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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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在異鄉, 身體孱弱,這時候情人千裏來相看,簡直是雪中送溫暖, 姜辭的眼角哪兒還能藏得住笑。
“你怎麽來啦?”她滿心歡喜。
邊策打量姜辭, 她臉色蒼白, 襯衣袖口淩亂,俨然一副沒把自己照顧好的樣子。他先探她的額頭, 确認沒有發燒,又急切詢問她是哪裏不舒服。
“老毛病啦, 已經吃過藥了。”姜辭輕描淡寫, 伸手求抱抱, 嗔怪道:“你不想我嗎?”
邊策這才上前抱緊她。
“你這人真狠心,這麽久都不聯系我。”姜辭挂在邊策身上,黏住他,嗅了嗅他身上熟悉又好聞的味道。這個男人永遠都精致得體, 身上沒有半點風塵仆仆的樣子。t
邊策掰正姜辭的臉,看着她的眼睛:“少來這一套。你偷着幹成這麽一件大事兒,到頭來一句交代也沒給我, 這是跟我玩兒緩兵之計?”
“我需要對你交代什麽?許家的臉還丢不到你們邊家去。”姜辭環住邊策的脖子,靠近, 吻了吻他的脖子,随後手折回來, 松開他襯衣領口的那顆紐扣, “況且這算是什麽大事兒,在你眼裏不過小兒科罷了。”
邊策發覺這姑娘總把他當一道可口點心, 但凡超過三天不見面,一見面, 一準兒要先拿他飽腹。
他按住姜辭的手指,細看她這張病中嬌弱但不失生動的臉,确認她人确實是在生病的狀态裏,可色心絕沒有因為病态而削弱半分。
四目相對,姜辭咬了下邊策的手指,趁他松手,跳到他身上,低頭,捧住他的臉深吻下去。
邊策抱住她跌進沙發裏,摘了領帶,一邊迎合,一邊控制住她的手腕。
“喂!”姜辭發現手腕被綁住,想掙脫,人卻被邊策控制地嚴嚴實實。
“吃的什麽藥?”邊策綁住了姜辭的手,拿起沙發上的毛毯把她蓋住,站起來去找她的藥瓶。
姜辭郁悶地從毛毯裏鑽出來,看見這人竟用他的領帶在她手腕上打了個死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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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策找到姜辭的藥,眉心一皺,這是治療胃潰瘍的藥。他問她:“潰瘍到什麽程度了?病歷呢?”
姜辭費勁地用牙齒把邊策的領帶咬開,悶悶地窩在沙發上,不回答他的話。
邊策又問:“胃腸鏡做過了?”
姜辭還是不搭話。
邊策自己翻找起來,很快找到姜辭的病歷,看完後,他立馬冷聲質問姜辭:“這是老毛病?你知不知道你再嚴重下去,會是什麽後果?”
“呀,還說自己德文一般,明明什麽都看得懂。”這是全德文的診斷報告,反正苦心學了三個月德語的姜辭當時沒能完全看懂。她又聳聳肩:“您放心,我是惜命的人。”
“惜命?我瞧你眼裏任何事都比你自己的命重要。”
姜辭看向邊策生怒的臉,這是他頭一回對她着急,想必是真擔心她了。
她朝他張開手臂撒嬌,“胃是情緒器官,你就少數落我兩句吧,免得我一生氣,病情加重。”
邊策緩了緩情緒,坐到姜辭身邊,任由她抱住自己。
姜辭把頭枕在邊策的頸窩裏,輕輕嘆了聲氣:“你又是來看我,又是對我噓寒問暖,我會誤會的。”
“誤會什麽?”邊策輕笑出聲。
姜辭沒接話,緊緊抱着邊策,把她對他的依戀展現地一覽無餘。
邊策心裏既清楚又明白,姜辭在跟他玩一個比真心的游戲。她的心态時時刻刻處在“玩得起”和“患得患失”之間。
他撫摸姜辭的發絲,低頭吻了下她的額頭,“你盡管誤會。把你的聰明勁兒拿出三分用在我這兒,當初我那句梗在你心裏的話也就過去了。”
“我可沒那麽小氣。”姜辭調整一下姿勢,躺在邊策的腿上,把玩他袖口上的紐扣,“過去就過去了,我不翻舊賬。”
邊先生這是點她呢。可他自己給這段關系定的調性,如今想讓她來推翻,她才不幹呢。
邊策現在對姜辭的好,姜辭不敢輕易與“愛”挂鈎。
她有錢有美貌,能吃苦,進步又快。即便邊先生高看她幾眼,多喜歡她幾分,那都在情理之中。
因為換個人也能對她這麽好,說不定比邊先生更好。
言語上打太極,技法再深,也打不出什麽名堂。他們倆的路還長,此時邊策不必跟她往深了談。
他話鋒一轉,找話題來揶揄姜辭:“你跟孟家的關系算是擺在臺面上了。孟景舟這個人,你用着還稱手?”
