課後出校的權利。

給前川理仁寄那些信件的家夥,他一直在調查,已經找出好幾個了,個個都是有點案底在身上的,送進去也算順利。

諸伏景光本想幫忙,降谷零卻說這是讓前川理仁改變目前這種狀态很重要的一步。

到時他會把這些東西再裝回兩個箱子裏抱到前川理仁面前,告訴前川理仁這些人都被他抓到了,可以放心銷毀掉這些惡心的東西。

不管以後還有多少個新的這樣的罪犯,他也有能力讓前川理仁安全。

所以,前川理仁可以不用整天躲在宿舍裏、避開所有人、不敢社交。可以大大方方的走在警校裏,參觀他們的訓練,為未來的學業打好基礎。可以走出警校,去任何想去的地方,做想做的事。

說這些話的時候,連降谷零深色的皮膚上都能看到透出來的紅暈。

他說,因為這是對前川理仁來說很重要很特殊的事,所以他想由他獨自完成,當然,他也有這個能力獨自完成。

諸伏景光哪裏不明白這個意思。

就差把“我自己能解決的前提下你摻和進來以後成為前川理仁很特殊的人我會吃醋”直說出來了。

但顯然前川理仁有自己的打算,在警校內陷入危機居然沒通知任何人,還不知道在私下準備着什麽事。

諸伏景光也有點頭疼了,zero很明顯生氣了,這他該不該插手啊?

凝滞的氣氛中,降谷零突然笑了一聲,一把将前川理仁按在了走廊的牆壁上,“乖乖說實話,和等我請假每天二十四小時守着你,你自己選一個。”

前川理仁被困在降谷零有力的身體構建的狹窄牢籠裏,甚至能感受到明明沒有接觸對方身體卻因距離過近傳來的熱度——這家夥血氣一直很足,夏天抱着睡覺能熱死——不對,不是想這個的時候。

必不可能選擇後面那個,但不給個說法,降谷零也不會罷休。

唉。

是因為不爽他才格外在意,還是職責感強過頭了?再或者是自己同學中竟然出了這種敗類而感到不悅?

前川理仁不認為降谷零喜歡他,情緒值就是最好的表現。

顯然,黑暗面是降谷零卧底之後才産生的一部分,才會有那樣怪異的情緒值數量。

遇到這個降谷零後,獨屬于安室透的情緒值數量再也沒有出現過了。

降谷零是不受他影響的那一類人。

即便如此,前川理仁也不想再在降谷零的人生裏留下什麽痕跡了。

“我收到了塞進宿舍門縫裏的偷拍照。照片上的時間是前天一整天我不在宿舍裏的活動,澡堂門口的照片都有。”

“為什麽不告訴我?”

“難道不是應該告訴鬼冢教官嗎?”

降谷零冷聲:“那你說了嗎?”

“……沒有。”

“理由。”

前川理仁嘆了口氣,“除了辦案警察,你大概最了解那些為我發狂的人,要不是你,我在樓道裏可能就被殺死了。鬼冢教官好心好意對我,我卻讓警校裏出現這樣的人和事……簡直是在恩将仇報。”

降谷零被氣得深吸了一口氣,眼睛都快能冒出火來了,按在牆上的手掌握成拳頭,繃起了青筋。

他的語氣無比嚴肅:“是你讓他偷拍你的嗎?是你讓罪犯來殺你了嗎?他們對你下手是因為他們克制不住自己犯罪的欲望,他們是敗類。

“每個人都會有思想極端的時候,但為什麽有那麽多人不會逾越道德和法律的底線?

“作為未來的警察,你居然是受害者有罪論的踐行者,前川理仁,你覺得這應該嗎?”

前川理仁本來只是想把降谷零糊弄過去的,可聽着降谷零的話,他也認真起來了,也不躲了,不服氣的瞪着降谷零。

沒錯,發生這樣的案件肯定是犯人的錯,責怪受害者太吸引惡人是無理且無恥的。

可是他的情況能一樣嗎?

哪有人身邊的殺人犯密度會有那麽高?

那個聲音所說的“惡人”怎麽能一概而論。也許那些人原先只是比較極端,或者犯過一點不嚴重的罪,或者有案底但沒有人命,真正殺過人的應該是極少數。

是他怪異至極的吸引力讓那些人對他産生了愛意和殺意,從這個角度來說,是不是他讓人犯下了不該犯下的罪?

總不會那些人未來都是殺人犯只是應在他身上了吧?

像他絕交的那個好友一樣,能被稱為校園風雲人物的存在,過去人生順風順水,家裏有錢,從未有過犯罪記錄,卻為他發狂逼得他逃走最後還是殺了他。

是因為這個好友未來會成為一個殺人犯嗎?哪裏看起來能成為一個殺人犯了?

前川理仁不清楚如果沒有他這些人未來命運會怎麽樣,但他沒辦法像降谷零說的那樣,認為自己是完全無辜的。

“降谷君,你又怎麽知道我真的無罪呢?我們才見過一面,你了解我什麽?你知道他們為什麽會找上我而不是別人嗎?你什麽都不知道就用這些話質問我,不覺得太武斷了嗎?”

