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來了，不想走
來了，不想走
随後，江檀意識到事情沒那麽簡單。
地圖周圍的小紅點陡然增多，朝火電站中心湧來。
都是聖十字會的增援。
雇傭兵報告：“先知！門撒指數上升！有變異生物武器！”
江檀：“別慌，戴好裝備，守住入口，聽我的布置。”
他的聲音嚴肅起來，在電訊號中顯得格外冰冷，每一次指令清晰肯定，像針一樣切中要害。
聖十字會采取了人海戰術，似乎與雇傭兵杠上了，雜亂的聲響中夾雜着昆蟲的嘶叫。
但，就算他們來勢兇猛，随着時間的流逝也漸漸疲軟下來。
先知像把聖十字會的內髒剖開過，他們要幹什麽他都清楚，往往在行動前就把他們揍得滿地找牙。
諾爾雇傭兵人數不多，每個人在先知手裏都完美發揮了單人優勢，像一柄所向披靡的光刃。
“長官，”江檀咬着巧克力餅幹棒，一聲輕笑，“抱歉，沒如你的意，讓你看到我吃虧的樣子。”
Ash很久都沒回答。
“嗨？不至于吧，這就氣瘋了？不說話了？”
江檀嚼着餅幹棒，難以置信地看了看巧克力塗層。
味道還挺不錯。比起上次那塊生化紅莓蛋糕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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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sh的廚藝進步神速。
Ash不說話的原因不是生氣。
他帶着下級在火電站外搭設了臨時陣地，專門觀看裏面的騷亂，可沒想到看着看着，還真産生些上瘾的感覺。
看先知的指揮，可以用一個字形容。
爽。
那種絲滑，酣暢，精準，每一下都在敵人意料之外，讓他們發出絕望的聲音。
實在是太美妙了。
媲美藝術。
“你……”Ash頓了頓，“不要說話，專心。”
頻道裏接連響起聖十字會的叫喊聲。
江檀驚訝地說：“喔……這次沒有陰陽怪氣，你是真關心我……們？”
他鬼使神差地多加了一個“們”字，保持距離感。
“你能不能別說話了？正門六點鐘方向有無人機，再不管管它們，你就準備給那個打呵欠的狙擊手收屍吧。”
Ash皺了皺眉，先知吊兒郎當的态度讓他像被敷衍的觀衆一樣惱火。
真是的，這幫諾爾人，有了先知就開始懈怠起來，影響觀感。
江檀反應了一會兒，撲哧一笑。
“了解，長官，我現在就處理。”
砰砰砰幾下，劇烈的火光在空中爆開，無人機分崩離析。Ash滿意地舒了口氣。
“謝謝啦，好盟友～”江檀熱絡地表示，“我們也算第二次并肩作戰了。”
Ash：“別太得意。”
“我就要。”
“……”
看着畫面上的聖十字會一點點消失，江檀揉了揉酸痛的眼睛，換了個放松的姿勢，靠在椅背上。
“嘿，我說真的。”
Ash沒說話，但江檀從剛才的交談裏感受到兩人之間奇妙的聯系，明白他在聽。
“什麽時候來菲尼克斯市喝一杯，我請你啊。”
“……”
“我倆挺合拍的不是嗎？我對你這個人也挺感興趣的。你看，你每次都發誓要弄死我，可最後都莫名其妙跟我加深了關系。咱倆不做朋友真的可惜了。”
“……”
“來菲尼克斯，我帶你見識一下諾爾風情。”
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Ash還是沒有回應，江檀開始疑惑起來。難道他想錯了，Ash真的打心眼裏想着把他弄死。
