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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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策走後, 姜辭的心緒久久不能平複。她胃疼,睡不着,幹脆吞下更大劑量的止疼藥, 窩在床上修訂一份合同的合作細則。
她跟國內的律師約了視頻會議的時間, 對方算了下時差, 問她怎麽又當夜貓,提醒她注意身體。
她開玩笑, 說自己年輕熬得起。
後半夜,姜辭迷迷糊糊睡了兩三個小時, 天光亮起時, 她摸出手機, 微信裏有幾條工作消息,一家三口的群裏,老姜算着時差給她發了句早間問候,除此之外, 沒有其他人聯系她。
她有點想拂袖而去的邊先生,可一想到他又胃疼。翻到邊策的微信,編輯了幾個字, 想發送,覺得詞不達意。
最後什麽也沒發, 并把邊策的微信置頂取消。
姜辭談過不少場戀愛,卻從來沒在戀愛關系裏做過仙人掌。除了新鮮感消失太快, 容易厭倦, 其他方面,她覺得自己算是個好好戀人。
她的前任們對她的評價沒有五星也能有四星半。
她在心裏想象了一下日後邊先生同她分手, 一想起來她,難免會腹诽——姜辭啊, 那個事兒精。
哦不,是帶刺的作精。
想深了,姜辭自己都覺得好笑。感謝邊先生,讓她體會到不同以往的戀愛樂子。
邊先生愛怎麽想就怎麽想吧,談戀愛是為了快樂,她還能委屈自個兒不成?她暗暗發誓,往後再談新的戀愛,絕對不找邊先生這種類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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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策翻譯了姜辭的病歷,請國內相熟的專家醫生做病情分析,對方說情況不太好,必須好好調養一陣。
想起她那副不當回事的樣子,邊策覺得自己的胃都開始隐隐作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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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查了下Elias和姜辭的合作進度,料想姜辭必定把接下來的工作日程安排地滿滿當當。思來想去,竟沒別的好法子勸她停下來養身體。
晨起,邊策第一件事是幫姜辭叫早餐服務。酒店的工作人員卻回應,姜小姐一早就離開了酒店。
她這叫惜命?昨晚疼成那樣,今天一早又出門折騰。
邊策自嘲,他這哪兒是給自己找了個女朋友,他簡直是給自己撿了個半大閨女,還是正處在叛逆期裏的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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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辭去使館辦理跨國業務,被一個硬性條件卡住流程。Elias那邊也在等待某項資質過審,他們之間一項重要的合作暫時受阻。
既然如此,姜辭決定早點回國。訂機票的時候糾結着要不要問一問邊策的行程,正猶豫,收到孟景舟發來的消息,訂機票的事情就先擱置。
午後回酒店,姜辭從工作人員那兒得知了邊先生一大早對她的關心。冷卻了一夜加大半天的吵架情緒立刻轉了彎,當即發了張自己的照片給邊策。
她是摒不住了,面子有何重要?就看邊先生要不要下她給的這個臺階了。
姜辭的照片發來得突然,邊策冷眼點開看,這姑娘又在跟他耍心眼兒。
她怕是也知道自己在病中,姿色容貌受損,不如健康時好看,所以特地挑了張過去的大尺度藝術照來“誘惑”他。
邊策對這些小把戲無感,裝腔作勢回了個問號。
姜辭:來找我。
邊策:不。
姜辭:陪我吃飯。
這個理由顯然更能讓邊策接受。既然姜小姐能屈能伸,他便下了這個臺階。
按下她的門鈴後,聽她跑過來的腳步聲,她沒穿鞋,簡直是迫不及待……
門打開,姜辭鼓了鼓臉,像沒事兒人似的問邊策:“我的照片好看嗎?你覺得我是瘦了好看,還是胖一點好看?”
邊策懶得理她,走進去,看見她動了咖啡機,臺面上撒了些咖啡液,重重嘆了口氣。
轉過身,剛想數落她,被她一把抱住。
姜辭下巴抵在邊策心口,“我後悔了。昨天要是沒跟你吵架,我就能抱着你睡一整晚,這樣我夜裏就不會失眠,白天就不會犯困……”
邊策看着她乖張的眼睛,簡直不知道說什麽才好。這姑娘有無數張臉,任意切換,越演越起勁。
“那吃完飯,好好睡一覺?”邊策捧住她善變的臉,不經意間入了戲,話落,輕輕吻她的臉,浮在心間上的碎石子化成了羽毛。
邊策不曾想,這些俗套愛情電影裏才會出現的拉扯情愛,竟在不知不覺中,滲透進他為自己挑選的這段新關系。
他對姜辭的包容終究比他想象中更加寬泛。可即便是羽毛,落進心裏也是有重量的,一次是新鮮,兩次尚能忍受,再往後卻是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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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辭胃口不好,只吃到饑餓感消失,就立刻放下餐勺。
邊策想起兩人第一次一起吃飯,那天她胃口極佳,吃多了犯困,占了他午休的地兒酣睡一中午,樣子實在嬌憨可愛。
那竟是快一年前的事情了。
吃完飯,姜辭抱着邊策沉沉入睡。見她睡得太熟,邊策來了工作電話也不忍接聽,鉚足耐心陪她睡了整整三個小時。
姜辭醒來,看見邊策仍在身邊,趴在他心口問他:“我要是沒生病,你會對我這麽有耐心嗎?”