“我知道他們和你毫無聯系,只是偶然見過你一面就對你‘一見鐘情’,不擇手段的騷擾你,發展到想殺了你,而你一直在躲避和自保。你的意思是他人對你犯罪緣由在你,既然覺得我武斷,我就拿出事實給你看。”

“什……”

還未出口的音節被貼上來的嘴唇堵了回去,降谷零的炙熱體溫和一點殘留的清新薄荷味不講道理的侵占過來。

不知是不是昏暗夜色模糊了視野,近在咫尺的紫灰色雙眸中,滿是前川理仁熟悉又陌生的情愫。

和安室透看他的眼神很像,但不一樣。

降谷零突然一下的動作很兇,親得卻很純情,相貼的嘴唇輕輕碾磨着,唇瓣不小心碰到了他的牙齒都僵了一下。

又敏銳的察覺到他并不厭惡,甚至很能接受,于是紅着耳朵逐漸大膽起來,也就是舔了舔他嘴唇的程度。

手不知不覺扶在了後頸,整個人也貼了過來,幾乎零距離的把他壓在牆上,身體緊緊挨在一起。

前川理仁心亂如麻。

他不懂,為什麽降谷零不受他的影響卻會這麽做?

等他意識到該把降谷零推開時,嘴巴都被吻咬得發麻了,濕潤的感覺有點奇怪。

前川理仁腦子裏成了一團漿糊,先前那些事都被降谷零這個吻攪得亂七八糟,張了張嘴不知道該說什麽,看起來有點呆。

降谷零紅着臉看着被他親腫的嘴唇,又看前川理仁的眼睛,一本正經解釋道:“我強吻你了。所以這代表我未來會殺了你嗎?是你讓我強吻你的嗎?”

這算什麽事實啊!

難道不該是想殺他卻克制住沒殺才算是說服他犯罪原因不在他的事實嗎!

可是,這就是安室透啊。

安室透就是降谷零。

……

之前那個話題已經進行不下去了,前川理仁覺得他和降谷零現在腦子都不太正常。

明天周六,出去,必須得出去。

查什麽東西,不查了,随便來個人捅死他趕緊結束吧。

……可降谷零怎麽辦?

那個聲音在達成目的後會徹底抹去他的存在嗎?

他已經多提過一個條件,沒有完成任務又再提條件,就像是不想交易的得寸進尺了。

如果不會抹去他的存在,記憶會保存,對于降谷零來說,就是半夜時強吻過喜歡的人,白天就為了躲他跑出去,慘遭殺害。

簡直像在降谷零的人生裏刻下一道愧疚的疤。

他對波本那麽做,是篤定波本的情感來源于他體質的影響,所以他離開後體質造成的影響也會消失。

降谷零不是。

降谷零是……不在他體質影響下喜歡他。

怎麽可能呢,他們只見了那麽短的時間,相處也不算友好。降谷零是個看似好接觸實則心防挺重的人,不可能這麽快産生好感。

更何況他是個男人,如果沒有他,降谷零的取向應該是異性才對。

前川理仁喃喃:“我不明白……”

“我喜歡你。”降谷零将手掌墊在前川理仁腦後,“見到你後,我就相信一見鐘情了。雖然莫名其妙對你有點不爽,好像你做過什麽讓我極度生氣的事情,但也是出于喜歡。你對我的态度,讓我知道你也是一樣的。說不定我們前世就是戀人呢。”

“一時沖動做出這種事情很抱歉……既然不介意,再親一下?”

“哦,對了。親完再把另一個問題說了,你到檔案室查什麽?別想用半真半假的話蒙混過去。你不告訴鬼冢教官絕對不是你說的那個理由。”

前川理仁:“……”

自認不是個隐形人也不想當一千瓦電燈泡更不想聽幼馴染小情侶私話的諸伏景光默默消除存在感,卻始終沒找到機會悄然離開。

此刻聽了鐵面無私降谷零的話,沒忍住,被嗆得一咳嗽。

奇怪的是,拐角處也傳來了隐隐的嗆咳聲。

降谷零:“……”

諸伏景光:“……”

兩人對視一眼,諸伏景光挂着和善的微笑,拎出了一串人。

赫然是萩原研二、松田陣平和伊達航。

想也知道,他們都跟降谷零一樣,是因為他半夜查檔案的事偷偷跟來的,結果“受害者”是前川理仁。

比較內斂、近幾年跟陌生人打交道都不多的前川理仁不是能安然在他人面前親密的性格。

和有點臉紅的萩原研二、松田陣平還有一臉鎮定微帶抱歉意味的伊達航對上視線,前川理仁終于反應過來,他和降谷零的對話被聽了全程,連那個吻都……

臉頰和耳朵瞬間燒了起來,前川理仁這輩子就沒碰到過這麽尴尬的情況,想也不想地像鴕鳥一樣,一頭紮在了降谷零肩膀上,似乎這樣就安全了。

降谷零低頭就能看見黑發青年圓圓的後腦勺和發間隐約可見的通紅耳朵,甚至胸前的衣服都被緊緊抓住了。前川理仁難得一見的激烈情緒,可愛地他心髒亂跳,要不是知道對方臉皮薄,他就親上去了。

不過這個親密擁抱的姿勢也沒好到哪裏去。

他安撫地拍了拍前川理仁後背,看向好友們的眼神裏寫滿了趕緊走:“這個點了,你們也該睡覺了吧。”

諸伏景光早就想走了,可其他三位不太想。

倒也不是非要做被驢踢的家夥,只是這件事不問清楚的話,回去睡覺估計也睡不着了。

萩原研二女性人緣好,但是戀愛記錄為零。

松田陣平長得帥,但是戀愛記錄為零。

兩人聽牆角都臉紅,扛不住小情侶光波,還是由有親愛女朋友的現充班長出頭。

伊達航抱歉道:

“聽到了你的私事很不好意思,抱歉,前川同學,但我們想具體了解一下你收到偷拍照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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