“挺好的。”姜辭跟孟景舟互惠互利,合作關系建立在平等的基礎上,誰也不是對方的工具人,談何稱手不稱手。
她不想跟邊策解釋太多。邊先生用人或被用,籌碼都握在他手裏,他永遠高對方一等,根本不會理解姜辭跟孟景舟之間的平等是因何建立。姜辭要是在他面前降低孟景舟“工具人”的身份感,擡高她跟孟景舟之間的友情價值,邊先生只會覺得她幼稚。
姜辭雖然道行淺,但心中有些傲氣。她這些年耳濡目染,也學了不少“利用”與“被利用”的處事手段,卻還沒潛心實踐過。
她太清楚,邊策如此薄情的性子正是在無數次人情實踐中浸染出來的。
她又想起十年前的邊策,那時他身上的柔情還不像現在這樣稀薄。那時看他與梁子淳那樣好,少女姜辭以為自己看見了愛情最好的樣子。
“想什麽呢。”邊策出聲打斷姜辭的思緒。
姜辭回了神,問邊策:“關于這件事,邊老師不打算總結總結,提點我幾句?”
邊策哼笑,“想必你心裏洋洋得意,我何苦在這會兒潑你冷水。”
“呀,你這樣說,那我肯定是哪兒做的不好。”
“你這樣的賭徒,我教不了,也不敢再教。”邊策又搖了搖頭,“你如此冒進,不給自己留餘地,怎麽,真打算把孟景舟當成托底的可靠人選了?”
嘴上說不潑冷水,冷水卻立馬澆了姜辭滿頭。
姜辭坐直身體,窩到沙發另一邊去,“我需不需要他人托底,孟景舟能不能給我托底,這都是後話。冒進也好,賭徒也罷,總之我贏了這一局,贏就是贏。”
這姑娘竟如此簡單地定義輸贏。邊策沒吱聲,揉了揉鼻尖,看見姜辭仍戴着他送的項鏈。當時沒見她多喜歡,倒是願意戴着。
姜辭見邊策不說話,情緒繼續起波瀾,沒過腦子地說道:“再說我現在是誰的人,我是你邊先生的人。外人不知道,你心裏還能不承認嘛,咱們倆好歹也睡到一塊兒去了,我要真行差踏錯,您還能見死不救嘛。”
姜辭話落,邊策怔了片刻,随後漠然看向她眼睛,冷聲道:“姜辭,你話想好了再說出口。你好好想想你這話是在貶低我還是貶低你自己?”