“當然不會。”邊策嗤笑一聲,“要不是看你生病的份兒上,我這會兒已經在回國的飛機上了。”
“邊先生真是嘴硬心軟。”姜辭恢複了元氣,手上又開始不老實。
邊策按住她探進被子裏的手,“你瞧瞧外頭的夕陽,确定要把時光浪費在床上?”
姜辭抿抿唇,“得,你又來了。真沒勁。”
邊策下了床,整理一下襯衫,打算去回工作電話。走到一半,回頭看着姜辭:“倒不是我想掃興,而是姜小姐也該反省一下自己的床品。每當您開心之後,後頭都是拙劣的演技。”
“……”姜辭無語,攤一下手,“那你倒是多指教指教我呀。”
邊策歪一下頭,“教不了。”
姜辭爬起來看夕陽,浪漫黃昏落入眼中,她有些感慨,自己有太久沒有靜下來享受這大好的時光。
隔着一扇門,邊策看見姜辭的側影被框成一幅畫,暖色的光芒落在她年輕的身體上,鮮活的不像樣。
姜辭偶然回頭,正好對上邊策的視線,她微微失神,随後彎起唇角,對邊策做了個飛吻。
邊策定了定神,別開視線,應了聲電話裏的人,低聲問:“你剛剛說到哪兒了?”
待霞光散去,姜辭回到房間裏化妝,計劃着待會兒要跟邊先生去約會。
就在這時,她手機響了,孟景t舟打來電話,詢問她的房間號。
姜辭的大腦立刻卡殼,眼前因有邊先生的美色,她竟然把孟景舟給忘了。
上午孟景舟知會她,說他正巧在法國出差,已經從巴黎出發,要來盧森堡與她商量要緊事。
“那個,有個朋友要來找我……”姜辭跑到邊策面前站定,局促地像個找家長讨要自由的小孩兒,“我覺得你不是很方便待在這裏。”
邊策看了姜辭一眼,結束了正在打的電話,問:“哪個朋友?”
“孟景舟。”姜辭無奈地聳聳肩膀。
聽見這個名字,邊策皮笑肉不笑,一邊繞到沙發背面去拿自己的外套,一邊開姜辭的玩笑:“你心虛成這樣,難不成真打算跟他談婚論嫁。”
“……”姜辭梗了梗,“那要不你待着吧,萬一真是找我商量婚事,我給你安排個娘家人的角色。”
邊策不再看姜辭,整理一下衣領,用聽不出情緒的語氣對姜辭說:“妝都化好了,不去換件漂亮衣服?”
你管得着嗎?姜辭哼笑一聲,“您走好,要是心裏酸,待會兒我買塊蛋糕給您送過去。”
這句話讓邊策站定在門口,他抱起胳膊看着姜辭,一副“你再多說一句我就不走了”的架勢。
姜辭見狀,心一橫,說:“被孟景舟知道咱們倆的關系,誰損失更大,你自己掂量。”
“咱們倆什麽關系?”邊策冷笑。
姜辭不落下風,也冷笑:“皮.肉關系。”
“……”
突然,門鈴響了。
邊先生想走也來不及了。
玩笑歸玩笑,真被孟景舟撞見她跟邊策在一塊兒,許多事必定會偏離軌道。
姜辭心慌,不敢再嘴硬,走過去把邊策拉回來,“我錯了,你大人不記小人過,乖乖去房間裏待一會兒,求求你了。”
邊策真想把姜辭這幅嘴臉給錄下來,下回她要是跟他吵架時再胡說八道,他就在她眼前循環播放這一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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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起來,邊策沒跟孟景舟正經打過照面,但他們對彼此的印象都不算淺。
起初得知姜辭尋了個好拍檔,他還想能是誰,得知是孟景舟後,他頭一回失掉風度,跟姜辭說了番夾槍帶棒的話。
因為孟景舟的段位遠在姜辭之上,他擔心姜辭難以駕馭。
邊策對姜辭跟孟景舟的私交不感興趣,要不是機緣巧合被架到偷聽的位置,他是一耳朵也懶得聽下去。
姜辭果然皮囊甚多,對他是一張,對孟景舟又是另外一張。好在二人沒談正事,聊的都是些朋友間的話題,他聽不聽的都不打緊。