終于，頻道裏響起電磁波動。
“我猜，你現在正癱在某個位置上，”Ash說，“渾身軟得像泥巴，翹着腿，手裏還夾着煙，就像那種頹廢邋遢的中年雄性。”
江檀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姿勢，和手指上的巧克力餅幹棒。
靠。
他眼睛長在頻道裏嗎？
Ash彎了彎唇，閉上眼睛，想象正看着他。
一股迷霧擋住視線。
“我不明白，”江檀問，“這跟我倆喝酒有什麽關系？”
Ash：“你給我的觀感太惡心了。”
“所以？”
“但凡你清爽一點，說不定我就答應了呢，先知？”Ash話裏有點調笑的意味。
江檀頓了一下，忍不住大笑。
“好好好，尊貴精致的貴夫人，只有找不到借口才找這種借口吧？你又不是沒見過我，跟你說騷話我還覺得吃虧了呢。”
“……你閉嘴吧。”
“一句話，來不來？”
“……”
“別打來打去的好嗎？大家一起快快樂樂的嘛，手底下軍官受傷可是很麻煩的。”
他的話陰差陽錯戳中了Ash近來的煩惱。經過多日的訓練，Ash頭疼地發現，人類這種生物，實在是太脆弱了。
即便是再富有經驗的軍官，遇到傷口就會生病，生病就會死。戰鬥會疲勞，會影響心情。每天都需要休息，需要放松，簡直是溫室裏的嬌花。
煩躁的同時，他看着手底下可憐巴巴受傷的士兵，産生一種奇怪的執着。
全部都給他好起來，全部都給他抓緊每一秒變強。別像個病秧子。
這種心态讓Ash時刻都在恨鐵不成鋼。旁觀先知，他高超的指揮能力就像在縱容那些諾爾雇傭兵，但那家夥似乎不以為意。
“嘿，走神了？”江檀堅持不懈地催促。
Ash：“你話真多。”
“對，所以你走神害我還得再說一次。菲尼克斯市郊外有極光，還有海市蜃樓，不遠處就是滑雪場，沒想到吧，沙漠還有雪。你見過雪嗎？”
Ash默然。的确沒見過。
接着，他感到一股煩躁。
怎麽這家夥搞得他覺得自己像個沒見識的鄉巴佬？
“滑雪場邊有露營地，夏夜滿天都是繁星，一邊在篝火邊烤棉花糖一邊喝淡啤酒。天哪，做人真好。”
先知美滋滋地暢談。
“……”
“你怎麽還是一句話都不說？”江檀說，“平時不是挺會陰陽怪氣的。你老婆不讓你喝酒？”
Ash眯了眯眼，他只是在反思，他對人世的知識為什麽如此匮乏，連先知都可以在他面前大談特談。
一道光亮閃過腦海。
這就是江檀總跟他保持距離的原因嗎？
一個單調、乏味、無聊的非人類，用耍賴的方式得到了美麗的博士，但永遠無法靠近他的心。
說實話，Ash沒想到江檀會吸煙的。冰冷無瑕得像雕塑一樣的他，應該跟煙草這種帶有叛逆色彩的東西不沾邊。
以前的江檀是什麽樣子，他的外表下又是什麽樣子？
“搞定，收工。”江檀拍了拍掌，“長官，那我們下次再見咯？”
火電站方向響起發動機的轟鳴，幾輛巨型坦克緩緩駛來。
先知的打扮十分好認，一件漆黑寬大的神父袍，迎着沙漠裏滾燙的風搖擺。
江檀跳上坦克，對特拉法陣地的方向揮了揮手。
“等等。”Ash脫口而出。
“怎麽？”
Ash想了想，找到了理由，略帶深意地笑着說：“你該不會忘了，之前跟我保證過什麽？”
江檀嘴角勾了勾：“……你當真了啊。”
“所以，你不準走。”Ash朝向一旁的警衛，“去，數數裏面有多少聖十字會的屍體。”
“喂……”江檀飛快思索，“你不是說我惡心？”
“你惡心跟我想要你留下不沖突。”
“你還挺重口味的。”