姜辭此刻也意識到這話不妥,心裏一咯噔,一陣潮熱泛上臉頰。她正想說辭想緩和氣氛,回視邊策的眼睛,看見他眼底的冷漠和輕視竟在頃刻間覆蓋了對她為數不多的愛意,她愣了愣神,一顆心迅速冷了下來。
“是你先貶低我的。”她沉下眼角,不再打算以示弱收場,“我偏要有人托底才敢出手嗎?你一口一個孟家,不正是在否定我的能力嗎?許穆陽欺負我,斷了我跟孫之淨合作的路,我有一百個理由回擊他,這是他應得的!在我心裏,孟景舟是我的盟友,不是我的靠山。我更不需要任何人給我當退路。”
“姜辭……”邊策意識到姜辭情緒失控,出聲想轉圜。
姜辭卻在氣頭上,不再給彼此留任何餘地,“如果我想有退路,你邊策就是我最好的退路,你也早就暗示過我,只要我開口求你,你會幫我。可我首先得低下頭來求你,你說,我該以什麽作為交換條件來求你呢?真到了權衡利弊的那一天,你又會拿我當自己人嗎?許穆陽是如何羞辱我的,你明明都看在眼裏,可這絲毫不會妨礙你跟他和和氣氣地坐在一張桌子上喝茶吃飯……”
“你是什麽時候知道我跟他一塊兒吃飯的?”邊策音色冷到極點,陡然收回想去握姜辭的那只手。
她的話信息量太大,幾乎是要撕破臉的談法。她已經不單純是在向他展示她的棱角了。
話說到這個份兒上,姜辭已然心灰意冷。
“你跟他吃飯的第二天我就知道了。”她說完聳一聳肩膀,一副不屑解釋更多的樣子。
邊策太熟悉她這幅傷人後故作輕松的狀态,收回視線,輕聲嘆了口氣。
他感到唏噓,也感到遺憾。
眼下這就是他用情到不了的程度。
他是真心喜歡姜辭,喜歡她聰明漂亮,更喜歡她通透有靈氣。覺得她會是個志同道合的有趣同伴,所以願意跟她試一試,以為跟她在一塊兒,可以不必消耗心力去維系關系。
他說過一些想降低她預期的話,卻沒想過對這段關系設限。如今兩人對這段關系的認知出現重大偏差,這俨然已經不是他t是否設限的問題,而是對姜辭來說,她要不要及時止損。
他不否認,他知道她總是在假灑脫,也知道她對自己動了真心。
止疼藥的藥效似乎過了,姜辭的胃又開始疼,她不想疼給邊策看,起身往卧室裏走。
邊策看見她拿了藥瓶,追上去牽住她的手碗,“又開始疼了嗎?”
姜辭頓住腳步,目光停在邊策的手指上,忽然發問:“你剛剛嘆什麽氣?”
“……”
邊策算是服了,這姑娘是真行,架吵成那樣,轉眼就能四兩撥千斤。
他嘆什麽氣?她還好意思問他嘆什麽氣?
他沒忍住,失笑道:“你先吃藥吧,不然我怕你沒力氣繼續跟我理論。”說完擰開藥瓶,取出藥丸塞進她嘴巴裏,又拿了水來喂她。
姜辭吞下藥粒,“理論?理論也得一來一回吧。您每次都按兵不動,看我自亂陣腳,回頭再嘆一聲氣,把我襯的像個氣急敗壞不講道理的人。”
“那你講道理了嗎?”邊策問,“在你的道理裏,我都成什麽人了?說狠話的人是你,被中傷的是我,到頭來,你卻把自個兒氣得不輕,何苦呢。”
“喲,您還能被中傷呢。”姜辭冷笑一聲,“我可沒那個本事能傷邊先生的心。”
“你怎麽沒本事,你本事可大了。你要是沒本事,你那些話出口,我哪兒還能安安穩穩地留下來喂你吃藥哄你開心。縱使你是個病號,我也該立刻拂袖而去,才算是立穩我在你心裏頭的人設。”邊策學姜辭冷笑,“對了,我的人設是什麽來着?薄情寡義、唯利是圖……”
“你閉嘴!”姜辭擡手覆住邊策的嘴唇。
兩人停在卧室門口,邊策的視線落下來,按下她的手。目光相觸,姜辭忽然踮腳。
邊策的吻先落下來,他用力咬了下姜辭的唇瓣,“出賣色相求和是錯誤示範,你可千萬別跟我學。”
姜辭聽懂了,他指的是上回。還未回應,只見邊先生松開她,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