姜辭敏銳,孟景舟進門三分鐘後,半句不落在生意上,她就已然猜到他是何來意。
他們之間沒有半點男女私情,連對彼此的欣賞都表達地光明磊落,絲毫不跟暧昧沾邊。所以,即便孟景舟接下來要談的話跟生意無關,姜辭內心也可以将它看作是一場生意。
這些年,孟景舟一心撲在光大孟家門楣上,未曾在風月場裏浸淫半分。當他開口提到婚姻二字,姜辭被這奇特的聽感逗笑。
“你想跟我結婚?”姜辭忍不住重複,可怎麽也學不來他這幅正經又冷漠的口氣。
婚姻在孟景舟嘴裏,厚度如同一片蟬翼。
屋裏的邊策細細琢磨“結婚”二字,聽姜辭重複一遍,心中未免感到可笑。恐怕她驚訝是假,強調給他聽是真。
沒承想竟真是來談婚論嫁的。這就有意思了。
要是手邊能有一口好茶,他說不定能當這是場好戲。
聯姻的好處無需孟景舟一一分析,兩人心知肚明。
見姜辭茫然,孟景舟放松語氣:“你這個人眼裏不藏事,我知道你對我并無好感,我要是說感情可以培養,那未免太虛僞。當然,如果你認可這句話,我會盡我所能配合。”
“怎麽配合?”姜辭笑起來,“要是培養不好呢?”
孟景舟努努嘴,“培養不好那就當它是生意。”
姜辭問:“這是你爺爺的意思,還是你自己的意思?”
她倒是興致高昂。是覺得這話題有趣兒還是戲瘾上身?
邊策看了看時間,給姜辭發了消遣她的短信。
姜辭點開邊策的消息,邊先生說:你好歹也問問重點,問他以後你們倆的孩子跟誰姓。
……損不損吶。姜辭漫不經心地朝卧室門看了一眼,想必邊先生是覺得無聊了。
孟景舟沒明說是誰的意思,繼續跟姜辭談細節,他沒避諱談婚前協議,也沒避諱談這張婚姻的實質性。
“你要是覺得我還不錯,感情能培養起來,那最好,如果不能,我不會拿一紙婚書約束你,”孟景舟頓了頓,正兒八經地看向姜辭,“咱倆也算是有革命友情了,有些話我就直說了。我知道你貪玩兒,過去男朋友不斷,結婚後,你在我這兒得不到的東西,你可以用你的方式去找補,我不會幹涉你的私生活,但前提是,你得處理得當,明面上大家要過得去……”
“那什麽……”聽到這一段,姜辭很難再淡定,她已經可以想象此時邊先生臉上會是什麽神情,她摳了摳眉毛,反問孟景舟:“那如果我亂搞婚外情之後又對你産生感情了呢?這時候,你是選擇重新接納我,還是……”
她倒是真敢問。
邊策心中冷笑,卻又忍不住想,這姑娘既是個圖新鮮的人,真心能有幾斤幾兩?
孟景舟沒覺得姜辭的問題是要緊問題,他說:“既然是我放任的,那自然不算是你亂搞,不過為了平等,我不約束你的事情,也希望你不要約束我。”
姜辭“唔”一聲,正經問道:“沒聽說你有女朋友,那你心裏有什麽忘不了的人嗎?比如什麽白月光前女友,或者沒得到的初戀?”
“我不相信愛情,所以以上情況都沒有。”孟景舟不是很理解姜辭關心的重點。
姜辭又問:“那固定床伴呢?”
她還來勁了?分寸感呢?
邊策實在不想再聽下去。
孟景舟低笑出聲:“你确定要問這麽細?”
“當然。”
孟景舟坦誠:“有一個。”
呀,這可比虛僞的邊先生要坦誠多了。姜辭滿眼寫着好奇:“你讓我猜猜,是不是你那個漂亮助理?我早覺得你們倆之間暗潮湧動。”
孟景舟:“無可奉告。”
姜辭啧啧嘴:“那你要是跟我結婚了,人家姑娘會不會傷心?”
“偏題了。”孟景舟扶了扶鏡框,“我沒跟你開玩笑,你也少跟我插科打诨。”
姜辭嘆氣:“你這人真沒勁,你都要跟我結婚了,我刨根問底不算過分吧。”
“那你呢,你現在身邊有人嗎?”
邊策坐定,倒要聽聽姜辭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只見姜辭故作認真地想了想,漫不經心地開口:“勉強算是跟你一樣,有個床伴吧。”
藏在屋裏的邊先生立刻沉下一張臉。
她一定是瘋了。