“別廢話了，”Ash眸光柔和，注視着坦克上漆黑的小人影，“我斤斤計較，特別是對你。”
“長官，”一位高級軍官俯身在Ash耳旁，“埃蘭卡茲傳來消息，奧德修斯攝政王聽說我們和‘先知’在一塊，想請您代為引薦。”
盡管對面壓低了聲音，但消息還是一字不差傳進江檀耳中。
Ash皺緊了眉：“什麽攝政王，我不認識。”
軍官愣了愣，一臉茫然：“就是我們的盟軍……”
Ash揮揮手：“你下去。”
江檀在一旁輕笑：“哈哈，你這個部下真不會察言觀色。”
Ash冷聲說：“你的狐朋狗友為什麽要來找我？”
“喂喂，你讨厭攝政王為什麽要掃射我？”
“……”
“人家也沒得罪你吧？聽起來你們好像沒見過面？你為什麽這麽讨厭他？”
Ash不想聽他繼續說話，生氣地說：“趕緊走吧。”
“……這又是發什麽病？”
“我只給你一次機會，別等我反悔。”
江檀別過眼睛，鑽進車裏。坦克轟鳴起來。
他時不時回頭觀察，逆着刺眼的太陽光，感覺Ash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他的方向。
“先知，我們這樣真的好嗎？”駕駛坦克的雇傭兵小聲問，“特拉法跟我們的關系不太妙，就這麽放走他們……”
江檀拈着巧克力餅幹棒，嗓音清冷：“嗯，特拉法的确跟我們敵對。但，我們出門戰争，并不是為了挑起戰争。”
“而是為了消滅戰争。”
坦克越行越遠，通訊頻道中斷，火電站的影子也在沙丘間迷蒙不清。
他們靠近一處小鎮，江檀讓雇傭兵們稍作補給，跳下車四處轉悠。
明明嚼過巧克力餅幹棒，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不滿足感仍在心裏侵擾。
江檀又有點想吸煙。他其實不愛煙草味，只是因為裏面的藥物成分能幫他保持冷靜。
可是，他知道一昧逃避是不對的，他到底在渴望什麽？
江檀強迫自己思考別的事，叼着一根餅幹棒，走進迷宮似的紅磚小巷。
本來，他挺擔心Ash這種沒心機的非人類會被奧德修斯騙，到時候他們結成盟友，那就不好辦。
現在老天幫忙，讓Ash對奧德修斯自帶惡感。
他會心淡笑，擡頭看了看，已經走到小巷盡頭，對面就是磚牆。
可是，一折過身……
江檀望着幾步之遙的高大Alpha，餅幹棒差點滑落。
“笑得蠻開心的。”Ash緩緩地說，神情不太美麗。
“……”
“看來只是我一廂情願。”
江檀下意識後退：“別用這麽親密的詞，好嗎？”
他到底是從哪個空間裏冒出來的？
Ash牽了牽嘴角，鞋跟清脆地踩着石板路。江檀沒有地方逃，後背抵在磚牆上，眨眼間被Ash抓住衣領，無法動彈。
“你對我騷擾了那麽多次，暧昧詞是你的專利嗎？”
“……我可沒結婚。”
Ash輕輕笑了：“所以，你勾引已婚對象，就是符合道德的？”
“……”江檀繃緊了身體。
Ash俯身朝前，在他耳邊嗅了嗅。
“你是A還是O？”
江檀稍微掙動衣領：“你老婆……”
“閉嘴。回答我的問題。”
“我是A，怎麽，你對擊劍有興趣嗎？”
Ash臉色沉了沉，果然放開他。看來AA互斥這種說法是有一定道理的。
江檀松了口氣。Ash的目光落到他指尖：“真巧。”
江檀看向咬了一半的巧克力餅幹棒，轉開話題。
“長官，你特意跑過來到底為了什麽？”
“按照約定，來拿屬于我的東西。”Ash彎起藍眼睛，俯視着他，“你經驗豐富。不會讓我失望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